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48
第048章 48
“你先閉嘴。”譚芝茉覺得她要吓死, 也是被簡岩的危言聳聽吓死。
她去到門前,從貓眼往外看。
漆黑一片。
貓眼被外面的人擋住了。
她輕悄悄地往後退了幾步, 放聲道:“老公!你的外賣到了,去開門!”
她的手機還支在吧臺上,她不在簡岩的視線中。只聽聲音,簡岩聽得出譚芝茉臨危不亂,但也恰恰說明了他沒有危言聳聽。
門外一陣腳步聲,下了樓。
譚芝茉再從貓眼往外看,沒人了,只剩樓道裏接觸不良的聲控燈忽閃忽閃。
簡岩不知道鴉雀無聲是發生了什麽:“譚芝茉?”
譚芝茉驚魂甫定地回到攝像頭前:“應該是有人惡作劇。”
“應該?”簡岩火大,“誰給你容錯的機會?”
“你兇什麽兇?”譚芝茉并沒有做錯什麽, “難道一有人按門鈴,我不分青紅皂白報警就對了?浪費警力資源, 被抓走的人是我。再說了,我要這麽愛報警,你第一次闖進我的店, 我就報警了!再再說了,你先把攝像頭打開再說話……”
簡岩打開攝像頭。
他不在宿舍裏,在樓下。
宿舍裏信號時好時壞, 他不敢冒險在這種時候斷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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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芝茉一看到簡岩的臉, 氣消了一半。帥不帥的另說,他的眉宇之間就是一句(髒)話:譚芝茉, 我他媽是擔心你!
看在他擔心她的份上, 就不跟他斤斤計較了。
更何況, 是帥的。
“看見什麽了?”簡岩問譚芝茉。
“你呀……”
“我問你門外。”
譚芝茉回神:“什麽都沒看見, 他擋我貓眼。”
“你管這叫惡作劇?誰大半夜不睡覺,哄着你玩兒?”
“簡岩!你給我好好說話。”
簡岩按捺:“我現在讓沈睿徳去接你, 你今晚先住我家。明天,你去查小區監控,不管是什麽人,認不認識,是不是惡作劇,你買個攝像頭裝門外……”
譚芝茉打斷簡岩:“你以為我沒裝過?我們這一片小偷小摸就是多,最先丢的就是攝像頭。”
“你現在收拾行李,我打給沈睿徳。”
“我收拾你還差不多!別說風就是雨的。我門窗都鎖好,左鄰右舍家家戶戶都有人,誰能把我怎麽樣?我困死了,你行行好,別折騰我。”
譚芝茉講道理,不代表簡岩也要講道理。索性,在簡岩繼續喋喋不休之前,譚芝茉也不講道理了:“你要小題大做,你自己回來,別折騰沈睿徳。”
簡岩不得不讓步:“視頻別關。”
“開一夜?”
“你睡你的。”
“我不要!”譚芝茉當機立斷,“挂了。”
整個世界恢複了一個人的安寧和自由自在。
不習慣。
簡岩對她的擔心,讓譚芝茉有一瞬間的沾沾自喜,再多,她不習慣。從小,父母不會問她吃沒吃飽,在學校裏過得好不好,有沒有煩惱。她不覺得有什麽問題。她一向吃得飽、過得好,有煩惱自己解決就是了。
長大後,以上三條都取決于有沒有錢。
就好比今晚,簡岩的擔心能解決問題嗎?不能。
她需要錢。
需要搬到更好的小區。
這才是唯一的答案和方向。
淩晨兩點。
譚芝茉數羊數得都快趕上簡岩的存款了,還沒睡着。她止損,給簡岩發了微信:「睡了嗎?」
簡岩:「沒睡。」
譚芝茉:「手機剩多少電量?」
簡岩:「夠開一夜。」
真省事!
譚芝茉還在抻着話頭兜兜轉轉,簡岩心領神會。
打開視頻通話,譚芝茉把手機平放在床頭櫃上,躺好:“免得你擔心我,擔心得睡不着覺。”她才不會說她睡不着。
“行。”簡岩不用拆穿譚芝茉。
“你別去樓下,信號不好也沒關系。”
“行。”
“我告訴你個秘密。”
“什麽?”
譚芝茉漸漸有了睡意:“我吃餃子吃八個,跟飯量沒關系。我喜歡八這個數字,諧音是發。”
“你的飯量是幾個?”
