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廚房燒着給秦鋒洗……
第19章 第19章 廚房燒着給秦鋒洗……
廚房燒着給秦鋒洗澡的熱水,柳柏從竈火膛裏拿了根燒着的木棍照亮兒。
兩個人一道往後院走,商量着怎麽處理這只野豬。
不細看不知道,柳柏拿柴火光兒湊近了才發現,秦鋒扛回來的原來是頭母豬,瞧胸前似乎還不到成年。
秦鋒有點兒懵:“這豬太壯了,那體格子我以為公豬呢。”說完這話又疑惑:“不對,母豬怎麽長着獠牙?”
柳柏把火光移到豬嘴那兒:“母豬也有獠牙,只是不外露,這豬看樣子是牙長歪了,加上營養好,牙就又粗又長。”
“嘿,真怪。”
“怪是怪,但還是母豬好。”柳柏上手去摸,這豬一層厚實的皮毛下全是軟肉,尤其那肚子,保不齊全是白花花的油。
“母豬肉嫩,肥油也多,吃起來腥膻味兒小,比公豬可強多了。”
這麽說着,柳柏自己都沒發現,他一雙眼睛彎成了小月牙。
秦鋒跟着笑:“是嗎?那我們又撞大運了?”
“是呢。”柳柏開心的應,蹲下身去看:“我們可以把豬下水留着,這東西應該不好賣,但好好鹵一下,味道差不了。”
“對了,豬血用豬腸兒灌了,我們做血腸,煎着吃香。”
秦鋒連連點頭:“豬肉留半扇自己吃,豬蹄也留下吧,光聽說過鹵豬蹄,黃豆炖豬蹄,還都沒吃過哩。”
“豬蹄可以留。”
“半扇肉會不會太多了?吃不了容易放壞。”
“也是,不能可着勁兒的吃豬肉,拿豬肉換了錢,咱們再買魚吃,你今天做的魚味道真好。”
受了誇,柳柏面皮發紅:“豬肚子裏的油都留下,肥肉也多留些,可以煉豬油,豬油渣也很香很香呢。”
說到豬油渣很香,柳柏聲音突然小了下去。
他想起前幾年冬天。
村裏老趙家殺了豬,幾乎家家都去買了肉回來,三斤五斤的,不論多少,總要嘗個肉味兒。
畢竟快過年了,要是這時候都不舍得吃,那日子還有什麽盼頭。
柳陳氏也去割了肉,一口氣割了十斤。
因為柳璞玉要回來了,當然過年也是一方面。
柳陳氏高興,買了肥肉興師動衆的煉油,一家人圍在竈臺邊兒。
柳柏記得那一天,整個院子都是油脂的香味兒,他肚子叫了一天,也小心翼翼的期盼了一天,他以為自己能沾着油水了。
柳陳氏煉了一小罐豬油,剩下一盤豬油渣,金黃焦香冒着油光。
香味兒隔着半裏地都能聞到。
那個時候,這片豬油渣,對小小的,長期連飯都吃不飽的柳柏來說太有誘惑力了,他甚至想,只要給他一口,他吃完之後死掉也行。
可是沒有,他沒吃到。
另外四個人吃了,當着他的面兒......
那種心情如今又浮上心頭,壓得人心口發沉。
秦鋒的聲音撞碎回憶穿過來:“咱們也炸,把肥肉都炸了,好好吃一次。”
秦鋒熟悉柳柏這種落寞受傷的神情,他裝作沒看出的樣子,語氣輕快:“不對,等秦小滿出去玩的時候炸,炸出來咱倆先吃,要不然這小崽子敢把臉貼盤子上去。”
從回憶裏扯出身,柳柏輕牽嘴角:“都說你對小滿好,怎麽最近老嫌他?”
“他最近皮緊,天天不着家的往外跑,剛又出去了吧?”
“等回來我得好好說說他。”
提到這茬,柳柏疑惑:“小滿以前不愛出去嗎?”
秦鋒蹲到柳柏身邊兒:“他以前天天在家裏待着。”
“是陪奶奶嗎?”
“不是,村裏孩子不愛跟他玩兒。”
柳柏蹙起了眉。
“這事兒也沒啥,他小時候那些孩子老愛拿吃的饞他,好幾次把他饞哭了。”
“怪不得他現在這麽愛吃東西。”
“他就是天生的好吃腦袋。”
“可能,也是因為小時候日子太苦,總吃不飽吧。”
柳柏說完這話,緊盯着秦鋒的神态,果然秦鋒頓了頓。
“我二叔一開始沒想養小滿,他們一家兩口人,養自己家一個孩子,加上我們三個,根本不可能。”
“那時候想把小滿抱到黑溝裏那個後溝的。”
後溝兩個字一說出來,柳柏就什麽都明白了。
那是條死人溝,再準确點兒,是死孩子溝。
附近村子哪家有不想要的孩子,像是女孩兒,先天有病的,再有就是養不起的,都會一塊兒布裹了,天黑時扔到那裏去。
經年累月的,若是從旁邊走過,能看見泥土石塊間的白色骨頭。
“所以,你把自己那口吃的給了小滿。”
說到這,秦鋒也反應過來:“是不是有人跟你說什麽了?”
