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形天災超幸運

第31章

第31章

太宰治選中原中也做對比不是因為別的, 只是因為他适合。

狛枝凪鬥在他和安室透之間偏幫安室透其實太宰治還能理解，因為安室透跟狛枝凪鬥在島上一起度過了好幾天，可能他們之間很聊得來, 自己跟狛枝卻只零零碎碎地見過幾次, 聊天時間加起來都沒幾個小時。

但中原中也不一樣，太宰治很清楚中原中也那天之後就出任務去了, 這兩個人唯一一次見面就是在他面前, 說了什麽他都知道，可以說是最清晰的一個對比項。

然而就是這麽一個說過想殺狛枝凪鬥的，在狛枝凪鬥面前待遇卻和他差不多……

太宰治終于悟了。

狛枝凪鬥大概對所有“才能者”一視同仁……就像他本人說的那樣，無論是利用他還是想殺他, 他都不在乎，這種一碗水端平的态度……

簡直堪稱端水大師。

不過，如果感情是這麽容易就能控制的話，也就不是感情了, 就算表面看起來一樣, 內心其實還是會有差距的。

人類是很容易被各種因素影響感情的生物。

舉例來說的話……

“狛枝君。”太宰治趁着回貴賓室還有段距離, 問道，“你和織田作最近還在聯系嗎？”

“織田作……是織田先生嗎？”狛枝凪鬥若有所思, “嗯, 還在聯系哦。”

雖然換了個世界，但是這種昵稱方面，這個世界居然也沒變, 果然各方面都是能參考的。

太宰治假裝不經意地說：“織田作最近也經常提起你，說感覺像是交了個筆友。”

“筆友……”

太宰治看着狛枝凪鬥沉吟了幾秒, 猶豫了一下, 竟然沒有反駁。

“……感覺好像确實像呢……既然織田先生也是這麽想的, 那我以筆友自居也不算太過厚臉皮了。”

太宰治：“…………”

