第34章
根據駐紮在洗手間學習的七組同學反饋, 琨神在被揪着領子扯進宿舍後, 一整個晚上都再沒出來過。
“說不定已經被炖了,昨天晚上我路過他們宿舍門口, 聞見了食物的香氣。”
岑瑞很擔憂,壓低聲音給一群人彙報情況:“說起來你們大概不信, 還有糊味。”
“這麽可怕。”夏俊華打了個冷顫, “弱肉強食, 這就是強者的世界嗎?”
梁一凡很後悔,用力拍腦袋:“怪我, 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你說得對,就應該讓琨神手撕防盜窗的……”
“行了, 都別胡說。”
七組組長對這群越來越放飛的同組很頭疼, 翻着消息辟謠:“你們沒看朋友圈嗎?那是粥, 笙哥發燒了,琨神給他煮粥來着。”
度過了開營的熟悉和過渡期, 夏令營的節奏也開始進入正軌。每天都有大量有關學院學科的介紹和相關講座,幫助這些全省前列的學生更加明确将來的選擇, 也為馬上要開始的自招報名提前吸引生源。
今天第一天開始講座, 一上午兩個人都一起缺了席,丁争佼陸陸續續發了一上午消息,才問出來于笙發燒的事。
萬年不發朋友圈的于笙還原因不明地破例發了張粥的照片,配文:好喝[/微笑][/微笑],就随手扔在了那兒, 沒回複下面的任何一條評論。
不知道為什麽,丁争佼總覺得那兩個翻着白眼的笑臉似乎還隐藏着其他更深刻的含義。
岑瑞立刻翻出手機,飛快刷着往下找,沒一會兒就找到了那條朋友圈。
邊上幾個人也湊過來,擠在禮堂椅子的扶手上,把粥的照片點開放大,跟着一塊兒興致勃勃地尋找起了裏面可供推理的新線索。
丁争佼沒有參與這種無聊的行為,繼續埋頭給于笙發消息。
七組No.1:笙哥,你現在好點兒了嗎?
七組No.1:這次的講座好像是N大負責招生的副校長辦的,講夏令營保送的事。說讓各組點名,回頭還得把名單報上去,你跟琨神能過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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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組No.1:你要是不舒服,我們就幫你們倆代簽個名,應該也不會有什麽大問題,但是內容好像挺重要的。
……
這次的講座要求比之前的都嚴格,不光要各組組長點名,來的人還得簽到,說是回頭要仔細查人。
七組來得齊,剩下的人都簽了名,就只有他們兩個還沒到。
丁争佼在學校裏還沒做過代簽名這麽刺激的事,進了夏令營之後被撺掇着翻了幾次牆,膽子居然也膨脹了不少。還要再發消息,另一頭于笙的回複已經異常簡潔地回過來。
于笙:好了,去。
“真酷,言簡意赅。”
岑瑞探過來,欣賞屏幕上不同顏色對話框面積的鮮明對比,忍不住羨慕:“我什麽時候也能像大佬這麽酷,就用一個字回我媽的消息?”
夏俊華拍拍他的腦袋:“只要你準備好了被炖成粥,随時都能這麽回。”
岑瑞:“……”
宿舍。
言簡意赅又酷的大佬正坐在床上,對着舍友遞過來的大號彩虹棒棒糖沉默不語。
按照靳林琨的說法,翻牆出去買飯,看到了這個棒棒糖,正好想起生病的舍友吃藥說不定嫌苦。
好心得聽上去就叫人不忍拒絕。
于笙毫不猶豫拒絕了那個造型過于浮誇的棒棒糖,抛開剛回複完七組組長消息的手機,起身收拾東西:“你留着吧,我不吃糖。”
靳林琨手裏的棒棒糖轉了下,挺惋惜地輕嘆口氣,在桌上找了個安全的地方放好:“挺好看的。”
好看極了。
吃着這個出去,估計第二天照片就能傳遍全論壇。
于笙往書包裏裝了兩個充電寶,想吐槽的話攢了一堆,在嘴邊停了停,還是沒說出來:“你去不去?”
“嗯?”靳林琨不知道在想什麽,被他問了一句,忽然回神,“去,不是點名嗎?”
