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正文完 我們回家
第51章 正文完 我們回家
有過一次救下麻之葉母子的經歷, 這次坂田銀時堪稱熟門熟路。
考慮到通靈王一直以來對他和五條悟戀情的支持,不斷提供能量維持兩個世界來回穿越的簡單版時空之門,這一次他又會在這個世界待三個月左右, 坂田銀時将母子二人連同乙破千代送到平安京後,沒馬上安排他們與武士相見。
在調查那名武士的心意、對家庭和事業的态度、上級品性後, 他又幫助麻葉童子找了一個叫羽茂忠具的老師。
羽茂忠具是直接侍奉天皇的陰陽師,在陰陽寮的地位很高。而在進入平安京後,為避免其他陰陽師除掉乙破千代,麻葉童子謊稱千代是他的式神。
在陰陽師之間, 式神也是陰陽師的實力。
麻葉童子本身天資不錯, 又有乙破千代相助,羽茂忠具欣然收下這個學生, 也不介意這個學生回家後将所學教授給麻之葉。
麻之葉天生可以看得見鬼魂, 巫力并不差,她深愛着孩子和丈夫, 為了可以保護孩子,學習态度好又努力。母子倆很快打出名聲,因為是在平安京,像麻之葉之前擔心的,因為她看得見會影響身為武士的丈夫的前途的事并沒有發生。那位武士反而因此仕途順暢,必須更加敬重自己的妻子, 也不敢過多以長輩的姿态教育約束童子。
确定安頓好這些人,坂田銀時才放松了。
等這次穿越時間一到, 這個時代的通靈界發現變化,未來二十一世紀的通靈王麻倉葉王正式消散,按照約定,溢散的力量穿越時空, 來到一個有天人存在的江戶。
坂田銀時才從門裏出來,就感受到巨大的吸力。
他來不及說話,只給了所有人一個眼神後,抖着手擰開那扇門。
平安時代。
一個古老的村落。
村民們扛着鋤頭拿着棍棒,憎恨恐懼的看着被綁在柱子上的小男孩。
“就是他,看他的眼睛,紅色的,和惡鬼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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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村子的人親眼看到過,他有一次不小心落水溺亡,結果又從水裏爬起來,只有惡鬼才能不死啊!”
“是的,還有人看到過,他被毒蛇咬死了,結果一天後又爬起來。”
“惡鬼,為什麽要來我們村子裏?”
“滾出去!從我們村子裏滾出去!”
“不,是殺了他,必須殺了他,惡鬼只會帶來不幸!”
被綁在柱子上的小男孩很瘦小,臉頰因為饑餓向內凹陷,穿着破爛的衣服,身上有摔倒留下的傷痕。他有一雙讓這個時代的人恐懼的紅色眼睛,而那紅色眼睛只餘下一片麻木。
他不知道自己為何誕生,也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只知道自己擁有不死的特性。
但這個特性并沒有讓他變得強大,反而帶來很多不幸。
起初人類因為他的紅色眼睛懼怕他,疏遠他,但的确也有那麽幾個人願意接濟他,提供食物。可是,有一次他溺水身亡,又在水中複活爬起來後,村子裏願意接濟他的那幾人也徹底遠離他了。
被蛇咬死的時候,身體很難受,難受到他想,就這麽徹底死去就好了,死亡的話,就不會再被驅趕了。可他活過來了。
因為找不到食物活活餓死的時候,他也在想,就這麽死亡就好了,不必忍受饑餓的滋味。可他又活了。
被凍死的時候他也在想,寒冷的滋味太可怕了,就這樣死亡吧,就這樣死亡吧!
可他又活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誰,只是本能的,他想靠近人類。
可至今為止,他面對的都是驅趕和謾罵,而這一次被抓,他意識到,人類因為對他的恐懼,不再滿足于驅趕謾罵,要真正的,殺了他。
人類要殺他,人類要殺人,這就是人類?
啊,這就是人類啊。
在鋤頭即将落下來時,原本麻木的紅瞳泛過一絲恍然。
他學到了,人類,是會殺死人類的。
一道刀光閃過,直接削斷鋤頭。
村民愣住了,小男孩也愣住了。
“我說你們,別少見多怪了,紅色的眼睛多好看啊,像寶石一樣。”
所有人看向聲音的源頭。
一個穿着緊身衣又外套和服還穿着皮靴的男人大步走過來。
他有着銀色天然卷發和紅色的眼睛,手裏拿着一把木刀,剛剛他就是用這邊木刀斬斷了一把鋤頭。
“忘記了,你們是一群眼光局限在小小村莊的人,不知道寶石是什麽,不知道那雙眼睛是多麽漂亮,那就給我保持該有的尊重啊!”