我和工藤新一說要跟你交朋友的時候，你可不是這麽說的！！！

是因為筆友這個說法比朋友更疏遠，并不算太親密，還是因為別的原因？

比如，因為人總是會對付出更多的對象難以釋懷，所以自然而然地對交流上投入了大量的時間的對象感到親近？又或者是……

——狛枝凪鬥親眼見證過織田作之助異能發動的現場。

太宰治飛快地确定了原因。

是這樣啊。

因為覺得織田作之助不會輕易死去嗎？

以那種可以預知未來幾秒的能力，就算被狛枝凪鬥牽連遭遇到了不幸，也比其他人有着更大概率生還……

【無論遭遇怎樣的絕（不）望（幸），都不會改變的絕對的希望。】

織田作的異能，其實很符合狛枝凪鬥的對希望的标準。

太宰治其實之前就已經意識到了，狛枝凪鬥追求希望的最初的原因，很有可能就是因為他的“幸運”。

因為“幸運”，所以狛枝凪鬥總是不斷地失去，又不斷地獲得。

越是重視的事物，就越是會失去，最終狛枝凪鬥根本留不下任何東西。

哪怕把狛枝凪鬥喜歡的東西堆滿他的視野，狛枝凪鬥的內心也很清楚，自己其實雙手空空。

總有一天，這些“喜愛的東西”都會作為“幸運”的代價離開自己，就像最愛他的、也是他最愛的父母一樣。

在這種情況下，狛枝凪鬥只能去追逐一種“絕對”的東西。

——他想要的，也許并不是什麽虛無缥缈的“希望”，而是不會被他的“幸運”牽連的，“絕對不會變的”，能一直陪伴他的人或事物。

狛枝凪鬥應該很早就有了這種想法，但就是因為太早了，恐怕年齡還很小，無法準确剖析自己的內心，最終就被看上去概念很相似但更籠統的“希望”這個詞彙代替了。

因為執念過深，到了現在，狛枝凪鬥好像已經忘記了自己的初衷，只剩下對“希望”的狂熱和追求，所以在自己問到具體內容的時候，狛枝凪鬥才會忽然陷入茫然。

之所以能通過這麽一點對話就分析到這個地步，一方面是因為太宰治非常擅長看透人心，另一方面則是因為……

他其實理解狛枝凪鬥。

因為太宰治也是一樣的——即使沒有狛枝凪鬥那樣誇張的運氣，他也有着深刻體會。

越是重視東西就越是會從手中溜走，在得到的瞬間就已經注定了在未來會失去……重複着不斷失去的人生，最終什麽也無法留下……

多麽寂寞又多麽無聊啊。

早早看透了這一切的太宰治發出感慨。

人活着到底還有什麽意義呢？

太宰治相信，狛枝凪鬥對這種事的感受，絕對比他還深刻。

但狛枝凪鬥現在已經找到了織田作。

只要給他時間，讓他跟織田作相處，他總有一天會意識到，織田作也許就是他想找的“希望”。

太宰治隐隐感到了羨慕和嫉妒。

……本以為狛枝凪鬥想找的東西太過絕對化根本不存在，結果分析下來發現，狛枝凪鬥的真實願望其實單純又具體，并且已經飛快地有了進展……

那他呢？

他想要找的、能夠支撐他活下去的意義……有找到的一天嗎？

******

貴賓室裏，等了好久的森鷗外，終于等到了太宰治帶着狛枝凪鬥回來。

在這段等待的時間裏，因為對面的兵藤老爺子要看狛枝凪鬥的資料，所以特意叫來了保險部門的負責人進行說明。

說明的途中，大概是看到了令人生氣的財務報表，老爺子就開始當着他們的面罵自己人，命令負責人解釋。

帝愛集團的會長就是這麽任性，有時候完全不顧集團形象，大家都已經習慣了，甚至沒人上前勸阻。

而負責人又不想真的丢工作，那當然是要解釋的……

結果就是森鷗外聽了一腦袋保險相關，并且很确定這些對他一點用都沒用，因為黑手黨作為高危職業，早就被保險公司拒之門外了。

等了十分鐘後，森鷗外知道太宰治又在消極怠工，因為這麽一條走廊到那邊的距離，十分鐘都夠走個來回了，還是沒見人。

回想了一下這條游輪的構造，森鷗外覺得，太宰治可能是帶着狛枝凪鬥走另一邊的走廊繞一圈……

又等了五分鐘，森鷗外開始懷疑，太宰治是不是打算和狛枝凪鬥吃頓飯再回來，這時間就算從另一邊繞過來也差不多了啊……

再等了五分鐘，森鷗外已經确定了，太宰治大概是想搞他……

因為對面的兵藤老爺子終于跟保險部的負責人把狛枝凪鬥的事掰扯清楚了，然而去叫狛枝凪鬥的太宰治還沒回來。

現在特別缺錢的港黑，雖然武力值碾壓帝愛集團，但考慮到對面是個龐大的金融怪物，真動起手來影響太大，說不定會成為日本罪人，因此武力值相當于被封印了，港黑在這次的合作中其實是并不占優勢的，談判方式基本以哄着兵藤老爺子為主要手段。

結果太宰治突然搞這麽一出，打電話也不接，發郵件也不回……唉，希望這次太宰君也能一如既往地正常完成任務吧。

就在兵藤老爺子終于意識到好像太宰治離開的太久了，而狛枝凪鬥也一直沒出現在他面前時，太宰治時間卡的剛剛好，回來了。

“希望我沒有回來的太早打擾到你們。”太宰治還一本正經地這樣說道，“我看到走廊上的人急匆匆地拿着資料走來走去，想着也許你們很忙，所以就帶狛枝君在外面逛了一下。”

說着太宰治還瞥了一眼看上去好像很悠閑，一點都不着急，仿佛那個讓紅葉大姐給他打了一個電話發了兩條郵件的人不是他一樣的森鷗外。

森鷗外保持着微笑。

這操作他已經習慣了……太宰君總是喜歡卡在他的底線上搞事，偏偏任務又完成的沒問題，說都沒辦法說。

何況對比太宰治的手下和搭檔的待遇，森鷗外覺得太宰治顧慮到他的身份，對他還算手下留情的。

但是說到底，太宰治還是十分不馴且難以掌控，而且随着時間流逝，太宰治确定自己想尋找的東西無法通過當黑手黨找到的話，他會做什麽也不太好想象，森鷗外為了保證港黑的穩定，去掉不和諧因素是最佳方案。

今年年底。

森鷗外心想。

既然太宰難得地對別的同齡人表現出了正面的興趣，那說不定會産生什麽變化，他就再觀察到今年年底。

畢竟失去太宰治，對港黑其實也有很大的損失，但如果到年底太宰治還是這個樣子，他就只能進行下一步了。

希望不要走到那麽令人遺憾的道路上去。

只能說太宰治對兵藤老爺子的性格已經摸透了，接下來又随便說了幾句，就把這個脾氣古怪的老頭給安撫住了，自己拖了這麽久才回來的事就此翻篇。

旁邊站着的二把手和幾個墨鏡男，看到這一幕後，隔着墨鏡都能感覺到他們的表情十分難以言喻。

那種樣子，就仿佛學渣在仰望學神，表示不理解為什麽學神上課睡覺回家打游戲還不寫作業竟然成績比他們都高。

不管這些人怎麽想，反正帝愛集團的會長對太宰治很滿意，表示他體貼的心意自己很受用，沒耽誤時間，他們回來的正好。

二把手頓時有些意難平：“…………”

