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等他徹底進了泥裏,他才……
第34章 第 34 章 等他徹底進了泥裏,他才……
這日之後, 楚星回很快收拾好了東西,開始想辦法出城。
他最開始先嘗試宗門內做長期外出歷練的報備,但報備遲遲沒有通過。
于是楚星回就不等報備了, 直接一個人出了城。
結果他剛走到城門口,就聽說城內不小心放進了妖獸,整座水雲城都戒嚴了, 任何人都不準外出。
後來情況愈演愈烈。
無論他是打算強行離開還是使用迂回的借口,甚至單單只是在城門口溜達一圈, 都會被人攔下, 以各種理由強行送回城內。
這些“意外事件”發生的次數多了,楚星回就算再遲鈍也察覺出了問題。
就像是這個世界正在踐行某個特殊意志下達的任務, 專門阻止他離開這裏一樣。
楚星回将莫名其妙總是喜歡來打擾他的秦毓文以及他的數個舔狗跟班拒之門外, 伸手從旁邊的樹上折下了一根樹枝。
冬日已至,哪怕是在氣候偏暖的雲水城, 一些植物也遵循時令開始凋零了。這根樹枝上的葉片掉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也微微泛黃,無論是從外形還是手感上來說, 看起來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一根樹枝。
但楚星回總覺得周圍充斥着詭異的違和感。
這裏……是真實的世界嗎?
*
既然已經确定了無法出城, 楚星回便沒有繼續做無用功,轉而把時間花在了在城中四處探索上。
秦毓文一連許多天上門都沒有找到楚星回,終于忍不住了,明裏暗裏跟身邊的人哭訴了好幾回。
他在宗門內一向人緣極佳, 當初婚約的消息傳出來之後就有無數人對楚星回羨慕嫉妒恨,眼下一聽他如此對待秦毓文,更是義憤填膺,紛紛跑過來要給他們的師兄“出氣”。
楚星回并不知道自己在靈相宗的風評再次跌到了谷底,只知道最近來找他茬的同門莫名其妙多了起來。
他感到很煩, 并且越發百思不得其解。
将他困在水雲城的人的目的,難道就是讓他被各種莫名其妙的人打擾日常生活嗎?
傳言鬧得沸沸揚揚,終于有一天,靈相宗宗主穆承親自傳喚了楚星回。
靈相宗宗主夫妻無疑是對孩子極好的,無論是他們親生的一雙兒女,還是自小養在膝下的秦毓文,在宗門內都是衆星捧月,所有資源都是頂尖的。
但“孩子”并不包括楚星回這個半路被找回來的兒子。
除了認親那一回,楚星回幾乎沒怎麽見過自己的“父母”。
他天賦上佳,拜師之時原本有好幾位長老願意收他,但身世爆出來之後拜師之事便不了了之了。如今他在門中身份尴尬,既沒有師父教導,也沒有長輩上心,說白了還不如外門弟子,大多數東西全都靠他自己摸索。
所以接到傳喚之時,楚星回十分疑惑。
這位日理萬機的宗主竟也有主動見他的時候。
*
疑惑歸疑惑,楚星回還是十分禮貌地去找了穆承。
穆承坐在主位上,看見他進來,招呼道:“星回來了,快坐。”
他似乎是想擺出慈父的姿态,無奈兩個人實在不熟悉,他連楚星回如今在修行什麽功法都不知道,自然也找不到能說的話題。
兩個人尴尬聊了兩句,穆承自己先惱怒起來。
連話題都不會主動找,果然是凡人界養出來的,真是扶不上牆。
正好楚星回也有點不耐煩了,直接道:“您今日找我有什麽事?”
穆承冷哼了一聲,終于進入了正題:“聽說你最近不肯照顧毓文?連他親自過去找你都避而不見?他從小在我跟你娘膝下長大,又跟靈萱和澤清關系好,難免嬌慣些。我跟你娘向來不舍得委屈他的,你是我跟你娘的親生兒子,你們兩個以後既然要在一處,自然也得以他為先。”
楚星回十分疑惑:“你們樂意嬌慣他便自己去做,跟我有什麽關系?”