話音未落,這個銀發天然卷先生就來到人群裏,長刀揮了一圈,所有人的武器都斷成兩截。
村民們吓得坐在地上,在銳利的紅眸掃過來時驚呼。
“紅色的,他的眼睛也是紅色的!”
“頭發,他的頭發好奇怪,銀色的,還是卷的,我從來沒見過這樣的人。”
“惡鬼啊,他也是惡鬼啊!”
“喂喂喂,說什麽惡鬼也太失禮了,”坂田銀時擡腳将斷掉的鋤頭棍棒踹到一邊,“給我記住啊,天然卷都是好人!”
他走到小男孩跟前,彎腰解開繩子,将人抱起來。
只有小男孩注意到他的手在抖。
“還看什麽?”坂田銀時冷眼掃了一圈。
“快逃啊!”
“惡鬼要吃人了!”
“快去通知其他人,村裏來了第二個惡鬼!”
村民們嘩啦啦的跑光了。
坂田銀時冷眼看着。
“為什麽不殺了他們?”
長久沒喝水的聲音沙啞,語氣透露出濃濃的迷茫。
剎那間,坂田銀時想到高杉晉助轉述的那些事。
虛在遇到胧時,沒提到多少過往,但後來虛複活被天導衆帶走後,曾坦白過許多經歷。而胧就是在潛入逼問天導衆時,被虛發現。
胧說,虛幼年常年被人類迫害,經歷了無數次死亡後,将人類施加在他身上的傷害如數奉還。再經歷無數次逮捕和死亡後,朝堂才決定讓他擔任天照院奈落首領。
每一次迫害,不僅傷害到身體,也傷害到精神。
每一次死亡又複活,精神也不斷被摧毀,已經脆弱到,想尋找真正死亡的方法。
坂田銀時低頭,“為什麽要殺?”
“因為他們剛剛想殺我,”小男孩感受到溫暖,不自覺往他懷裏縮了縮,“人類,不就是要殺人類?”
“我也是人類。”
坂田銀時輕笑,“你看我現在要殺你嗎?”
小男孩糾結了。
他仔細看天然卷武士的眼睛,“你和我一樣,有着紅色的眼睛,你和我一樣是不死的?”
“很遺憾,阿銀我只有一次生命,死了就是真的死了。”
小男孩沉默了。
過了會,他忽然掙紮着要下去。
“放開我!快點放開我!”
不死并不會馬上給小男孩帶來強大的力量,他瘦小又虛弱,連坂田銀時一只手都打不過。只需要用力抱住他,他就沒法掙脫。小男孩氣得一口咬住他的胳膊。
“放開我,快點放開我!”
坂田銀時沒吭聲,也沒動,等到小男孩沒力氣掙紮後,另一只手才摸着他的腦袋。
“不用擔心,就算以後見到你的不死特性,我也不會和別人那樣害怕你。”
內心的擔憂被戳破,小男孩直接崩潰,哇哇大哭起來。
“嗚嗚哇哇,你為什麽這麽好!”
“嗚嗚嗚,你不是在騙我吧?”
“不要騙我,不要騙我!”
無數的委屈和渴望傾瀉而出,發展到最後,小男孩哭喊道,“你來得好晚啊,也太晚了!”
“抱歉。”
坂田銀時垂首,抵住小男孩的額頭,有一滴淚從他眼角落下。
“抱歉,我來晚了。”
他去得太晚,幕府徹底成為天導衆的傀儡,拯救恩師無望。
他太過弱小,才需要在老師和同伴之間二選一。
他來得太晚,讓這孩子遭遇了太多苦楚。
“我來了。”
·
村莊附近的山裏。
小男孩烤着火,啃着水分足又甜甜的果子,一會貪婪的看着烤得冒油的山雞,一會看看正在将和服改成适合他穿的衣服的天然卷武士。
“阿銀,你補得好奇怪哦,明明用刀那麽厲害。”
“少啰嗦啊,”坂田銀時苦惱的看着手裏的針,“阿銀我可是很少補衣服的。”
最開始有撫養他的那位老人,在屍堆裏找東西時根本沒有心思補衣服,後來是松陽老師,再後來攘夷時是假發…“可惡,這個針好難用!”
啃完果子的小男孩将手擦幹淨,走過來按住衣服,“我想試試。”
“行啊,那你來。”
坂田銀時一點客氣的意思都沒有,“我指導,你來補。”
十幾分鐘後。
“錯了錯了,往這個方向,你不打算露出腦袋啊?”
