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裂谷洞穴(2) 只需稍稍擡手,就能碰……
第29章 裂谷洞穴(2) 只需稍稍擡手,就能碰……
清晨,容欺醒轉。
入目是陌生的岩石壁,耳邊傳來隐隐約約的水聲,他只覺得頭昏腦漲,掙紮地坐起了身體。
“醒了?”顧雲行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容欺轉過頭,發現昨夜半死不活的人,此刻正挺直了脊背盤腿打坐。看臉色,似乎還挺精神。
“你……”剛說出一個字,便發現聲音嘶啞得很。
顧雲行道:“昨日你淋了雨,又耗費了太多內力,所以夜裏發了會兒低燒。現在可還難受?”
低燒?容欺回憶了一會兒:“我怎麽不記得?”
不過頭腦昏沉、手腳綿軟,确實是患病的症狀。
容欺按了按眼角,站起身走到顧雲行跟前,居高臨下地看了眼他的後腦勺,發現确實有一處血痂,但傷口不大。他低下頭,發現自己的右手被纏了數圈。
顧雲行擡頭看向他,認真道:“那滿手的血不是我的,是你受傷了。”
容欺訝然,狐疑地動了動右手,頓時,右手掌心傳來尖銳的疼痛,讓他忍不住“嘶”了聲。
“別亂動!”顧雲行沉聲制止道:“手掌被山石劃破了一道,好不容易止住了血。你是不想要這手了嗎?”
容欺被他吼得一愣,随即不滿道:“顧雲行,你這是什麽語氣,我受傷與你何幹!”
“怎麽無關?”他仰頭盯着容欺,一把攥住了人,将他拉着在自己身邊坐下,“昨夜若非右使這雙善使暗器的手,我們也不可能逃出生天。”
這話誇得太過自然,容欺心中的怒火一下平息了許多,道:“銀環刺骨針本就是殺招,換作尋常人早就當場斃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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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雲行攥着容欺的手,挑開布條又檢查了一番:“還好,沒有再出血。”
容欺見他似乎對自己的傷口頗為在意,莫名覺得有些新奇:“顧雲行,你不會是在緊張本座吧?”
顧雲行整理布條的動作一頓:“當然。昨夜承蒙右使不棄,沒有半道将我扔下,還輸送了那麽多內力給我。”他笑了笑,“雖然強輸內力,并不能治好顧某的外傷。”
容欺愣了片刻,不滿道:“你像個死人似的,誰知道你是內傷還是外傷!”
顧雲行忙道:“是是是,右使大人救命之恩,我銘記于心。”
“不許陰陽怪氣。”見他這番退讓的模樣,容欺絲毫不覺得高興。
顧雲行:“我情真意切,怎麽就陰陽怪氣了?”
容欺沒好氣道:“你當我願意救你?那怪人功力如此高深,我只是不想你死了,然後一個人對上他!”
顧雲行仍是笑,也不反駁,順着他說道:“右使大人所言在理。”
容欺對上這副笑臉,心頭惱怒卻又無從發作,索性不去看他:“沒想到這麽荒涼的鬼地方,竟然藏着這般厲害的高手。顧雲行,我看他行為舉止不像是神智清明的人,倒像是個瘋子。你對他的路數有頭緒嗎?”
顧雲行搖頭道:“此人內力極強,身手開合有勢,且速度很快。放眼當今武林,沒幾個人是他的對手。照理說,能有這般武藝的人,江湖上屈指可數,應該很好辨認。但他用的招數章法全無,與我所知的門派都對不上號。”
容欺:“‘歪門邪道’裏也沒有能對得上的。但他總不會是在這孤島裏自學成才的吧?”
孤島與世隔絕,也沒有人居住過的痕跡。
只要這怪人不是從石頭縫裏蹦出來的,總該有個來處。
容欺:“這些年江湖紛争常起,常年有人失蹤不明,你就沒有什麽懷疑對象?”
