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the ninety-seventh day]
第097章 [the ny-seventh day]
[the ny-seventh day]
-
沒有一滴雨落到了越清舒身上。
她看到這場暴雨砸在岑景的世界, 雨水浸濕他、打亂他的一切。
越清舒有點難以描述的複雜心情。
她把自己手上那把小小的傘遞給他,說了句:“你別淋雨了。”
岑景沒有伸手接。
路燈的籠罩下,他的影子被拖得很長,街道邊過往的車全都放慢了腳步。
雨天就像是慢放的電影。
繁忙的城市和快節奏的生活很容易讓人忽視情緒和感情, 因為沒有時間去在乎情緒。
被生活推着走的時候, 誰又在乎那一點愛情呢。
可當一切都慢下來後。
所有的一切都會變得清晰。
他們之間也是如此, 被生活、欲望關系和工作捆在一起的時候,根本不用在乎那麽多。
因為兩個人都心知肚明。
他們依舊會每周都見面, 依舊活在一個圈子裏,依舊會有很多事情讓他們碰撞在一起。
就像每天都要吃飯、打卡、休息和睡眠那樣。
不會改變。
但當他們之間只剩下這不清不楚關系和沒有太多關聯的人生的時候。
就只有一段無法舍棄的感情留在原地了。
岑景沒有回應她的話, 只是忽然對她說:“我們已經二十天沒有見面了。”
越清舒微微擡眸:“才二十天。”
過去的兩年不也過去了嗎?
二十天對岑景來說,本應該是短暫的,他身上擔着的事情太多, 根本無暇在乎這些時間的流逝。
他總是随便一眨眼,再回首就發現已經過去了一整年。
但這是十分漫長的二十天。
“你完全沒有打算找我?”他還繼續問。
越清舒看他淋着雨, 實在不忍心,往前邁了兩步,站在離他更近的距離。
這樣他的傘就可以把他自己也籠進去了。
越清舒雖伸手把雨傘往上擡了擡,但語氣和态度還是那樣, 沒有什麽要靠近他的意思。
“我覺得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
“我們結束了。”
“你若是覺得我兩年前的不告而別不夠盡興,我回來那天我們不也上床了嗎?”
越清舒瞬間想到了很多了心酸的過往。
她斂眸, 不去看岑景的模樣,也不看他那不再冷靜的目光。
她只是低着頭, 自說自話,把過往的滿腔心酸全都抖落。
“你以前經常問我, 這個結果你滿意了嗎?”
“我滿意啊,我能有什麽不滿意的。”
“你也不要自以為是地覺得我是需要你愛我的。”
“我沒有說過這句話。”
“我只說過, 我對你從來都是別無所求,我們都在那一段關系中選擇了自己想要的。”
越清舒說完這句話,沉默了幾秒,又問他:“所以你還有哪裏不滿意的?”
這還不夠嗎?
有頭有尾,從什麽開始就從什麽結束。
她這次回來本就不是來與他糾纏的,她只是稍微歇個腳,就要繼續奔赴自己的人生了。
他們之間的對話總是三兩句說不清楚就開始争吵。
因為誰都覺得自己沒錯,因為誰都驕傲。
他們之間的感情就像是會是不斷化膿的傷口,因為怕疼,所以根本沒有辦法一次清創得徹底。
總是話說到一半就打斷,就不再繼續。
所以才會這樣,過了好久,他們之間依舊要糾結這些沒有任何意義的感情話題。
她以為今天的岑景又會跟她争吵,但他卻沒有,他只是問她,清晰地要問出答案。
越清舒感覺到,他帶着濕潤感的手輕輕捏着她的肩膀。
岑景問她:“你為什麽不要?我又不是給不起。”
越清舒不說話。
他繼續:“因為不愛我了所以不要,是嗎?”
可是她以前明明是愛的,岑景依舊不明白她的行為邏輯,他是一個想要就會去得到的人。
他的人生準則裏沒有明明喜歡卻要逼着自己放棄這一項。
他只會不擇手段地得到。
越清舒不想扭曲事實,以前喜歡就是喜歡,她沒有必要否認自己的過往。
“不是的。”越清舒伸手,把他的手從自己肩膀上扒下來。
她這一次想了很久。
想到自己初遇他的雀躍和期待,也想到回家後見到他那瞬間的打擊。
越清舒深呼吸了一口氣,随後擡眸看向他。
她這次敢看他了。
看他眼神裏的顫動、猶豫、不解和心痛。
“是因為我從一開始就知道你是不可能的人。”
橫在他們中間的東西太多了。
他們之間天差地別。
所以她一直在抽離,從頭到尾就沒有讓自己徹徹底底地陷進去過。
喜歡上岑景那年,她十五歲。
她只是一個被迫來到陌生城市的孤獨小孩兒。
人生和未來,一切都是模糊的,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前路在哪裏。
而岑景呢?
那年他二十三歲,已經在商業場上大殺四方,他很明确自己的人生為何物。
他清醒地孤傲着。
用冷漠又傲慢的态度看那些低于他的人,外在的禮數只是僞裝,他骨子裏就是那樣一個人。
越清舒當時覺得這段暗戀還沒開始就結束了,在浴室大哭一場,但後來…
她想,即便要叫他一聲哥哥又如何呢?