“對對對,再補幾針。 ”
等補完後,小男孩将衣服穿在身上,期待的看向天然卷武士。
“不錯嘛。”
小男孩紅了臉。
“全靠阿銀我的指導。”
小男孩:“…阿銀,你好過分啊,明明是我補的。”
坂田銀時一臉無所謂的去撕雞。
小男孩不太開心的鼓着臉跟過去。
他覺得自己被這個男人騙了。
明明剛出場時那麽帥氣那麽強大那麽溫柔,可是他們才相處兩天,阿銀就變了,無賴,愛偷懶。可是很奇怪,他很喜歡這樣的阿銀。
雖然阿銀教他用刀時很嚴厲,雖然阿銀故意吓他,雖然阿銀睡覺會不小心把他踹出去,雖然阿銀笑他長得矮,可他還是很喜歡阿銀。
兩人一起吃完烤雞和所有果子後,小男孩糾結的拽了會衣角,鼓起勇氣開口,“阿銀,我想要一個名字,你覺得我應該叫什麽?”
坂田銀時愣住。
他想到最初在屍堆裏遇到吉田松陽的那一幕,又想起高杉轉述的那些事。
“吉田松陽?虛?他們是我,又不是我。”
這是虛曾經說過的話。
追求活着的意義,探究一直不死的原因,在經歷無數死亡和分別後,在精神一次次被摧毀後,心裏只餘下一片虛無,于是叫虛。
“阿銀,你給我取名吧,就算叫你想念的那個人也可以。”
坂田銀時驚醒,看着眼前這個瘦削有着紅色眼瞳的男孩。
原本麻木的眼裏有絲絲亮光。
小男孩露出純粹的歡喜,“我死過好幾次,死亡很痛苦,可是每次活過來,感覺自己又懂了很多事。”
從死亡中學習。
“阿銀最開始看我,是在看別人吧,在看誰呀?”
“抱歉。”
“不用抱歉哦,”小男孩走近,拽住他的衣角,仰着小臉蛋,“不如說很開心,我不像惡鬼,而是像阿銀喜歡的那個人。”
坂田銀時:“……”
許久之後,他大力揉着那毛茸茸的小腦袋。
“你不是惡鬼,你就是一個什麽都不懂的小家夥。”
“誰說的?我就知道,阿銀想那個人回來。那個人,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坂田銀時猶豫了會,還是沒說。
“不能說。”
說了就會影響男孩的判斷,變相的推動對方成為吉田松陽。
“我知道,你們是兩個人。”
被人類迫害過無數次,也迫害過人類無數次的虛,為了不成為惡鬼,誕生了吉田松陽這個人格。
人格也有本源,這證明虛本身就有吉田松陽的一面。
渴望成為人類,想親近人類,人類對他做什麽,就會對人類做什麽。
坂田銀時始終覺得,不管虛遭遇了什麽,最終都會誕生吉田松陽這個人。他們的源頭是一致的。
不過不同的經歷,會讓誕生的時間和緣由發生一些變化。
“阿銀我來找你。”
坂田銀時将人攬在懷裏,聲音很輕,帶着春風般的柔意。
“只是想在有限時間裏陪你,讓你少受一點傷害,也想告訴你,人類是多樣的。堅持活下去,你會遇到更好的人類。不要厭惡自己,不要覺得自己是惡鬼,也不要懼怕不死。”
“活着才能遇到更好的人類和更開心的事?”
“嗯,也會遇到糟糕的人類。我們可以遠離糟糕的人類。”
小男孩沉思,又仰起頭,認真道,“所以阿銀會比我先死,我很喜歡阿銀,阿銀死了我會很痛苦。太痛苦了就不會想活着。”
“現在說這個太早了吧,我還沒死呢。”
“好吧,”小男孩再次重複問,“那我應該叫什麽呢?”
“你想叫什麽,喜歡什麽。”
“唔,我想叫阿銀或者阿卷,你已經是阿銀了,那我叫阿卷好了。”
坂田銀時失笑揉他腦袋,“你明明是直發。”
“但我喜歡天然卷,天然卷都是好人。”
“是是是,那你叫阿卷,以後還可以叫阿直,叫任何你想叫的名字。”
夜深。
将怕冷的小男孩抱在懷裏,天然卷武士睜開眼看着星空。
他不是長生種,他永遠不會明白長生種對不死的恐懼。也許這一次後,阿卷最後還是想選擇死亡,但他希望對方是沒有遺憾,抱着對自己身份認可的死亡,是不會與人類同歸于盡笑着迎接死亡。
之前時間緊迫,回去後,他必須繼續調查阿爾塔納。如果将來阿卷選擇死亡,也不會波及地球。
這麽想着的坂田銀時沒想到阿卷的死亡來得那麽快。
那是他和阿卷結伴旅行一個月後。
兩人早就離開村莊,一路上狩獵采集,偶爾也幫附近的人家幹活換取糧食。吃的不是美味佳肴,但都能吃飽。
足量攝食,心情愉悅,阿卷以遠超人類的生長速度成長着。
不死并不會讓他立馬變得強大,擁有超高的劍術,在旅行期間,他每天都會訓練。
不知是本性,還是因為長久接觸的人類只有坂田銀時,阿卷很快學會了偷懶耍滑。
“阿卷,今天只揮刀五十下,也太少了。”
坂田銀時拎着木刀,無奈的看着躺在樹上的阿卷。
“阿銀,我肚子痛,很不舒服。”
躺在樹上的小男孩哼哼唧唧的抱着肚子。
“你啊,真不舒服是怎麽爬到那麽高的樹上?”
