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44
第044章 44
到了金荟, 譚芝茉讓簡岩一個人去停車。她先下車,去她的新店面再實地看一看。在鮑旭陽的設計圖上, 有一處隔斷她拿不準。
金荟相較于一座商場,更像一片錯落有致的建築群,由二十幾條廊橋和地下道連通。譚芝茉常來,和穿梭在小區裏沒什麽區別。簡岩第一次來,像進了迷宮。
他從地下停車場上到地面,先自己消磨地轉了轉,便找不到來時路。
不多時,譚芝茉給他發來微信,說跟他在哪哪會合。
簡岩打開導航, 在這種層層疊疊的半露天建築群中,導航告訴他要步行兩公裏。
簡岩問了兩個人, 一個說不知道,另一個給他指了路,其中包括“環島第二個出口”和“下半層樓”這樣令人匪夷所思的措辭。
環島?下半層樓?
簡岩覺得他幾大洲幾大洋都白走了, 到頭來,在一座商場裏迷了路。
譚芝茉發來微信催他:“哥哥,你是用爬的嗎?”
簡岩把所處的位置拍了張照片, 發給譚芝茉:「過來找我。」
譚芝茉的語音中伴有高跟鞋的噠噠聲:“三十歲是什麽分水嶺嗎?哥哥變霸總。”
簡岩:“好好走路。”
他看到譚芝茉了。
的确, 他的位置比她高了半層樓,看到她一邊發微信, 一邊鑽研兩邊的店面, 途徑嵌在地面下的玻璃水族箱, 高跟鞋打了個滑, 好在沒摔倒。
她拐了個彎,消失在他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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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岩等了好一會兒, 要致電譚芝茉時,她從他背後拍了他。
這地方真見鬼了,他覺得她會從東邊來,她卻從西邊來。
“跟好了。”譚芝茉吓唬簡岩,“再丢了,你就自己找警察叔叔。”
吓唬的結果是簡岩死死攥了譚芝茉的手:“這樣丢不了。”
譚芝茉心裏一亂,腳步被簡岩拽得零零碎碎。他們是夫妻,手拉手不過分,更何況抱也抱過,親也親過,辦都辦了,手拉手不值一提。更何況在官宣後,他們在大庭廣衆之下“做做戲”有百利而無一弊。
她腦子不亂,心裏亂:“你知道那種防丢繩嗎?一頭綁孩子手上,一頭綁媽媽手上……”
又來了。
她這張嘴又來了。
簡岩打斷她:“你知道那種把手捆床上的東西嗎?”
譚芝茉一張小臉刷地就紅了:“你少琢磨那種奇奇怪怪的東西。”
簡岩不跟譚芝茉在外面深究這種事,要深究,回家再深究。
譚芝茉帶簡岩去了最合她胃口的一家男裝店。
之前她路過,時不時憧憬以後帶男朋友來這裏。對于愛情,她只有道聽途說。聽說最好的愛情,不能改變對方,也不能為對方改變自己。她當時就覺得,讓男朋友在人靠衣裝上更上一層樓,總不至于上升到改變對方的高度。
更何況,她和簡岩的關系跟愛情八杆子打不着。
她就是要改變他,就是要讓他脫掉死氣沉沉的穿着,別浪費了好身材,就是要讓他取悅她,怎麽了?誰有意見?
有意見憋着。
二人做好了被店員認出來的準備……
然而,并沒有。
還不夠紅。
譚芝茉把簡岩“安頓”在沙發上,她大包大攬地走在一排排衣架前,對店員交代:這個,這個,還有這個,這個和這個配一套,這個有別的顏色嗎?都讓他試一下。這個拿比他尺碼小一號的,要修身……
不要錢一樣。
誰給她的底氣?自然是簡岩的八位數存款。
當店員推了個帶轱辘的衣架來到簡岩的面前,說“先生這邊請”時,簡岩覺得這個生日不過也罷。
他想起他上一個大張旗鼓的生日,還是在學齡前。
想起鄧詩卉帶他去拍生日寫真,也是面對這樣一排穿上像花花公子一樣的行頭……
簡岩看譚芝茉在進行第二輪篩選了,似乎是不允許有“漏網之魚”。
他讓店員稍等,去到譚芝茉身邊:“我們去給你買衣服,你自己挑,我買單。”
“我要沒衣服穿了,我會自己買。”
“我給你買。”
譚芝茉這才恍然大悟,打量簡岩:“你破財免災呢?我給你挑的,你一件都看不上?試都不想試?”