他剛才還聯絡了一下走廊執勤的人，問這個太宰治到底跑哪裏去了，結果得到的消息是他們繞了遠路跑去了宴會廳參觀，一路還說說笑笑的十分悠閑，現在在這裝什麽體貼呢？！

不過算了，會長正是心情愉快的時候，保持心情愉快對大家都有好處，他就不說什麽了。

墨鏡男給狛枝凪鬥加了個坐。

狛枝凪鬥雖然有些莫名為什麽自己要來這裏，但還是欣然坐了下來。

上次見到的“紅葉大姐”也在诶！說不定這次可以确定一下對方的全名……還有太宰君的BO！一定也是很厲害的人，否則太宰君不可能在港黑工作這麽久！

倒是帝愛集團的會長，狛枝凪鬥根據自己之前了解到的信息，對他的感覺很一般，有些理念不合。

“狛枝凪鬥……是吧？”兵藤老爺子用渾濁的眼珠上下打量着狛枝凪鬥，“你應該知道老夫是誰。”

“兵藤會長。”狛枝凪鬥淡定地回答，完全不像是他這個年齡的普通人面對這種大場面應有的态度。

“嘻嘻嘻，既然你知道，老夫也就不多說了。”兵藤老爺子發出了詭異的笑聲，“你為什麽想上老夫的這艘‘希望號’？”

“我在網上搜集了一些情報，對于帝愛集團私底下做的一些事略有了解。”狛枝凪鬥嘆了口氣，“我想要找到充滿絕望的地方，見證希望綻放的瞬間，感覺您這邊可能會符合我的要求，就想辦法上來看一眼……但您這艘船，太令我失望了。”

氣氛忽然就凝固了。

二把手和周圍的墨鏡男，臉色巨變，甚至想沖上去封住狛枝凪鬥的嘴。

住口啊！！！

你知道我們為了會長一句“去策劃一場讓人血肉沸騰的狂宴”費了多少腦細胞，開了多少會議嗎！？你知道我們好不容易想出了主意，給工廠下單定制感應紙牌和與計數機器數據想通的計數桌子的時候出了多少問題嗎？！你知道我們第一屆活動因為工廠出錯趕不上時間，都是我們的人藏在桌子下面，人工給用掉的紙牌計數嗎！？

你知道什麽！？你什麽都不知道！

現在這個站着說話不腰疼的家夥，竟然還敢當着他們的面，貶低他們的心血！甚至這一句話，就有可能讓會長覺得掉面子，回頭狠狠地懲罰他們！

世界上除了兵藤會長，怎麽還會有這種惡魔來折磨他們？！

這日子不能過了！

雖然注意到了帝愛集團那邊的人臉色不對勁，但狛枝凪鬥還是堅持說了下去，表情隐隐有些看不上的嫌棄。

“和我想象中的樣子完全不同，如果是作為游戲，趣味性很一般，如果目的是為了觀賞真實的人性，那絕望壓倒性的不足，代價不夠直觀，導致他們的掙紮都顯得太過輕飄飄……總體而言，是個兩邊都不算讨好的企劃。”

二把手額上的青筋都暴了出來。

竟然把集合了他們這麽多人智慧結晶的企劃批得一文不值……他此刻真的很想大吼一聲，你行你上啊！！！

好在很快狛枝凪鬥就收了一下話音，總算是沒把大家都得罪透：“不過不能拿性命做賭注的話，只能做到這種程度也是難免的，畢竟還要顧慮到法律之類的，也不能太過分。”

兵藤老爺子也暫時沒時間跟手下生氣，他若有所思地看着狛枝凪鬥：“聽起來你好像很有經驗的樣子……”

如果不是腦子裏充滿了更瘋狂的念頭的人，又怎麽會對他的“游戲”評價這麽低？

狛枝凪鬥攤了攤手：“如果您知道我的經歷，應該就能知道我大概7歲左右的時候被綁架過一次，那是難得不是沖着我的錢來的綁架，就是單純用我湊個數……”

“7歲那次的綁架……”兵藤老爺子雖然偶爾表現得像老年癡呆，但現在看上去還沒忘記剛看過的資料，“被警方封鎖消息的那次嗎？老夫對你在那棟樓裏經歷過什麽很感興趣。”

沒辦法，保險部門的人哪知道兵藤老爺子忽然要看狛枝凪鬥的資料，他們準備不足，這裏又是離岸的游輪，想拿什麽也來不及回去，只能從公司數據庫裏把每一次理賠的材料調出來粗略整理一下。