“少說十五個。”
簡岩對這個秘密的含金量不予置評:“我知道了。”
譚芝茉口齒越來越含糊:“你交換一個你的秘密。”
良久,簡岩沒說話。
譚芝茉也沒催他。
他不确定譚芝茉是不是睡着了:“我媽結了五次婚。那天,她說的不是吳叔,是五叔,一二三四五的五。”
簡岩的秘密怎麽也比譚芝茉的有含金量。
他知道他無權對鄧詩卉的婚姻指手畫腳,鄧詩卉跟誰戀愛、結婚,戀幾次愛、結幾次婚,是她的權利,卻成為了他的秘密——成為了他不願面對,不願對別人提及的秘密。他甚至不曾對鄧詩卉表達,他讨厭五叔這個戲稱,讨厭她用“幽默”化解她在婚姻中的失敗。
譚芝茉睡着了。
簡岩覺得再好不過。
譚芝茉的五點,簡岩的三點半,信號斷了,簡岩才睡下。
譚芝茉一覺睡到天亮,對着床頭櫃喚了一聲:“簡岩?”
沒聲音。
她抓過手機,看視頻通話時長長達三小時,仰天長嘆:“不能直接感情破裂嗎?怎麽還得經過異地戀……”
出門後,譚芝茉不抱希望地去查了小區的監控。果然,樓門口的監控早就壞了,只有小區兩個出入口的監控有畫面,人來人往,人人平等的“可疑”。
她從網上下單了一個攝像頭,晚上就能到,先堵上簡岩的嘴再說。
結果,沒用上。
中午,她在店裏先後收到兩條消息。
先是簡岩:「辛喜的老公來京市了。」
後是“喜喜支持你”在買了她一套筷子,給她刷了兩次禮物後,第一次聯絡她:「我是辛喜。」
周日的中午,店裏客流量喜人,譚芝茉滿場飛都不夠。單憑簡岩這一條消息,她說什麽也得以賺錢為重,讓他等等。但辛喜冒了泡,非同小可。
在庫房裏,譚芝茉給簡岩撥了視頻通話。
“你在哪?”譚芝茉看簡岩身處大街小巷。
“唐人街。”
譚芝茉天馬行空:“是全世界的唐人街都能探案嗎?”
她以為簡岩從仰光查到辛喜的老公來了京市。實則跟仰光的唐人街沒關系。實則是昨晚發生的事,簡岩懷疑和辛喜有關。
簡岩曾碰上辛喜帶兩個孩子出來玩兒雪,辛喜是北方口音,妹妹還不會說話,但他聽哥哥的口音和用詞像是萍市人。
即便如此,也還是大海撈針。
托了幾層走南闖北的關系,簡岩才查到有個名叫辛喜的定平鎮人嫁到萍市,老公名叫胡威,生了一兒一女。另外,胡威打老婆的事,街坊四鄰都知道,卻也都統一着口徑:夫妻間哪有不磕磕碰碰的?
總之,譚芝茉和簡岩之前猜得八九不離十,辛喜是帶着兩個孩子離家出走,來了京市,隐姓埋名。
過去,辛喜也有過離家出走,但沒幾天就會灰溜溜地回去。
這一次,時間久了,胡威不知道老婆帶着孩子去哪了,找了個底朝天,盜了辛喜短視頻的賬號,鎖定了譚芝茉。
胡威來到京市,找不到辛喜。
但譚芝茉樹大招風。
昨晚,胡威找到譚芝茉的店,跟蹤她回了家。
“他找我要人?”譚芝茉憤憤不平,“他哪來的臉找我要人?”
“他的罪有應得往後放一放。”簡岩分輕重緩急,“我們昨天在機場上熱搜,你覺得他今天還會不知道你老公不在京市嗎?他今天再去找你,你還能喊你老公開門嗎?”
譚芝茉惜命:“我去你家住。”
報警,暫時行不通,畢竟胡威對譚芝茉做的事暫時和惡作劇差不多。
只能先躲一躲。
“你也不用太緊張,”簡岩讓譚芝茉寬寬心,“在家打老婆的男人,出了門都是慫貨。”
有用。
譚芝茉當真松下一口氣:“仰光最有名的不是大金塔嗎?你去了嗎?”