于笙拉上拉鏈:“不想去就不去,就說你連夜照顧舍友,累垮在床上了。”
其實也差不多。
昨晚于笙燒得比自己想象中嚴重,大概是他高中這兩年一直沒生病,一次發燒就要全找補回來,半夜直接突破了三十九度,身上燙得能攤雞蛋。
于笙那時候意識都燒得有點模糊,迷迷糊糊只記得靳林琨一趟一趟給他換新擰的毛巾,把他扶起來喂水,隔十幾分鐘就要摸摸他的額頭。
這人照顧人的本事亂七八糟,也不知道都是從哪兒學的。
半夜于笙燒退了點兒稍微清醒了,發現靳林琨居然很鄭重地在給他把脈,拿棉簽蘸着水給他潤嘴唇,還把手探在他鼻子下面,小心地試他的呼吸。
弄得于笙一度以為自己怕是快要不行了。
結果就是着了涼,來得快去得也快。
于笙自己的身體底子還不錯,順利撐過了舍友暴風驟雨般的照料,燒了一宿,第二天一早溫度降下來,就基本沒了感覺。
他對保送和講座都沒興趣,就是看丁争佼朋友圈說不去可能會給組裏扣什麽平時分,總歸在哪兒睡都是睡,去禮堂打瞌睡也一樣。
考慮到靳林琨上午還跑出去買了棒棒糖,于笙覺得他倒是有必要現在躺下睡一覺清醒清醒。
但靳林琨自己顯然不這麽覺得:“不可能,照顧舍友不累。”
他看起來确實不累,甚至還有點額外的精神,也跟着把東西收拾好了,順手去接于笙手裏的書包:“披上點衣服,禮堂空調冷。”
于笙還沒見有人這麽積極去聽講座的,沒回過神就被他拿了書包,稍一猶豫,還是去拿了件外套:“你準備走保送?”
“不走。”靳林琨撚了撚他的衣服檢查厚度,答得異常痛快,“保送太無聊,只有高考能證明我的實力。”
于笙:“……”
靳林琨從袖子一路檢查到了衣擺,對厚度還算滿意,擡頭迎上于笙的視線:“怎麽了?”
“沒事。”
他彎着腰,難得的高度正好。于笙順手拍了拍他的腦袋:“就是在算我每天得花多少時間盯着你,才能讓你不被套麻袋從牆上扔出去。”
拍腦袋這個念頭是剛冒出來的,于笙沒多想就擡了手。
有點突然,兩個人的動作也同時跟着頓了頓。
靳林琨還攥着他的衣服,鏡片後的眼睛難得的微微睜大,狹長黑眸既不懶散也不欠揍,幹幹淨淨只剩着他的影子。
空氣忽然靜得叫人有點不适應。
隔了一瞬,于笙先反應過來,收回手把拉鏈拉到頭,拎過書包準備出門:“走不走?”
“……走。”靳林琨回神,随手抄了本競賽題,快步趕上去,“我覺得任務沒那麽重,最近我在組裏的人緣還不錯——”
于笙:“比如昨天晚上?”
靳林琨:“……”
早知道就不該聽牆角。
整個七組讨論了那麽久,居然沒有一個人提出的建議是可以敲門。
簡直太辜負信任。
靳林琨放棄了有關人緣的掙紮,兩人一前一後出了宿舍樓。
刺眼的光亮立刻鋪滿了視野。
下完雨的天氣很好,太陽火辣辣地往下澆着明亮熱意。
于笙被晃得眯了眯眼睛,腳步一頓,一小片陰影就從頭頂上晃晃悠悠地落下來。
……
于笙擡頭,看着一本正經舉着競賽題替他遮太陽的靳林琨,居然有點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應該配合着感動一下。
“仔細想了想,我還是不能對人身安全的事太自信的。”
靳林琨舉着胳膊,手裏的競賽題很精準地跟着他和太陽的連線移動:“你可能——”
他莫名清了下嗓子,鏡片後的目光難得的沒落在于笙身上,擡手蹭了蹭鼻尖:“可能……得多花點時間。”
于笙沒想到這個人居然還真順杆上,掃他一眼,想說那只怕得一天24個小時都花在你身上,迎上他的神色,這句話卻不知道為什麽沒能說出來。
……
好像這是句什麽挺要緊的,說了就要負責任的話一樣。
因為這句話,兩個人直到禮堂的氣氛都有點奇怪。
這次的講座是有關保送規則和自招報名的,大部分人聽得都挺認真。但也有從一開始就志不在N大的學霸和一部分已經定下出路的保送生,配合地人在會場,底下已經幹起了自己的事。