某人僵住。
“我、我遇到一只狼,被追着上樹。”
“那狼長什麽樣?”
阿卷支支吾吾說不出來,但就是不肯下樹訓練。
最後,他躺在樹上,坂田銀時躺在樹下,一個不學,一個不教,磨蹭到夜晚。
“嗷嗚嗚!”
第一聲狼叫聲響起時,坂田銀時就翻身坐起拿着木刀。
随後不斷有狼附和,這下子連阿卷都醒了。
“附近有狼群。”
坂田銀時清楚人類大概率跑不過狼,他第一時間将阿卷送到高高的樹上,再收集柴火點燃。
沒多久,就有狼群将這一片圍起來,步步逼近。
“阿銀,我好怕。”小男孩緊張的拽住坂田銀時的衣角。
“沒事,害怕就閉上眼。”
男孩閉上眼,又很快感受到一陣風,身邊的溫暖源消失,趕緊睜開眼,發現坂田銀時居然率先發動攻擊,直接解決了一頭狼。
這一招威懾了餘下的狼群,不敢輕舉妄動。
又過了一會,狼群重新躁動,又連續幾只撞擊樹木,還有的往上爬了幾米。
坂田銀時再次解決了一頭狼威懾。
雙方一直僵持到天明,狼群才散去。
看了眼樹下的狼藉,坂田銀時吐了口氣,“趕路吧。”
他将男孩抱起來,忽然發覺對方渾身滾燙。
他簡單判斷這是受驚又受寒,趕緊帶着人趕往附近的小鎮。結果他高估了平安時代的醫療水平,這個時代的醫生多數時候只能用簡單方法處理,沒有高效的藥物。
阿卷燒得滿臉通紅,意識也不清楚。
坂田銀時再次感受到無力,一如當年被迫二選一。
他抱着人離開小鎮,想趁着天亮趕往下一個城鎮。
就算清楚下個城鎮找到好醫師和好藥的機會渺茫,他也不敢停下腳步。
“我居然連發燒這種事都解決不了,還說什麽回來救你。”
長久以來的擔心在蔓延的絕望裏爆發。
在艱難說出這一句後,擅長忍耐的天然卷武士無聲崩潰。
那雙紅色眼睛開始暗淡。
睜開的紅色眼睛卻很亮。
“阿銀,”男孩艱難呼吸,“不要難過,我是不死的。”
憎恨不死特性的人第一次慶幸自己是不死。
有人牽挂,有人擔心,才會留念,才會不舍。
他忽然好想活下去。
在前往下一個城鎮路上,阿卷停止了呼吸。
坂田銀時将人帶到山洞。
他疲憊的盯着懷裏的屍體看,從一點點變冷變僵硬,到重新擁有溫度和呼吸。
男孩一睜開眼,就急切的尋找那頭天然卷發。
他一眼就看到了天然卷。
“阿銀!”
阿卷激動的抱住還沒反應過來的男人。
“我好開心!”
“第一次,這是第一次我活過來時有人在等我!”
說着說着,男孩開始小聲哭泣,“如果每次死亡都有人等我,不死一點都不可怕,因為啊,有人在等我回去!”
垂着頭的天然卷武士将人抱住,過了會輕輕拍背,再過了一會抱怨,“不要把眼淚都擦在我身上啊,阿銀我沒錢買新衣服。”
“就這一次嘛,我們待會可以去偷…咳咳,幹活換衣服。”
臨死前是那麽脆弱,現在又是那麽有精神。
旁觀者的精神尚且受到沖擊,有些接受不了,那不斷死亡和複活的人呢?
坂田銀時按住男孩的肩膀,暗暗做了個決定。
他們依舊在旅行,偶爾路過城鎮村莊,還是有人對坂田銀時的發色和兩人的瞳色産生懼怕心理,喊着‘惡鬼’追殺。
有坂田銀時在,兩人都是輕松躲過,之後又在坂田銀時的帶領下,他們趁着夜色回去惡作劇。
“鬼啊!”
“豆子呢,快撒豆子!”
“噗哈哈!”
阿卷捂着嘴笑得歡,“讓你們喊我們是惡鬼,明明一個個這麽怕假鬼!”
“別笑了,趕緊走,待會全村人起來就不好了。”
坂田銀時扛着人就走,路過樹林時,聽到凄慘的哭聲。
阿卷好奇的夠着脖子看,“咦,我怎麽抖起來了?”