“你看那像我的衣服嗎?”簡岩在這種事上沒必要哄着譚芝茉,否決就是否決。
“你先試試。”
“不試。”
譚芝茉話鋒一轉:“你電腦什麽的,還在我家呢。”
簡岩不懂譚芝茉什麽意思,總不能是把他的電腦當人質?
譚芝茉繼續道:“晚上,你還得跟我回去吧?回去,你得跟我吻別吧?親着親着,你不得……一盒三個,我家那盒還沒拆封呢。”
這還能什麽意思?
想拆封,就乖乖去試衣服。
簡岩問譚芝茉:“你不覺得勝之不武嗎?”
“你就說我勝沒勝吧。”譚芝茉繼續精挑細選了。
後來,譚芝茉坐在試衣間門口的沙發上,喝着茶,翹着二郎腿,欣賞一出名叫百變簡岩的大戲。
孔雀綠毛絨夾克。簡岩說這不是綠巨人嗎?譚芝茉說好看。
格紋西裝馬甲。簡岩被箍得說他寧可穿防彈背心。譚芝茉說好看。
假兩件襯衫,系在脖子上的那件拆不下來。簡岩說脖子太熱。譚芝茉說好看。
終于有一件款式和面料都能接受的绗縫運動衫,顏色卻是橡皮粉。簡岩說他這輩子都不可能穿粉色。譚芝茉說好看。
唯一一件被兩個人都否決的,是一條白色棉麻長褲。簡岩說白色不耐髒。譚芝茉想了想,說也對。但事實上,她才不在乎耐不耐髒。
事實上,她覺得白色……太顯大了。他出門在外,不安全。
其餘每一件,譚芝茉說好看,不是亂說的。審美是相通的。就算男裝店不是她的主場,她一樣大殺四方。
店員習慣了對每一位客人千方百計地說好看,今天跟在譚芝茉後面對簡岩說好看,難得不用昧良心,無論是暢銷品,還是“鎮店之寶”,都能被這位超模一樣的客人駕馭。
最後,簡岩要收場:“我都試了,可以了吧?”
“你不會一件不買吧?”譚芝茉隐隐嗅出了這個味道,“我不是托兒,我是真心實意推薦你……”
簡岩不缺幾件衣服的錢,只是買回去也不會穿,他沒有花錢打水漂的習慣。
二人陷入了僵持。
譚芝茉故技重施:“一盒三個呢。”
簡岩不會在同一個地方跌倒兩次:“你都留着吧,我不勉強你。”
“誰說我勉強了?我這個也是真心實意……”
譚芝茉一招以退為進,讓簡岩服服帖帖拿下了格紋西裝馬甲和橡皮粉绗縫運動衫,去買單。
這時,男裝店進來另一位女客人。
“岩岩?”溫文晴喊了簡岩的“愛稱”後,對他使了個眼色。
讓他少安毋躁。
不久前,曾有一天,譚芝茉和簡岩在不同的婚禮上做伴娘和伴郎。簡岩這邊,新郎是他的編輯,新娘就是這位溫文晴。剛剛,簡岩從地下停車場上來後,碰上了編輯和溫文晴,人家兩口子肯定要聊一聊他和譚芝茉的官宣,調侃他悶聲幹大事。
簡岩一想到他和譚芝茉用不了多久,還要悶聲幹離婚的大事,沒多言。
溫文晴認識簡岩也好幾年了,大他幾歲,把他當弟弟,出于女人的敏銳,覺得他心事重重。
一刻鐘前,溫文晴和老公途徑這家男裝店,從外面看到簡岩和譚芝茉,更準确地說,看到譚芝茉“逼迫”簡岩,譚芝茉有多作威作福,簡岩就有多忍辱負重。
溫文晴看不下去,讓老公在外面等着,她進來給簡岩撐撐腰。
岩岩?
