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一行八人,分做兩組,就着面……
第27章 第27章 一行八人,分做兩組,就着面……
一行八人,分做兩組,就着面前的四口大鍋,開始架火做菜。
油光四濺,鍋鏟翻動,不一會兒飄出菜香,後院熱火朝天。
前院私塾裏的學生坐不住了。
他們都是十二三的年紀,玩心正重。夫子不在,哪裏還讀的進書?
三三兩兩的,統共七八個人從前院摸過來,爬上牆頭,挨着門縫看後院兒的動靜。
柳璞玉原本不想去,常言道君子遠庖廚。廚房的事他不願參與,有這個時間不如溫書。
但是聽說夫子和夫子的老娘都在。
這樣的機會......他需要表現表現。
原本他正跟在楊樹村村長的兒子後頭,想着怎麽尋個合理的理由湊上去。但是看清站在夫子老娘身旁的人,他簡直不敢相信,這不是他家那個最沒用的哥兒柳柏嗎?
柳柏拿了人家的銀子,自然是沒有空手上門的道理。
正巧前些日子鹵好了豬下水,他打算和棗子糕一起送給黃齊氏。
別看豬下水不值錢,做成鹵物後一般人可吃不起。
這當中的關竅就出在鹵水料子上。
鹵下水的料子是講配方的,非得是大麥鄉有名的飯館兒酒店才能做出正味兒。
農村人,別說配方,就是基本的料子都湊不齊。
可是秦鋒不懂這些,柳柏讓他看着買些豆蔻、八角啥的,他就去藥鋪把一衆可以做飯用的料子都買了,足足花了大半兩銀子。
這放在黑山村普通的四口之家,足足可以夠兩個月的嚼用。
柳柏心疼壞了,心疼完更是架着小心鹵這豬下水。
因着沒經驗,他一開始用料用得很少,每次做完嘗了味道再試,四五次下來,漸漸摸出了門道。
最後一次,他用了桂皮、八角、山柰、小茴香、甘草、草果、豆蔻各一小捏,又多抓了些花椒撒進去,組成鹵水的香料。
将香料裝進小塊兒紗布,細線封口,丢進豬骨湯裏熬上一整天。
熬湯的時候正好空出手來處理豬下水。
豬下水老些人覺得髒,豬心豬肝豬肺什麽的還好,但那豬腸子,一股沖鼻竄腦的屎尿味兒,就是光看着賣相也不好,講究多點兒的怕是都下不去嘴。
柳柏是講究的,他用刷子沾了堿面把豬下水裏裏外外來來回回洗了五遍。确保一丁點兒怪味兒都沒了才撒鹽腌制。
這也需要腌上一整天。
頭一天就這麽過去,第二天正式開鹵。
把豬下水在沸水中滾上一遭,撒蔥姜去血腥,大約七分熟的時候撈出來。
撈出來放進前一天拿骨頭湯和香料做好的鹵湯裏,點火再燒鍋,加酒兩小盅兒,鹽一撮兒,煮上大約半個時辰,白汽裏都是辛料甘香的時候,鹵下水就做成了。
拿香料吊出來的那個味兒,是各種香味兒的雜糅,能勾起人最本能的食欲,聞着就想吃,吃下去更想吃。
從鍋裏端出來的一小盆兒鹵味,香氣馥郁、色澤醇厚,瞧着就讓人止不住流口水。
秦鋒和秦小滿這兩位等待已久的老食客在鹵味一上桌就把筷子甩出了殘影。毫不誇張,一盆菜眨眼精光,兩人咽下最後一口,個頂個的吆喝着吃不過瘾,還要再來一盆。
虧的是柳柏早就多準備着,就着熱鍋又鹵一盆,秦鋒這次喝起了小酒,一口酒一口鹵味,當真是享受極了。
一盆鹵水又下肚,秦鋒和秦小滿吃爽了。一個香的要把鹵水盆放枕頭邊兒上睡覺,一個借着酒意抱着柳柏在院子裏轉上了好幾圈兒,嘴裏喊着香香柏哥兒,香死個人!
柳柏想着那天的場景,臉微微發紅。
黃齊氏看着柳柏遞上來的兩樣東西,面上沒什麽波動,那雙蒼老的眼睛裏滿是經年累月的冷漠。
倒是黃連聲做足了樣子,雙手接過裝着鹵味的壇子,掀開扣布聞了聞:“嚯!真香,這鹵味......想必是秦夫郎獨一份兒的手藝,黃某一家都有口福了。”
“夫子過譽,正巧前些日子家裏做了些,覺得味道不錯,帶過來嘗個新鮮。”
這是柳柏在來的路上就和秦鋒預演好的話,畢竟是當着衆人的面和讀書人你來我往,得做出禮數周全的樣子,就是心裏到底免不了緊張。
索性沒人看得出。
黃連聲滿眼欣賞,黃齊氏分給柳柏一個眼神:“鹵味免了,糕點我嘗嘗吧。”
“好,我給您拿。”
未等柳柏回應,黃連聲接下了話,他将手中的鹵味放下,打開包着棗子糕的油紙,親自撕下一塊遞到黃齊氏嘴邊。
見黃齊氏這個态度,人群中有人吸了口氣,做飯的幾個姑娘和哥兒其中有兩個動作頓了頓,很明顯是一直注意着這邊兒的動靜。
棗糕入口,黃齊氏剛嚼兩下就放慢了動作,眉頭微皺,目光直直射向柳柏,語氣冷得凍人:“這點心也是你做的?”