畢竟是段痛苦又難堪的回憶,柳柏不願揭開這層傷疤,他搖搖頭:“不是,我猜的,應該也只有這樣了吧。”
“是啊。”秦鋒嘆了口氣:“那時候确實挺難熬的。”
“不過現在都過去了,明天我們還有豬油渣吃呢,要是能剩下,再包個酸菜油渣餃子吧。”
“好呀。”
天上不見烏雲,繁星點點輝映,兩個人四目相對,吹過的風是旖旎的味道。
這時候,秦小滿嘻嘻哈哈的回家了。
到家門口,還小大人似的沖身後的兩個孩子招手:“你們回去吧,我明天再找你們。”
“那你答應我們的可別忘了。”
秦小滿拍拍胸脯:“放心吧。”
等兩個孩子走了,秦小滿轉身進院子,剛走兩步,一擡頭,秦鋒擰着眉毛看着他。
秦小滿莫名:“咋了啊哥?有啥事兒沒?。”他顯然不明白發生了什麽,轉了步子往屋裏走:“哥夫呢?明天咱們吃啥?那野豬怎麽做?”
秦鋒冷了聲音:“秦小滿,你過來。”
“啥事兒啊,你說呗。”
“哥夫!”秦小滿眼睛一亮,沖從後院出來的柳柏撲過去:“哥夫,明兒早能用今天晚上的菜湯做個面嗎?”
“行啊,正好把魚骨頭也煮了,一起放湯裏。”
“好”沒等秦小滿點頭,後脖子突然一緊被拎了起來。
“你打着什麽壞主意呢?最近老往外跑幹啥?”
秦小滿身子擰來扭去,企圖脫離秦鋒的魔掌,但是發現白費功夫後,他兩腿一伸:“我和小胖兒他們玩啊,反正家裏也沒啥事兒。”
“說實話。”
感受到話語裏的威壓,秦小滿偷着用餘光打量秦鋒的臉色,意識到秦鋒真有動氣的征兆,他立刻全招了:“我把哥夫做的好吃的跟他們說了,他們都可羨慕我了。”
“還有嗎?”
“還有......”秦小滿心虛地絞着手指:“他們說明天哥夫要是做了好吃的,帶給他們嘗嘗。”
“我最近是不是太縱着你了?”
“沒有沒有。”秦小滿連連否認。
“你還不知錯?”秦鋒揚起了巴掌。
意識到事情不對,為了避免屁股開花,秦小滿趕緊向柳柏求饒:“本來就是哥夫做東西好吃嘛,這有什麽不能說的。再說,我就給他們帶點兒面條嘗嘗,也不費糧食。”“你說是不是,哥夫?”
“是,小滿說的沒錯。”柳柏拍了拍秦鋒的手,遞過去一個眼神。
秦鋒松開了秦小滿。
“只是最近好些人盯着咱們家,要是做了好吃的就讓人知道,人家會以為咱們整天大魚大肉的,可是咱們哪來的錢大魚大肉呢?”
“人家保不齊又要想,這秦家肯定是通過不正當的路子得了髒錢。”
“一個兩個這麽想沒關系,可要全村的人都這麽想,咱們還怎麽在村子裏待?你說是不是?”
秦小滿對柳柏的輕言細語沒有抵抗力,聽完用力一點頭:“我明白,以後我不出去炫耀了。”
“明天的早飯還是可以分給小夥伴嘗一嘗的,以後稍微注意點兒就行。”
“嗯嗯。”秦小滿抱住柳柏胳膊:“我都聽哥夫的。”
“真乖,明天我們炸豬油渣吃。”
“好好好,太好了,跟着哥夫吃香的喝辣的。”
秦鋒扭過頭,沒眼看。
*
天越來越晚,不少人家都睡了,柳柏催秦鋒去洗澡。
秦鋒動作快,一刻鐘的功夫洗完澡回來,鑽進被窩一把抱住柳柏的腰:“以前沒覺得,小滿這小崽子嘴還挺甜。”
柳柏哪裏不知道這人是在吃醋,往常都是一個胳膊讓他枕着摟進懷裏,現下兩只手抱着他,頭埋在他胸前,話音兒裏全是委屈。
這麽想着,他沒忍住輕輕笑出聲:“你也很好。早點兒睡吧,明天不是要去大麥鄉?”
“是啊,你再跟我說說都要買什麽回來,我怕我忘了。”
“多買些佐料,野豬肉比一般的豬肉難處理,像是八角、桂皮、香葉、豆蔻都可以買一些。我不太知道價錢,要是貴就別買了,還有其他的法子去腥膻。”
“陳阿嬷給了我一些菜種子,我看裏頭有白菜,這個時候雖然有點晚,但撒下去還能有收成,今年秋天得屯一屯白菜,還有土豆。”
“等你有了空,咱們得把屋外的廚房壘起來了,過陣子天一冷,外頭的竈火可以燒炕。”
“還有我看陳阿嬷家的地窖不錯,趕明兒個抽空問問誰給挖的,咱們也弄一個。”
柳柏絮絮叨叨......
他其實知道秦鋒睡着了,在靠住他頸窩的時候就睡着了,但他喜歡兩個人在被窩,有一搭沒一搭的說些家長裏短。
這些話有讓人心安的本事,有讓人入睡的魔力......
這麽說着,有過日子的樣子。
說着說着,就是一夜好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