簡岩一頭霧水的同時,雞皮疙瘩都起來了。編輯和溫文晴向來是叫他的名字,哪來這麽個“愛稱”?
“一個人來逛街啊?”溫文晴財大氣粗地上前,“你起開,姐姐給你買。”
“老公,”譚芝茉這才從試衣間門口跟過來,“你還有個姐姐?”
溫文晴搶答:“不是親的。”
“表姐?”譚芝茉刨根問底,“堂姐?”
溫文晴故弄玄虛:“都不是。”
譚芝茉懂了:外面認的,幹姐姐。
說話間,溫文晴要為簡岩一擲千金。她心裏有數,簡岩會給她報銷的。“慢着!”譚芝茉亮出了付款碼,“這是我送我老公的生日禮物,就不勞煩姐姐了。”
她還覺得不解氣,又多加了兩件:這個,還有這個,也都給我包起來。
溫文晴一看譚芝茉心裏還算有簡岩,見好就收:“那不打擾了,岩岩,我改天再找你。”
“不送。”這句話是譚芝茉說的。
從始至終,簡岩一句話沒說,坐收漁翁之利——譚芝茉這個鐵公雞上趕着給他花錢,一口一個老公地叫着,還對溫文晴甩臉子。
溫文晴的略施小計,他只能用不拖稿來報答他的編輯了。
拎着大包小包上了車,譚芝茉憋不住話:“她是哪條路?”
“什麽哪條路?”
“你不是說你身邊的女人,比我走過的路還多嗎?”
簡岩沒踩油門,先踏踏實實說話:“她自己說了,就是我一姐姐。”
“簡岩,我問你,我們現在是什麽關系?”
“什麽關系?”簡岩摸清譚芝茉的門路了,知道她一起高調,就是又要搬出她的歪理邪說了。
“經過昨晚,我們的關系不僅僅是化敵為友了。”
“那是什麽?”
“是化敵為……”譚芝茉一說到這個詞就偷偷摸摸,“為炮友。”
“那又怎麽樣?”
譚芝茉語重心長:“我們這麽鐵的關系,我不會害你。忠言逆耳,你以後少在外面認什麽姐姐妹妹,一筆筆糊塗帳,遲早你是要還的!就好比今天,她給你花錢,你以為她不要你回報?那你就是貪小便宜吃大虧!我搶在她前面給你花錢,不亞于救你一命!”
“你不要我回報?”
“咱倆誰跟誰啊……”
簡岩踩油門:“這麽晚了,你今天別去店裏了。”
“這還不到中午,”譚芝茉還沒反應過來,“今天周五,下午和晚上有一波客流量高峰。”
簡岩沒說話,出了地下停車場,路是駛向譚芝茉住處的路。
譚芝茉這才反應過來:“簡岩,我才救了你一命,你……你別恩将仇報啊!再說了,你的生日禮物讓我大出血,我要去回血。你先送我去店裏,我早點回去行不行?八點,要不七點?六點!我六點回去還不行嗎?”
“我明天一早的飛機,今天晚上,我就不住你那兒了。”簡岩的言外之意是六點不行。
六點不夠。
譚芝茉把臉別向車窗:“那就等你回來再說吧。”
她本以為簡岩明早才會走。
沒想到今晚就要分別。
那不如現在就分別,現在,馬上。
“你現在跟我回去,”簡岩不能勉強譚芝茉,只能開條件,“你把眼鏡還我。”
譚芝茉似懂非懂地把臉轉回來。
“我戴眼鏡跟你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