低頭看,“啊,阿銀你在抖,你在害怕?”
男孩後知後覺,“阿銀你怕鬼?”
“替身啦,那是替身不是鬼,”坂田銀時的聲音都在顫抖,他抱着人飛快跑着,“快走快走。 ”
“哇,”阿卷捧着臉驚訝,“原來阿銀也有害怕的東西,唔,怕鬼啊。”
他眼底閃過一絲狡黠。
于是某天夜晚坂田銀時遇‘鬼’了。
他一口氣竄到樹上,才發現‘鬼’有影子,又爬下來揭穿‘鬼’的真面目。
“你小子天然黑啊?”
坂田銀時指着那棵樹,“去罰站。”
“不要嘛,阿銀我知道錯了。”
“哼哼,阿銀我不會心軟的。”
“嗚嗚嗚,阿銀,嗚嗚嗚…好吧,我不假哭了,罰站就罰站。”
莫名的,坂田銀時在對方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
最初被吉田松陽撿回去時,他十分戒備,像是一只刺猬,懷疑吉田松陽居心不良,後來确定那是一個好人後,他開始暴露本性。
他被罰過,于是惡作劇,又被罰了。
他偷懶耍滑,又被罰了。
再後來桂和高杉來了,再後來…
坂田銀時看着月亮,輕笑了聲。
除了城鎮,他們還去過平安京,去那些繁華的城市。
那兒,只有很少的人對他們紅色的眼睛發表意見。在兩人表現出精湛的劍術後,還有一些官員想招攬他們,但被兩人拒絕了。
穿越四個月後,阿卷已經是青年人的模樣,舉手投足至少有一半吉田松陽的模樣,至于另一半…坂田銀時心虛的摸鼻子,不敢看吊兒郎當掏耳朵抖腿的阿卷。
總感覺以後會被假發和高杉罵。
“哈,哈哈,”他對着空氣幹笑,“誰讓你們不過來,不是阿銀我的錯。”
“阿銀。”
氣質稍稍有些輕浮的阿卷走過來。
他努力擠出笑容,“你是不是要走了?”
坂田銀時表情僵住。
“被我猜中了,直覺有時候很可怕呢。”阿卷彎着眼。
“如果要走,不要和我告別哦,要趁我睡着哦,要…記得想我。”
“不是都長大了?”坂田銀時無奈的按住青年人的腦袋,“別哭了,我還會再留一個月。”
“真的?”
阿卷立馬換了副面孔,“聽說平安京最近有幾場大活動,我們再去玩吧,可是沒錢,阿銀去工作賺錢吧。”
“喂喂喂,你小子變臉也太快了,是裝的的吧,剛剛是裝的吧?”
青年朝前跑,頭也不回。
“阿銀你太好騙了。”
他臉上沒有任何笑容。
坂田銀時擡腳跟上,臉上也沒笑容。
一個月後,深夜,坂田銀時盯着睡得正香的青年看了會,伸手拽了拽頭發。
“再見了,未來再見,要記得阿銀我。還有,以後少罰我,多給我買糖,多誇我,不要上高杉那小子的當,不要和假發做一些奇怪的事,更不要扮鬼吓唬我們,高杉那小子可怕鬼了。”
等了一會,阿卷依舊呼吸均勻,坂田銀時輕笑,出了房屋,站在月光下。
“葉王,麻煩你了。”
通過溢散力量存留的一道意識開口,“真要去那個時間點?我以為你會以防萬一,去寬政大獄前,阻止奈落帶走松陽。”
“是有這個想法,不過,”坂田銀時再次想起高杉晉助偷偷調查到的事情,“這對胧不公平。”
葉王的意識:“胧雖然讓松陽下定決心,但在遇到胧之前,松陽就已經出現了,胧不會過多影響那些命運。”
“咱們這個大師兄為保護老師和私塾,背地裏做了許多事,如果不能遇到老師,接受不死之血,他會死的。”
葉王的意識:“不止如此吧,你希望胧能一直陪着松陽。一個人不死,和兩個人不死還是有區別的。既然這樣,記得提醒胧,不要透支身體,不要過多戰鬥,他才能活得更久。”
“知道了,謝啦。”
天然卷武士逐漸沒入月光中。
他化作一只蝴蝶,翩翩飛越時間河流,偶爾他能看到河流裏景象。
阿卷一個人踏上旅行,他努力不死,但還是會死亡,被人發現不死的特性,朝廷賜予他象征‘死神’的面具,希望他成為幕府的刀,負責在暗處清理不利因素,被阿卷拒絕。
阿卷被處刑,後來複活,開始避開人群旅行。
一年又一年,偶爾被發現,經歷類似的事。
一年又一年,他更強大,很少有人能殺得了他了。因為活過來時無人等待,他更不願意死亡了。
沒有人等待的死亡太寂寞了。
月光下飄來一只蝴蝶,一個別着木刀的天然卷武士現身。
木料燃燒的味道傳來。
前方幾處房屋正處于大火中,一道身影正在和戴着鬥笠手持禪杖的奈落成員打鬥,不遠處地上則躺着一個小孩。
是幼年的胧。
一切和高杉的調查對上了。
據說胧幼年被拐走賣到其他人家,那戶人家因為一些事遭受奈落血洗,沒有任何血緣關系的胧被波及瀕死,得到不死之血才活下去。
在過去發生一些改變後,如今化名為阿卷的男人游歷到這,發現奈落成員連一個小孩子都不放過後,出手阻止。
坂田銀時扛着木刀靜靜看着。
阿卷擊退了奈落成員,用不死之血救活了胧,正要帶胧走時,若有所覺看過來。
兩人四目相對。。
對坂田銀時來說只過去一會,對阿卷來說,已經過去數百年。
“好久不見,阿銀。”
已經誕生吉田松陽人格的阿卷微笑,是那樣溫柔。
坂田銀時鼻子微酸,他露出吊兒郎當的笑容,“好久不見,阿卷。”
胧牽着阿卷的手,好奇的看過來。
三人結伴而行。
“奈落會放過你們嗎?”