“是的,婆婆。”被人這麽嚴肅的逼問,柳柏話都帶了顫音。
“棗、雞蛋、蜂蜜、加了起子的細面、芝麻,可是這幾樣?”
“您說的一樣不差。”
黃齊氏聽完,手一揚:“行了,你們都走吧,你留下。”
留下的自然是柳柏,其他人倒是懵了。
傳言不差,這是個十足十古怪的老太太。
但是不管這些人反應如何,黃連聲負責收拾爛攤子,黃齊氏帶着柳柏進廚房了。
廚房裏的東西不少,光是各種糧食做的細面就有好幾種,另外做面食常用的雞蛋、芝麻、香油、紅豆之類的也全都備好了。
柳柏看着這陣仗,心裏頭壓力更大。
“拿出你最好的手藝,做吧。”發號施令般的說完,黃齊氏轉身坐在門口的椅子上,雙手拄上拐杖,一雙冷眼盯住了柳柏。
廚房裏的空氣好像凝固了一般。
還是秦鋒最先有了動作,他上前拉住柳柏的手:“就像在家裏一樣,我給你打下手。”
柳柏看着他。
他又捏了捏柳柏的手,一臉堅定的回望過去。
柳柏點點頭,挽袖淨手深吸氣,開始有條不紊的在廚房裏忙活起來。
外頭,院子裏,那幫翹課的學生都擠了進來,圍在快要出鍋的菜旁邊叽叽喳喳:“夫子說過不能浪費糧食,等菜做出來我們吃了吧。”
“你這是做的啥?”
“紅燒蹄髈!這我最愛吃!”
“你做的鲫魚豆腐湯啊,瞧着成色,味道肯定不錯,不如讓我第一個來品鑒。”
學生們吵吵鬧鬧,黃連聲有些頭疼,但這菜确實要做好了,做好了不能浪費,填了在場人的肚子也算是為今天的失禮有個交代。
但他日後總歸還是要登門道歉,他娘又給他出了個難題。
這樣想着,他看向廚房,又看了看被放在一邊的鹵味。
那香味似乎還萦繞在鼻尖,他拿起筷子打算嘗一嘗。
“夫子,這鹵味是不是還行?”
“柏哥兒旁的不怎麽樣,就做飯還算拿的出手。”柳璞玉帶着一臉笑湊上來。
只是這笑,還是僵硬了些
“哦?你同秦夫郎認識?”黃連聲說着夾了一筷子豬腸,放進嘴後,眉毛一挑,顯然是很意外了。
“認識,當然認識。”
“他是我爹同先前的一個媳婦生的哥兒。”
“不錯,看來柳大哥把你們教養的都很不錯。”
這話一出,柳璞玉态度立馬又有了轉變,他趕緊順杆兒往上爬:“是呀,我爹總教我們做人要懂感恩,明事理,我回去也教柏哥兒識文斷字呢。”
“這個覺悟很難得。”
“都是夫子教得好。”
“如此說來,我更期待日後和秦夫郎的交往了。”
“是是是”
柳璞玉強撐着笑一連聲的應。他哪能不明白黃連聲的意思。看來下次回家,他得同柳大龍,還有他娘好好交代兩句。
兩個人正人精似的打着機鋒,一旁突然響起啜泣聲。
一個哥兒邊看着鍋裏的菜顧着火候,邊胡亂擦臉上的淚水。
周圍有人去看他,他那淚水就像開了閘似的,收也收不住,索性斷斷續續的嗚咽起來。
黃連聲去問,他哭得更傷心。
最後直接蹲在地上,雙手抱住了頭。
有人圍上去安慰,有人冷眼旁觀。一樣的白來一趟沒得着預想中的銀子,他們可也沒哭。
安慰小哥兒的一個姑娘眼眶紅了,她擡頭看着黃連聲:“黃夫子,求你可憐可憐魚哥兒,幫他一把吧。”
黃連聲摸不着頭腦,他請這些人來時已經付了錢,雖然有多有少,但最少的也有半兩。況且他剛剛還答應,每人再包半兩銀子的紅封當做今日的補償,按理已經仁至義盡,可是......
“姑娘這話,是從何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