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假的 ......
第46章 假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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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夜裏, 剛睡着沒多久的楚魚又做夢了,這次的夢和上次在金陵相比,就顯得平和多了。
她夢見自己四歲半,在姥爺家莊子後面的水坑中的一株荷花上站着, 姥爺坐在坑邊, 舅舅站在岸上, 讓自己別動, 千萬別動,動了就會掉到水裏。
這裏的水是死水,是下雨後雨水彙聚的地方, 每年的下面, 姥爺村子裏的人都來這裏漚麻,每次翻動麻杆,迎風臭十裏,整個村子都能聞到,年幼的楚魚知道, 只要自己掉進去, 淹是淹不死的,但是絕對能臭死。
但是她又在夢裏想, 全是爛泥的泥坑裏種過荷花嗎?為什麽自己的記憶裏這水坑裏沒荷花。
她又聽見姥爺在坑邊說話了,“出水為荷, 卧水為蓮。姥爺年輕的時候去過南方,那裏的蓮花是子午蓮......”
姥爺去過南方嗎?幼小的楚魚不知道, 也不從考證。她怔怔的用一只腳的腳尖踩在荷花蕊上, 哭着喊着:“舅舅,我站不住了,我要掉下去了, 我要臭啦!”
随後夢境一轉,她跟着爹爹舅舅騎着馬在冬天的山道上走着,冰封千裏,路上入目全是一片雪白,呼吸的時候帶起一陣白霧。舅舅就讓老爹唱幾句,老爹就清了幾下嗓子,唱的是江南的小曲,被舅舅嘲笑沒一點爺們氣概。這個時候天空飛過一只鷹帶來一聲厲鳴,楚魚擡頭看,興奮的指着鷹讓其他人瞧,再低頭的時候,周圍除了皚皚白雪什麽都沒有。
千裏冰雪世界,只省下她一個人。孤獨又狼狽,由內而外說不盡的惶恐。
她從夢中驚醒,不知不覺,又是哭的一臉淚水。
她這裏好歹還睡得着,可是蘇州河北岸的司令部辦公大樓內,很多人都睡不着。
一個年輕的男人手中拿着文件夾走在走廊上,盡管是深夜,但是這裏仍然是燈火通明,只聽得見衛兵巡邏時候的腳步聲,越是這樣,越顯得這夜裏寂靜無聲。
這個人推開會議室的門,整個會議室坐了四十多個人,全部正襟危坐,大家面色憔悴,甚至有些男人胡子拉碴。
這個人把文件夾放在土淨原則跟前,“老師,所有的報告都在這裏,前幾次的也都在,目前這些被列為絕密,您需要在這裏簽字。”
土淨原則在一張單據上簽字蓋章,随後把文件夾打開,低下頭仔細的讀起來,會議室裏很安靜,大家都安安靜靜的看着土淨原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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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半個小時在反複比較之後,土淨原則把文件夾合上。
“你們中有些人消息靈通,已經知道了,大本營對我們的工作十分失望,在屢次失敗後覺得特高課已經不被信任了。這真是個令人悲傷的決定,如今,陸海空各自組建了他們的情/報機/關,就連那些領事館也不甘寂寞,咱們如今是破鼓萬人捶,誰都能踩上一腳。”
與會的很多人低下頭去,角落裏突然站起來了一個人年輕人,他很不合時宜的激動大喊:“這群人太過分了,我們在過去的幾十年立下了那麽多的功勳,僅僅是幾次失敗就對我們所有的功勳視而不見,混蛋!”
辱罵大本營的是人混蛋,這讓土淨原則的眉頭忍不住動了一下,但是如今需要重振士氣,這人能站起來大呼不應該當面被批評。回頭查查這是誰的部下,如此不尊上級,應該被好好的教育一下。
土淨原則對這個年輕人點了點頭,“很好,我從你的身上看到了勇氣和信心,沒錯,你們的前輩為你們打下了很好的基礎,哪怕我們這幾次被來無影去無蹤的魔鬼打敗了,但是我們在其他地方仍然是猛進高歌,這就是我們的底蘊所在。在未來二十年內,那些亂七八糟的機關都追不上我們的腳步,你們幾天的驕傲是你們的前輩給予的,二十年後特高課的驕傲是你們給予的,請別讓你們的後輩們擡不起頭來。
然而,失敗就是失敗了,這一點我們要承認。這裏的人有句話讓我一直當做座右銘‘士不可不弘毅,知恥而後勇’。你們說,我們接下來怎麽辦?”
宇佐美惠子站起來,“根據我們策反的鼹鼠傳來的消息,魔鬼如今就躲在我們知道的地方,所以......所以我只需要一群死士就能把魔鬼解決了,武功再高,也不是熱兵器的對手。我請求出戰。”
土淨原則很滿意的點了點頭,“你也是一個有勇氣的人,少佐,你的作用不是充當死士,把正确的人放在正确的位置是做領導的該擁有的基本技能。你留在滬上,我會派人對魔鬼下手的,而下手的地方,不能在滬上,要不然會釀造一些不必要的國際麻煩。”
會議開到這裏就算是結束了,大家紛紛退出了會議室,土淨原則坐着沒動,等所有人走了,他打開面前的文件夾又看了一眼。
他身邊的額年輕人問:“老師,有什麽問題嗎?”