“不好說,我拒絕過很多次奈落的邀請,他們那應該有我的資料,這次我又阻止他們趕盡殺絕,不過嘛,”阿卷微笑,“我可是練習了數百年的劍法,要是這樣都輸了,也太丢阿銀的臉了。阿銀教導我那麽久呢。”
“老師,”沒錯,初見就執拗的認阿卷為老師,這會叫得很順口的胧認真的打量坂田銀時,“他是您的老師嗎?那我該叫他什麽?”
“咳咳。”坂田銀時心虛的冒汗,又忍不住多打量了胧幾眼。
這家夥小時候居然是這麽開朗自來熟的性格。
“阿銀,你要當我的老師嗎?”
“咳咳!”
這次咳得驚天動地。
坂田銀時很心動,對上阿卷那熟悉的笑容又很心塞。
以前啊,老師都是一邊露出這樣溫柔的笑容,一邊把他們捶到地裏。
他總感覺阿卷已經看出了什麽。
“這、這就不用了。”
“這樣啊,阿銀,錯過了就再也沒機會了。”
坂田銀時糾結了會,“那,你喊一聲,就一聲。公平起見,我也喊一聲。”
阿卷微笑:“好啊,阿銀老師。”
“咳咳,咳咳。”
坂田銀時清了清嗓子,“阿卷老師。”
他又得寸進尺,“先來後到,那以後我就是大師兄了。胧排老二。”
胧眨眨眼,“好像應該是這樣,可總覺得哪裏不對。”
阿卷但笑不語。
這一個月裏,他們遭遇了奈落的追殺,但都被解決了。
之後為威懾幕府,坂田銀時和阿卷還找機會端了奈落幾個據點,奈落元氣大傷,幕府也消停了一段時間。
之後阿卷開了一家私塾。
沒等到自己與老師相遇的時間,坂田銀時就發現時間到了,他要離開了。
“阿銀。”
有所察覺的阿卷帶着刀準備出門。
“聽說這附近有個小孩靠利用屍體上能利用的東西活着,我準備接他來私塾。”
坂田銀時瞪大眼。
“還有,你是阿卷老師的第一個學生,不過我已經決定化名為吉田松陽……”
聽到這話後,種種複雜的情緒化作不安。
“老師,你……”
“胧才是松陽的第一個弟子,改名後昨晚他第一個跑來喊我老師,要是不滿…”吉田松陽露出溫柔的笑容,“就找未來的我抗議吧。”
“喂,老師,你也太狡猾……”
坂田銀時被吸入門內。
坂田銀時從門裏掉出來。
他發現萬事屋很安靜,時空穿梭機的位置也變了。
萬事屋在起居室隔壁其實有一個狹窄的沒有窗戶的倉庫,存放着一些雜物。因為太小,甚至都不能作為書房或者客卧。
但現在一扇粉色大門出現在這個倉庫。
不僅如此,大門右上角還有電鈴形狀的轉盤,轉盤分為兩格,一格畫着一副墨鏡,另一格則是塗成了七彩。
“這就是葉王制作的時空之門和時空穿梭機融合後的形态?”
直覺告訴他,如果把電鈴轉到墨鏡欄再開門,就會去咒靈世界,轉到七彩格,應該就是異世界。
葉王曾說,融合後,異世界與江戶的時間流速依舊不一致,咒靈世界則和江戶的時間流速一致。
不過當下這些都不是重點。
他發現自己的記憶沒有被更新,無法保證過去徹底發生改變,松陽老師活下來,他沒有與同伴們分道揚镳。
倉庫裏留了張紙條,字跡很眼熟,內容也很簡單。
【我在江戶。悟。】
“只留這麽點信息?”