而理賠這種事需要的材料又不會詳細到讓人寫被綁架期間都發生了什麽，只要證明自己被綁架過就行了，加上這個事件還被警方封鎖了消息，材料上能體現出的東西就更少了。

不過狛枝凪鬥對待消息封鎖，向來是很靈活處理的，比如現在他覺得說出來也不會給警方添麻煩，他就無所謂。

因此狛枝凪鬥就說道：“那次……唔，感覺是個看《大逃殺》看瘋魔了的家夥，綁架了一些人，想要模拟一下，結果策劃水平太差勁，甚至選址和場景準備也不太好，只死了一個人，我就發現沒有封鎖的通氣口，鑽出去報警了……哎呀，還好當時才7歲，再大一點就鑽不進去了，哈哈哈。”

這是很好笑的事嗎……

帝愛集團的二把手覺得自己跟年輕人有代溝。

而且為什麽是“只死了一個人”……為什麽能這麽輕描淡寫地用“只”來給這段話加強調啊？你真的是普通國中生嗎？

哦，也是，都主動上這艘船了，肯定腦子不正常啊……

“雖然只死了一個人，但因為有一個明确的例子擺在面前，告訴大家下場會怎樣，所以當時氣氛超棒的。”

狛枝凪鬥說着說着就笑了起來，蒼白的臉上因情緒高漲帶來了微紅的血氣：“真實的絕望，真實的掙紮，真實的人性……以及真實的，耀眼的希望，只有在這種真實的絕境中才會出現，像這艘‘希望號’上的這些，頂多只是賭注大一點的游戲罷了。”

兵藤老爺子陷入了沉思：“你說的有道理……”

旁聽了一會兒，對狛枝凪鬥越來越感興趣的森鷗外插了句話：“狛枝君，你對游戲的定義是什麽？”

狛枝凪鬥好奇地看了看森鷗外：“您是？”

“啊，忘了自我介紹。”

森鷗外這個長着一張斯文敗類的臉的家夥，和藹可親地對狛枝凪鬥笑道：“我是森鷗外，太宰君的BO。我家太宰君多謝你照顧了。”

“森鷗外……”狛枝凪鬥念叨着這個名字，眼神亮晶晶的，“我就知道太宰君的上司一定……”

一定不平凡！就和他想的一樣，是充滿希望的名字！肯定也有異能力吧？

太宰治咳嗽了一聲，打斷了狛枝凪鬥。

狛枝凪鬥和森鷗外同時看了過來，森鷗外挑眉：“太宰君？”

“呀，怎麽說呢。”太宰治一臉為難，裝出一副既然你想要理由我就只能說了的樣子，“我只是覺得以狛枝君的年齡，最好離森boss遠一點，萬一說出什麽會讓boss誤會的話……”

森鷗外嘴角抽了抽：“太宰君，我說過很多次了，我的守備範圍沒這麽寬廣……”

他剛才還通過帝愛集團的保險部門得知狛枝凪鬥今年15歲呢！他感興趣的是12歲以下的女孩子好嗎？！

森鷗外跟太宰治慣例地針鋒相對了幾句，不幸錯過了跟狛枝凪鬥對話的機會，因為兵藤老爺子回過神來了。

“哦，森首領這個問題挺有趣的。”兵藤老爺子也很感興趣地問，“你……狛枝君是吧，回答一下如何？老夫很好奇。”

狛枝凪鬥無奈地說道：“為什麽最近總是有人問我定義呢？這種通常都很難描述吧，游戲就是游戲啊……”

“那如果按照游戲的标準，你感覺老夫這艘‘希望號’，刺激性和壓迫感，能排在你經歷過的游戲中第一位嗎？”

兵藤老爺子問：“還是說，哪怕是‘游戲’，你也經歷過更刺激的？”

狛枝凪鬥沉吟道：“其實，單純對我來說的話，比起今天的紙牌，還是俄羅斯-輪-盤更能讓我有點危機感。”

“………………”

森鷗外确認了一遍：“俄羅斯-輪-盤，對你來說也屬于游戲的範疇嗎？”

“是啊。”狛枝凪鬥輕快地回答，“有時候未知也是增加難度的原因，但俄羅斯-輪-盤生還率十分明确，而且足足有1/6呢。”

“等等。”太宰治忽然插話，“不是死亡率1/6嗎？”

“……啊，我想起來了。”

狛枝凪鬥露出了有些不好意思的表情，難為情地笑着說道。

“抱歉，有點想當然了，其實當時我不清楚規則，她跟我說只留一顆子彈的時候，因為5/6的生還率太高了，我沒信，以為是反過來的，所以6顆子彈只拿出了一顆……是我說錯了，應該是生還率5/6，你們看，這聽起來就更安全了不是嗎？”

所有人：“……………………”

——更安全個鬼，你為什麽會覺得5/6的生還率太高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