“荒唐,這便是你對未來道侶的态度嗎?”穆承嫌惡地盯着他,“你若是再如此不知理,我看你們兩個的婚約就此作罷吧!”
他是知道自己這個半路撿回來的兒子對秦毓文的感情的,談到婚約,他一定會服軟。
楚星回險些忘記了這回事,臉色沉了下來:“我從未答應過什麽婚約。”
聽到這句話,穆承感覺自己作為父親、作為宗主的權威受到了挑釁,當場一拍桌子:“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替你答應了,你還想反對不成?”
楚星回皺了皺眉,提議道:“宗主既然答應了,那就不妨宗主自己跟他結道侶吧——如果宗主夫人不反對的話。”
他不明白一個從未對他盡過責任的人為什麽會對做他的主這麽熱衷。
明明連穆承看不上的凡人界開明的父母都不講“父母之命”了。
更何況大家明明都在忙着修仙,要找道侶也是兩個人的道路相合之後才會考慮的事情,為什麽還會有“代替定下婚約”這種東西?
穆承怒不可遏:“我看你就是在凡人界沾染上了那些下賤人的習氣,沒有半點教養。這是你跟父親說話的态度嗎?”
楚星回也有點生氣了:“凡人界沒什麽不妥。倒是靈相宗,有您這樣的宗主,若是一不小心上行下效了,實在前途堪憂。”
“好好好!”穆承目光陰冷地看着他,仿佛他不是他的兒子,而是一個血海深仇的仇人,“既然看不上靈相宗,那就滾出靈相宗吧!”
還有這種好事?
而且被靈相宗除名的話……說不準他就能離開水雲城了。
楚星回思考完畢,心平氣和地跟他商量:“如此甚好,宗主既然開了口,不知能否将我的名字也從宗門名冊上劃去?”
宗門名冊上的名字關聯着很多東西,如果不去掉的話,以後日常生活可能會有些麻煩。
穆承氣得當場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他指着楚星回,正想說點什麽,就被不知道從什麽地方沖出來的秦毓文按住了:“師父,您別沖動!”
他淚眼盈盈地看了一眼楚星回,十足委屈的模樣:“星回哥哥……心中其實很喜歡我的,對不對?”
看自己唯一的徒弟這個模樣,穆承火氣更大了。
楚星回皺了皺眉,再次堅定拒絕道:“我不喜歡你。我不知道為什麽所有人都在對我說我喜歡你,但我應該還是能分清自己的心意的。”
他喜歡的人修為應該比他高,樣貌好看,脾氣也好……
他腦中忽然閃過了什麽。
仿佛模模糊糊間,真的應該有那麽一個人一樣。
楚星回暫時忽略一瞬間的異樣,也忽略突然冒出來攪局的秦毓文,把這段時間從宗門內領到的東西放到了桌子上,又拿出了身份玉牌:“裏面存了一千二百一十六個貢獻點,按照規定,靈相宗門中弟子一月只需要繳納一百貢獻點。如此,我應當與貴宗門兩清了。”
差價他就不要了。
秦毓文急得直跺腳:“師父,您快攔住星回哥哥,若他離開了宗門,日後突破可怎麽辦呀!”
他咬準了“突破”這兩個字。
穆承心裏忽然“咯噔”一下,想起了另一件事。
若楚星回離開宗門,日後突破被人發現身上的毒……
他跟妻子的名聲就完了。
穆承心中有鬼,面上越發疾言厲色:“兩清?那你這些時日在宗門內吸收的靈力該怎麽算?把你的修為靈根廢了,本宗主就讓你離開!”
楚星回打算離開的腳步一頓,回過頭,十分費解地看着歇斯底裏的男人。
這太荒謬了。
如果這裏真的不是在真實的世界,他簡直難以想象究竟是什麽人才會想出這樣的進展。
秦毓文吓了一跳,裝模作樣地勸道:“師父,星回哥哥畢竟是你的親兒子……”
他只想挑撥一下,這老東西怎麽氣性這麽大這麽惡毒?