坂田銀時一頭霧水,抖着手打開倉庫的門,客廳空無一人,擺設倒是和之前差不多。
咽了咽口水,坂田銀時在客廳一邊牆上找了下,發現為庫洛洛畫的圖還在,松了半口氣。這證明庫洛洛還能通過這個來到他所在的世界。
他又去翻壁櫥,太宰治留下的痕跡也在,又松了半口氣。
“為什麽記憶沒更新?江戶現在怎麽了?悟怎麽只留那個紙條?”
坂田銀時把所有人的名字喊了一遍,無一人應答後,他出了門,很快站在登勢酒屋前,發現酒屋臨時關門了,只能繼續忐忑往前走。
認真打量歌舞伎町後,他發現大家的精神狀态比記憶中的好,天人也沒印象中那麽多那麽嚣張。走出歌舞伎町後,他看到熟悉的黑長直帶着白色生物跑過來。
“銀時,快快快,再不去私塾咱們就遲到了!”
坂田銀時心頭一跳。
“假發,你…”
“不是假發是桂啊!”
桂小太郎不滿咆哮,又拽着他跑。
“快點,今天是私塾的迎新會,咱們作為優秀前輩怎麽能缺席呢?”
“私塾?迎新會?”
“是啊,你是不是睡糊塗了?”
坂田銀時不意外桂小太郎沒有那段記憶。
原則上,每個世界只有一個息息相關的人知道過去被改變。像五條悟,庫洛洛,太宰治和他。
不過後來,他們幫助伏黑甚爾救回老婆後,伏黑甚爾也記得那些事。這證明如果原住民主動參與改變,未來也能記得,像伏黑甚爾,金,蘭堂等。
“要是遲早了,老師絕對會讓我們穿着女裝給新生們表演,啊啊啊,我才不要!都怪高杉那家夥昨天送了酒,咱們喝醉了!”
坂田銀時才發現自己身上有酒味。
這也是世界的自我修正。
這也不是重點。
“老師他還活着啊。”
記憶還沒更新,可聽到這個消息,足夠讓坂田銀時露出開懷的笑容了。
“這不是廢話?老師一個能打我們所有人呢!”
桂小太郎覺得自己的朋友變得奇奇怪怪。
他一手拽着自出現就很受松陽老師喜歡的伊麗莎白,一手拽着坂田銀時,飛快到了江戶郊外的一家私塾。
“各位,我們到了,沒有遲到!”
“切,你們每次都踩點,能不能有點時間觀念?”
“高杉,你這家夥,明明是你故意送酒!”
“沒有克制力的人在吠吠什麽?”
坂田銀時掃過眼睛完好的高杉晉助,又笑了一聲。
“銀時,你笑得好惡心。”
“矮杉,你沒資格說,打扮成這樣,是想讓後輩們迷上你?”
“納尼,高杉,我就知道你心懷不軌!”
“假發,不會說話就閉嘴。”
“你們幾個,快點,大家等很久了。”
坂田銀時表情古怪的看着開朗又穩重的胧。
不适應,很不适應。
雙腿很聽話的走過去。
他們很快到了私塾的院子,地上鋪了很多野餐地毯,上邊擺滿了食物,人們三三兩兩的坐在樹下賞櫻。
略過那些充滿活力又稚嫩的陌生面孔,坂田銀時看到正在和登勢一起喝酒的吉田松陽。
注意到他的目光,兩人看過來。
“銀時,快過來。”
“混蛋天然卷,你總算來了。”
記憶更新。
幼年的他被吉田松陽帶回私塾,和胧一起學習,後來高杉晉助和桂小太郎也來了。
這一次吉田松陽很有危機意識,除了教導孩子們,還提前組織了一些高手,像登勢的丈夫和友人,像西鄉老板,還有一些坂田銀時聽過名字但并未見面的名人。
他們在天導衆控制幕府前,提前滲透幕府。
吉田松陽更是因活了太久,掌握了許多幕府辛秘,逼迫一些人睜只眼閉只眼。
有他們在幕後主導,更多的人頑強抵抗,後來坂田銀時這一代成長,也跟着上戰場,天導衆沒能控制幕府,不過依舊有源源不斷的天人過來。
順帶一提,更新後的記憶裏,德川茂茂早就上臺,他與桂小太郎相見恨晚,都認為改革勢在必行。德川茂茂已經決定在他這一任廢除幕府制,他将會擔任第一任總統,而他那個腦回路奇葩的同學桂小太郎是下一任總統的候選人之一。
哦,高杉晉助也是候選人之一,不過他主管教育,平時還會回私塾上課,打算和畢業後就留在私塾的胧競選校長。
他們那一界最晚入學的今井信女目前在警察局工作,至于他,畢業後開了一家萬事屋,接各種官方和民間的委托,租的還是登勢酒屋二樓。
不過目前登勢酒屋是登勢夫妻倆在經營,因為他經常拖欠房租,登勢找松陽老師要錢,最後變成酒友。
坂田銀時表情輕松的走向兩人。
“小銀,快來這,有好多好吃的!”