“我總覺得有地方不對勁,我們收到的消息和我掌握的有些區別,但是......我掌握的不一定是正确的。我沒有證據證明我的推斷。”
“您一直教導我們要相信自己的直覺嗎?”
“如果是一個沒什麽經驗的對手,是應該相信。但是這是一個狡猾的對手,季老三很狡猾,我懷疑他安排了他去世後的一些事情。”無論如何,還是要讓死士出動的,他把文件夾交給助手,“希望一切按照我們的設想進行吧,如果一切都正常,這件事結束後,我親自去大本營解釋這幾次的失利,唉,再不挽救,特高課真的會被裁撤。”
助手去還文件夾了,土淨原則坐着沒動,他不是危言聳聽,他為之奮鬥了一輩子的特高課是畢生的心血,然而樹大招風,有很多人看他不順眼,那些潛伏在這片古老大地上的暗棋,有很多人想要瓜分。
他用手揉了揉臉驅趕瞌睡,再次回憶和劉孚昌相處過的點點滴滴,他和劉孚昌沒什麽交情,也就是見面大家打招呼而已。雖然知道劉孚昌的家庭情況,但是他并沒有見過劉家人。
看來,要找找劉家的故人才行了。
劉家的故人大部分在關外,劉家也不是什麽普通人家,思想老舊,家裏的女孩幾乎不出門,家裏很大,靠近大山,小孩子對着一座大山有着用不完的精力,對外面的事兒不關注,也不會鬧着亂跑。所以真正見過魔鬼的人不多。
魔鬼的本家齊家,雖然人丁少,卻也是個富戶,齊家的老爺子是個有舊思想的老舉人,對女孩子的要求更嚴格,只會找人去家裏教書,不會讓家裏的女孩出來走動。
而且當初季老三有心抹除魔鬼的痕跡,再加上兩年過去了,都說女孩子女大十八變......魔鬼真的就是看到的那個魔鬼嗎?
眼睛看到的就是真實的嗎?
他想到這裏,對守在門口的助手說:“把我們潛伏在書寓裏鼹鼠喚醒,讓她接近這個已知的魔鬼,編造一個故事,盡量真實,去摸一摸魔鬼的底細。”
助手答應了一聲,随後小聲的問:“老師?如何接近魔鬼?”
土淨原則毫無感情的看了他一眼,話裏呆着冰渣,“這種事兒還需要我吩咐嗎?”
助手瑟縮了一下,立即退下了。
當天下午,楚魚請假陪着郭邑豐跟随着一群名流送副司令離開。
火車站已經把無關人員趕走了,楚魚跟在郭邑豐身後,看到副司令穿着一身重孝和不少人握手告別。
郭邑豐身邊都是同事,本來以郭邑豐的段位,想擠過去和這位副司令握手有點難度,但是這位卻走到了郭邑豐跟前,主動伸出了手,“多謝你來祭拜家中老人,按照老規矩,我們應該派人去謝孝才對,但是如今身不由己,只能在口頭上感謝一番了。”
郭邑豐趕快雙手握着他的手鞠躬,說了一句:“請您節哀順變。”他背後的楚魚被顯露了出來,這位副司令看了一下楚魚,楚魚看了一眼他,兩個人只是對視了一眼,不到一秒鐘,但是一切都在不言中。
客氣完,人家又去和其他人告別了。
等到焦點不在這裏了,楚魚拉了拉身上的披肩問郭邑豐:“這都告別好一會兒了,他們什麽時候走?”
“還有半個多小時呢。”郭邑豐看了看手表,用目光問她:“怎麽了?”
“我餓了。”楚魚小聲的說了一聲,挽着郭邑豐的胳膊。這個時候有個頗有風韻的女人過來喊着楚魚,“這是小玉吧,我們家老窦和你們家的老郭一塊共事,咱們上次還在舞會上見過呢,沒忘了我吧?”
楚魚趕快擺出笑臉,“看您說的,怎麽會忘了嫂子。”
窦太太邀請楚魚一塊去安慰家屬,趁着這會去說一聲,既不顯得出挑,也不會不合群。
楚魚就和她一塊去了,男人們在外邊廣場上露天告別,女眷們就在候車室裏坐着。
裏面有很多人,香水味很雜,圍繞着一群穿素色旗袍的人坐着,大家臉上的笑容都恰到好處。
窦太太就拉着楚魚上前,幾個見過她的就問:“你們怎麽才來啊?這馬上就要發車了。”
“我們也是路上堵了。”窦太太扯了一個謊話,拉着楚魚過去了。
剛走了幾步,剛剛靠近穿素服的這些女眷,不僅是楚魚,連窦太太就感覺到氣氛有些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