“本宗主沒有這麽不知感恩的兒子!”穆承直接打斷了他的話,用高聲掩蓋他的心虛,“沒聽到我說的話嗎?來人動手!就讓大家看看,背叛宗門不孝不義的人究竟是什麽下場!”
聽見宗主的聲音,周圍很快圍過來一群品階不一的修士,衆人看着中間的楚星回,面露猶疑。
……雖然宗主夫婦平日裏不待見他是有目共睹的,只是到底是親生父子,若他們動了手出了事最後還要遭記恨就不好了。
見沒有人動作,穆承再次吩咐道:“動手!廢了他的靈根,獎勵一把上品靈器。”
衆人終于不再遲疑,向着楚星回的方向攻了過去。
楚星回從儲物袋裏找出一柄落了灰的靈劍握在了手裏,掃了一眼沖過來的修士。
很奇怪,明明在記憶中他并不是一個劍修,但當他拿起劍的時候,卻像呼吸一樣自然。
他知道自己沒有辦法戰勝這麽多人。
但……他同樣也無法容忍如此可笑的罪名落到他頭上,而他卻連舉劍都不做。
看清楚星回所用劍法的瞬間,秦毓文的瞳孔微微一縮。
以往楚星回揍他的時候從未正經用過劍招,直到這一次,他才看明白他劍法傳承所在。
可那個人明明已經……
秦毓文不敢再多想,只能繼續盯着事态發展。
圍攻楚星回的修士太多了。
哪怕楚星回一連打倒了十多個人,最後仍是不敵,渾身是傷地被人逼到了角落裏。
穆承捏着他的下巴,像是在看一只不肯屈服的狼崽子,裝模作樣地嘆息道:“雖然你走到今天這一步完全是咎由自取,但我是你的親生父親,看到今日亦是痛心疾首。你若願意悔過,雖然靈相宗不能留你,我和你母親還是願意養你至終老的。”
他還在喋喋不休,沒注意看起來奄奄一息的楚星回忽然睜開眼睛,摸出一把短刀,直接刺向了他的心髒。
高階修士自有護體靈氣,他的力量還是太弱,并未能真的刺中穆承的心髒,只在他的心口上留下了一道見血的傷口。
楚星回不是很滿意,還打算再來一刀,卻被旁邊的人沖上來,強行卸了手骨。
他手中的短刀“當啷”一聲掉在了地上。
真可惜,沒能殺了他。
楚星回平靜地看着面前驚怒的男人,一字一句地強調道:“我沒錯,是你有錯。”
他從不認這種荒謬的錯。
如果這個古怪的地方真的在毫無來由地針對他,那就讓他看看,在他死之前,能不能從面前這些道貌岸然的人身上咬下一塊血肉來。
穆承雙目赤紅,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親手一點點捏碎了他的靈根。
楚星回支撐不住,終于徹底昏迷了過去。
穆承終于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他不敢置信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掃了一眼其他在場的修士。
所有參與圍攻的修士紛紛低下了頭,像是什麽也沒看見一樣鴉雀無聲。
穆承神色幾度變幻。
他今日太沖動了,但害子這個名聲不能傳出去。
他周身靈力忽然暴漲,下一瞬間,下首所有修士全都無聲無息失去了性命。
穆承站在一地屍體中間,看向一直站在一旁的秦毓文。
秦毓文乖覺地開口:“師父,我什麽也沒看見。”
他在現實中見多了類似的事情,自然已經十分熟練。
穆承點了點頭,疲憊地擺了擺手:“剩下的事你來處理吧。”
他失去了一個兒子,如今也十分痛心,需要時間來平複心情。
眼見事情發展到如此不可收拾的局面,秦毓文眉心跳動了一下。他目光猶豫不定地看着躺在血泊中的少年,片刻後不知想了些什麽,終于做出了決斷。
雖然眼前的情況跟計劃不符,但也不是不能繼續。
這種桀骜不馴的人,明明有被安排好的溫和一些的路卻不肯走,就該被踩進泥裏才會得到教訓。
等他徹底進了泥裏,他才會是他唯一的救世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