“還沒有。”
“唐人街有什麽好玩的?”
“沒有。”
“那你去幹嘛?”
簡岩說真的:“找美容美發、中餐西餐、按摩推拿的培訓班。”
譚芝茉愣了三秒鐘,哈哈大笑。有簡岩幫她分輕重緩急,她倒是可以随時随地,沒心沒肺了。
結束和簡岩的視頻通話,譚芝茉回複辛喜:「我知道。」
辛喜:「我來京市了。」
譚芝茉不浪費時間:「你知道胡威也來了京市吧?」
遲遲等不到辛喜的回複,譚芝茉知道辛喜有千頭萬緒。
譚芝茉:「他還沒找到你吧?他找到我了,我這兩天不回去住了。你帶着孩子先別出門,我們找個時間當面聊。」
辛喜:「好。」
晚上,沈睿徳接譚芝茉回家收拾行李,再送她到簡岩家。沈睿徳大概知道是有人騷擾譚芝茉。途中,他替簡岩美言:“我和簡岩十幾年交情,從沒見過他這麽緊張一個女人。”
“也就是說,”譚芝茉咬文嚼字,“他緊張過,但沒有這麽緊張?”
沈睿徳隐隐覺得不對勁:“沒有!我沒見過。”
“你沒見過,不代表沒有?”
“譚小姐,你就當我什麽都沒說……”
好一個美言,越說越像說漏嘴。
沈睿徳送譚芝茉到簡岩家門口,把備用鑰匙留給她,離開時,趕緊給簡岩發消息:“人給你送到了,不過我好像說錯話了,譚小姐好像誤會你有白月光了。”
“白月光是什麽?”簡岩連這個詞都不懂。
與此同時,譚芝茉換了個地方住,卻和昨晚有着同樣的感受。
救命!怎麽走到哪,大腦都會被黃色廢料入侵啊?
她今晚睡在簡岩這張床上,到底能不能睡着啊?
就是在這裏,她幾乎是舍生取義地陪他度過了他的三十歲生日。一夜之間,他就從生瓜蛋子長開了!論過程,她似乎是刀俎和魚肉中的後者。
但論結果,她功不可沒。
譚芝茉打開行李袋……未嘗不是一種風水輪流轉,轉啊轉地輪到她提着行李袋來到簡岩的家。卸妝、潔面,都帶了,護發素,帶了,牙刷,也帶了,她上一次抱怨的毛孔裏有化妝品殘留、頭發的毛鱗片不能閉合,牙龈出血,通通不會再發生。
睡前,簡岩發來她要的游客照。
唐人街,擁擠、雜亂,房子大多是英國殖民時期留下的,挂有中文的門匾,餐館中不乏餃子館,融在華人中的緬甸人不在少數,身穿他們的傳統服飾——籠基。
視頻通話,譚芝茉越撥越順手:“你知道什麽叫游客照嗎?你人要站在中間,最好再比個耶。”
“你別不知足了。”簡岩也開了攝像頭,坐在書桌前。仰光今晚的氣溫是二十度,但宿舍裏不通風。他旁邊立着臺電風扇,噪音不小。
譚芝茉去到窗前:“你那邊能看到月亮嗎?”
簡岩家位于十六樓,視野開闊,窗外是譚芝茉不常能看到的夜景。
“能。”
“你那邊的月亮大不大呀?”
“正常。”簡岩大概能猜出譚芝茉要作什麽妖。
“你那邊的月光……是什麽顏色的呀?”
果然,硬往“白月光”上靠。
簡岩防一手:“正常的顏色。”
譚芝茉詐一手:“沈睿徳都跟我說了。你雖然沒談過戀愛,但有個白月光,對不對?你守身如玉,是因為她?”
“沒有。”簡岩能分辨,這事兒頂多兩成的責任是沈睿徳不會說話,其餘八成是譚芝茉自己添油加醋。
“別這麽小氣,”譚芝茉誘敵深入,“我年少無知時暗戀過的人,沈朝元,你見都見過了,禮尚往來,你給我講講你的白月光,什麽類型的?”
“沈朝元算什麽類型的?”
“讓人如沐春風的學長。”
簡岩沒說話,還不夠窩火的。
譚芝茉催他:“到你了,別耍賴。”
簡岩并不措辭,像拍磚頭一樣拍出三個字:“大美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