“銀桑,快點。 ”
“汪!”
他偏頭看過去。
梳着包包頭的女孩跳起來和他打招呼,不小心踹到隔壁的沖田總悟,兩人很快打起來。
志村新八半途聽到有人議論寺門通,果斷去和同好聊天。
就連定春也被幾個喜歡毛茸茸的新生圍住。
天導衆沒能控制幕府,交通的便利讓各個星球的人來往密切。神樂還是跑到地球打工,後來留在萬事屋。志村新八為了壯大道場精進劍術,也來到萬事屋,還有被巫女扔掉的定春。
過去改變了,未來也被修正了,但很多羁絆還在,真好。
坂田銀時接過登勢遞過來的酒杯,喝了口酒。
“這酒不錯。”
“廢話,這可是老娘的珍藏,要不是慶祝私塾開學,才不會拿出來…喂,天然卷,你別全喝了呀,松陽,你別笑了,阻止他啊!”
“沒關系,銀時太開心了。”
“是啊,阿銀我很開心。 ”
才喝了幾杯,坂田銀時就有微醺的感覺。
他迎上松陽老師的笑容。
“歡迎回來,銀時。還有,辛苦了,阿銀老師。”
坂田銀時微愣,很快露出一個溫柔至極的笑容,“嗯,阿卷。”
“對了,還要謝謝你們。”
吉田松陽朝他身後說道。
坂田銀時回頭,發現是庫洛洛和太宰治。
“夏油他們有事回去了。”
庫洛洛落座後,開始向吉田松陽和登勢追問坂田銀時青少年時的事情。
“喂,庫洛洛,這種事就別問了。”
“可是很有趣啊。”
“銀時小時候是很有趣,當然,長大也很有趣。”
吉田松陽舉起酒杯,敬向沒有落座的太宰治。
依舊穿着風衣的男人微愣,也舉起酒杯回敬。
兩人什麽都沒說,可一切盡在不言中。
酒水入腹時,太宰治想到自己拿到‘書’的第三天。
因為觸碰書,他看到數不盡的片段,深思熟慮後,他用鋼絲纏着筆寫下長長一段文字。
【…以上,那個有着銀色天然卷發的男人像神明一樣降臨,阻止了無數慘劇。盡管能力者們不清楚真相,但依舊會潛意識感激他,祝福他。而見證這一切的橫濱,藏身于此的神秘之物,同樣因感激而祝福。若感激能造神,那大概就是糖分之神,若祝福能傳達,那大概能穿越時空,惠及他珍視之人。】
酒水入腹時,吉田松陽也想到自己那些年的經歷。
阿銀的溫柔支撐了他很久,但偶爾他也有疲憊差點崩潰的時刻。可每當那時,他總會幸運的遇到溫柔的人類。也許是一個端來熱湯的老者,也許是帶着孩子的青壯,也許是天真懵懂散發善意的幼童。
活下去,會遇到更好的人類,更開心的事。
活着,去見他想見的人。
喝了幾杯後,坂田銀時實在受不了一群人當面讨論他過去的糗事,借口起身離開。
私塾很熱鬧,熟悉的不熟悉的面孔都洋溢着笑容。
坂田銀時只覺心髒酸軟,可熱鬧的人群唯獨缺席那張臉,他的心髒也跟着有點空。
“又是半年沒見,還真有點想念。”
他擡腳朝私塾大門走去。
每次都是對方來見他,這一次,就讓他去見對方吧。
匆匆的腳步停下。
坂田銀時驚訝的看着帥氣靠在門口的白發男人。
“悟,你來了。”
“喲,銀醬。”五條悟本想繼續維持帥氣的姿勢,只是這次時間流速一致,他也有足足半年沒見到戀人,在看到熟悉的眉眼時,眼神當即貪婪。
他毫不猶豫撲過來。
“銀醬,我好想你!”
拍拍挂在身上的戀人,坂田銀時無奈,又滿足。
“我也是。”
“哎,我聽到什麽了,銀醬你再說一遍?”
“沒聽清就算了。”
“不嘛不嘛,再說一遍!”
啊,還是一如既往的熱鬧。
他喜歡熱鬧。
“悟,我們回家吧。”
被某個詞語觸動到的男人彎眼笑,“嗯,回家。”
他們手牽手,倒影交疊,踏上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