這種地方不适合刷題,于笙帶了本政治考點,随手翻開掃着,順手把充電寶數據線保溫杯大白兔掏出來,一股腦堆在了靳林琨懷裏。
靳林琨:“……”
靳林琨輕咳一聲,下意識接過他撒過來那一把糖,稍微坐起來:“朋友——”
于笙頭也不擡:“耳機沒帶,你收斂點,萬一臺上站着的是第二個老萬,咱們倆至少得有一個人分心聽幾句。”
他背書的時候通常沒什麽心情理會邊上的事,偏偏老萬是個很喜歡和學生互動的老師,不論講得是題目重點還是轶聞八卦,都習慣叫人答應一句。
好幾次于笙在翻書靳林琨又戴了耳機,都是靠前排梁一凡的拼死支援糊弄過去的。
靳林琨張了張嘴,半晌輕輕笑了一聲,沒再開口。
禮堂的光線有點暗,其實不太适合看書,他們進來的時候特意選了個靠近出口的位置,也只有隐約的光線透過側門落進來。
靳林琨握着手機按了兩下,側過頭,看向身邊的舍友。
于笙翻着書,速度很快。隔個十來秒就掃過一頁,每過七頁就把上面粘着的便簽撕下來,整整齊齊摞成摞攥在手裏。
明明看起來像是不太好的脾氣,偏偏做什麽事都規規矩矩的,出門都得先把屋子收拾一趟,發了燒才退就嫌身上全是汗,出門聽個講座也非得先沖個澡。
弄得他第一次知道了原來寝室空調最高溫度是三十度。
于笙看書的時候很專心,一般發現不了身邊的狀況。靳林琨索性放下手機,認認真真側頭看了過去。
少年低着頭,五官被光影勾勒出有點明顯的輪廓。光線落在有點翹的睫毛上,投落下一片淡淡的陰影。
畢竟燒才剛退,于笙的唇色還有點淡,氣色也算不上好。大概是禮堂裏的空調開得太足,明明穿了外套,那只剛才抓了一把糖塞過來的手還是涼的。
靳林琨看着于笙,念頭又不自覺回到昨天晚上。
明明都已經燒得迷糊了,還非得死撐着不肯服軟,結果才被他拉着手握了握,揉揉腦袋,整個人就忽然老實了。
他中途起來去接涼水投毛巾,覺得這藥效果仿佛确實不靈,又把藥盒拿回來翻了翻,才發現這個年紀的藥量好像不該按少年兒童給了。
又添了半片退燒藥回來,接了溫水把人扶起來靠着,偏偏怎麽都喂不下去。
後來才弄明白,原來是沒給糖。
也不知道是怎麽養成的習慣,平時吃顆糖都像要了命似的,燒迷糊了就忽然死犟,非要證明什麽似的,必須得給了糖才肯吃藥。
走神的時間有點長,手機屏幕自動熄了,光線忽然又暗下來一半。
靳林琨收回心神,按亮手機随手翻了翻,莫名的看不進去,又打開了那本競賽題。
于笙看完半本書,在一片掌聲裏擡頭,下意識往邊上看了一眼。
靳林琨攥着那本競賽題,卻沒以平時雷打不動的頻率翻頁,他這邊都已經掃完了半本政治考點,才發現對方的進度居然還卡在他們進來的那一頁上。
臺上在講參與競賽保送的注意事項,于笙沒發現有什麽值得靳林琨聽的東西,擡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想什麽呢?”
靳林琨晃了下神,轉過頭看他。
于笙皺了皺眉,被他看得莫名有點不自在:“我臉上有東西?”
“沒有。”
靳林琨笑笑,搖了搖頭:“我在算,你每天最多能盯我多少個小時。”
“……”這人怎麽還停在這。
于笙按了按額頭,毫不留情幫他報出答案:“別想了,最多三個小時,我還得學習,你自己多鍛煉一下。”
身邊的人靜了一會兒沒說話,于笙忍不住看過去,搭在扶手上的手忽然被溫溫熱意裹住。
這個環境不太适合炸,于笙氣息一頓,瞪了他一眼,把手往回抽:“幹嘛。”
“涼,你才發完燒。”
靳林琨簡潔地解釋了動機,握着他的手翻了個面,把他的手指攏進掌心:“朋友,商量個事。”
于笙很不習慣這樣的動作,偏偏座位都是挨着的,動靜一大就容易引人注意。稍微掙了兩下,就不得不壓着脾氣停下來:“商量什麽?”
“我陪你學習。”
靳林琨握着他的手,肩膀傾過來,微微低頭:“再分我幾個小時,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