岑景跟她從來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你還記得嗎?”越清舒緩緩開口,“我十八歲生日的時候,跟你表白那次。”
岑景當然沒有忘記,他的喉結輕輕滾動:“記得。”
“岑景。”她輕輕喚他的名字。
越清舒忽然覺得鼻腔裏有點酸意,或許是為十八歲的自己感到難過,也或許是為了十八歲的自己感到慶幸。
慶幸自己多年以後終于可以直白地坦言。
她吸了吸鼻子,告訴他:“那不是表白,那是我的告別。”
她其實很早就跟他告別過了。
所以不要在問她為什麽了。
岑景的手慢慢收緊,他在一刻才意識到——
過往的那麽多年裏,他一直以為越清舒是想要個結局的,她那麽喜歡他,怎麽會不想要?
到頭來。
原來最想要個結局的不是越清舒,是他。
放不下、舍不得,割舍不掉這段感情的從來都不是越清舒。
岑景就算此時此刻知道了她的所有意思,腳步卻依舊釘在地上,沒有移動。
沒辦法,他說服不了自己放手。
所以他說。
“沒有不可能。”
“你覺得什麽是不可能的?你明明已經做到了那麽多不可能的事。”
“我們之間到底有什麽過不去的?”
她擔心的那些困難,在岑景心中都算不上困難。
明明只要她…還喜歡他就可以。
但為什麽那麽難呢?
岑景垂眸看着她,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尾音在輕顫:“你現在對我一點感覺都沒有了?”
越清舒忽然笑了:“這個問題是沒有意義的。”
誰來定義什麽是感覺呢?
她只是不想跟他繼續,他知道。
可他是失控的。
岑景伸手去觸碰她的臉,擡起她的下巴讓兩個人直勾勾地對視。
眼神碰撞,靈魂和感情共振。
心髒酥麻又刺痛的感覺讓人無法忽視,在意的事情也無法忽略。
岑景忽然問她:“那他呢,你今晚見的那個人,你有感覺嗎?”
越清舒愣怔。
她下意識地反問:“你怎麽知道?”
“我什麽都知道。”岑景說,“紀博洋,他不是個好人。”
越清舒本來對紀博洋的确沒什麽太多想法,但岑景這麽篤定的語氣讓她反叛。
“他是不是個好人那也是我的事,我會用我的判斷标準來做事。”
“所以你會喜歡他?”
“我不可以喜歡他嗎?反正就是試試,我就算現在不喜歡——”
岑景的手忽然收緊了一點,捏住了她的下巴,這熟悉的力道讓越清舒有些失神。
但這一次,他們之間的火氣似乎沒那麽重。
更像是戰争後的潰敗。
“你可以試着喜歡他,為什麽不能試着繼續喜歡我?”
岑景的呼吸在這個雨夜漸重,雨天并沒有将他的情緒覆蓋,而是更加擴大。
“我是哪兒不如他?”
“他就是個乳臭未幹還沒玩膩的小屁孩兒,身邊女人接連着不斷地換,跟誰都能說上兩句話。”
“你覺得他有趣?他對誰都這樣。”
岑景其實是一個對自身的優點非常了解的人,畢竟一個人所有的傲慢都來源于自信。
平日裏對自己的誇贊太多顯得過于自大,聰明的人,就算高傲也會表現出謙遜的禮數。
可他今天卻盡數把這些砸在她面前,但越清舒從未聽過他如此清晰地列舉自己的優點。
“我比他成熟,比他會照顧你,他今天帶你去吃的什麽東西?川湘菜,那麽辣的東西你吃得了嗎?”岑景說着,還是有點來氣。
越清舒聲音小了點:“是我沒說清楚…”
“你什麽時候跟我說清楚過?”他說,“你喜歡吃什麽,難道不是我自己看出來的?”
越清舒:“……”
“你這什麽脾氣我能不知道?喜歡什麽從來都不說,問你什麽你都說随便。”
越清舒:“……”
“遇到危險不說,生病了不說,喜歡吃什麽也不說。”岑景頓了一下,“其他人有這麽在乎你喜不喜歡嗎?”
越清舒:“……”
她一直沉默着不說話,像是沒有找到可以反駁的地方,
岑景本來自認為不是一個喜歡邀功的人,他看穿她的僞裝,願意去發現也願意去做。
他不覺得這需要什麽特別跟人說的。
但現在岑景有點被氣笑了。
本來就很煩躁,現在更是。
還是沒想通,他到底怎麽被KO出局的?被紀博洋那種小屁孩?
越清舒不給反應,他更是逼近。
“論學識經驗,他不就是個玩樂的富二代,能給你什麽幫助?你遇到問題解決不了的時候,他能給你什麽?”
“論感情經歷,我比他幹淨,他那兩只手都掰不過來的前女友你怎麽應付?”
“就算是論身高,我也比他高出大半個頭,你怎麽會想要看上那個矮子的?”
“或者是財力資源——”
岑景說到這裏,忽然停頓,又說:“算了,這有什麽可比性?”
他是喜萊集團的核心、支撐,而紀博洋是什麽?
岑景從來看不上紀博洋這樣的人。
他從不正眼瞧,因為從來沒有當做過是對手,根本就不配在他面前張牙舞爪。
他比紀博洋有錢,比他有見識,還比他幹淨,比他對越清舒好。
怎麽比不過?
“越清舒,說話。”他盯着她,“回答我,為什麽不可以是我?”
越清舒的确有點被岑景問懵了。
事實上,她根本想不到岑景會這樣…用如此幼稚的排比列舉法,來她面前清算。
這算什麽?算自我推銷還是孔雀開屏?
她看着岑景,看着他那急于抓住某件東西的慌張和不确定感,因為無法否認岑景說的都是事實。
憋了兩秒。
她最後只說出了一句。
“你太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