顧雲行沉吟片刻,道:“暫時沒有。”
容欺:“也對,這怪物蓬頭垢面的,要不是會武,簡直是個野人了。”
兩人陷入沉默。原以為流落荒島已是糟糕,沒想到荒島之上還藏着嗜殺的怪人。
手上的傷口隐隐作痛,容欺垂下頭,神情沮喪。自墜海以來,每當他以為已經倒黴透頂的時候,命運總能滑向更可怕的深淵,他道:“若是再被他發現,興許我們就沒有這麽好運了。”
顧雲行笑了笑:“容右使意志消沉的模樣,倒是難能一見。”
容欺白了他一眼,心說自入島以來,他在他面前意志消沉的次數還少嗎?
“先別想這些煩心事了,你往裏看。”顧雲行伸手一指,指向了山洞深處。只見亂石雜草後,水汽氤氲下,藏着一汪水池。
顧雲行道:“我試過了,是個冷泉,連通着暗河。”
容欺睜大了眼睛,震驚萬分。他撐起身體,緩步走到池邊,彎腰撥了撥水面,池水立時漾起了波紋。
容欺:“昨夜聽見水聲,我還以為是下雨的緣故。”
顧雲行:“如果我沒猜錯,昨夜我們從山腰墜入裂谷,如今應該處在山腳,或是更深處的位置。”
慌不擇路之下,竟能找到這樣一處天然隐蔽的洞穴,洞穴之中還藏有活水。若是更早一些發現,兩人定會為之雀躍,也不必去造什麽“天馬行空”屋了。可如今真的遇到了,卻只剩下滿腹凝重了。
容欺:“我們不能在此久待。那怪人行蹤成謎,也許還在附近徘徊。”
顧雲行:“沒錯。我們來到島上已有數月,可不管是這怪人,還是接連喪命的兩名離火宮弟子,都是近期突然出現的。那他們此前又藏身于何處?”
容欺眸光微動,一下就想到了那座相距不遠的西面半島。海上水汽彌漫,阻隔住兩島的行跡,只有每日特定的極短時間內,才能得以窺見一二。但既然他都能發現西島,西島上的人自然也會發現這裏。
——這群人突然現身,也許就是從西島而來。
顧雲行尚不知情,該不該告訴他呢?
容欺張口欲言,他走回顧雲行身旁,目光落在他腦後的傷處。
顧雲行問:“怎麽了?”
容欺道:“昨夜你若一開始就自行逃開,便不會這麽狼狽。”
顧雲行沒想到他會這麽說,笑着道:“那此刻顧某就孤零零一個人了。”
容欺篤定道:“換做我是你,我決不會在逃跑路上多帶一個累贅。”
顧雲行迎着他直白坦率的目光,無奈道:“容右使,你可不是什麽累贅。況且昨夜我已經做過一次昏迷不醒的累贅了。” 至于某人有沒有真如自己說的那樣,絕不“多帶一個累贅”逃跑,已不用他多說了。
容欺沉默片刻,移開視線裝作無事道:“不必同我說這些。就算你沒有抛下我,也別指望我會感激你。”
顧雲行面露受傷之色:“唉,容右使,想從你的嘴中聽到一句好話,怎麽就這麽難呢?”
容欺冷着臉讓他別岔開話題,猶豫片刻後,道:“顧雲行,你教我泅水吧。”
顧雲行一愣:“怎麽忽然想學這個?”他想到什麽,開玩笑道,“難道右使真打算游出大海嗎?”
容欺面無表情地盯着他:“不好笑。”
顧雲行:“……”
容欺:“游出大海自然是不可能的。但是看到這暗河,總覺得還是要多做些準備。”
兩人順着水源盡頭望去,暗河蜿蜒幽深,越往深處,水面便越寬。也許這裂谷洞穴的盡頭,只剩水路。
顧雲行:“也許過了一夜,那怪人已經離開了。我們可以原路返回。”
“不行!”容欺皺眉:“難道你就不好奇暗河盡頭通往何處嗎?”
顧雲行挑了挑眉:“無外乎是在這島內,又去不了別處。”
容欺:“話雖如此,可……”他頓了頓,意識到什麽,冷冷道:“你不願意教就算了!”
顧雲行看着魔頭懊惱的模樣,及時開口道:“我當然願意。”
容欺看向顧雲行,見對方笑意盈盈,不知道為什麽,總有種自己被戲弄了的錯覺。
最終,學水之事,就這麽拍板敲定了。裂谷極為隐蔽,他們藏身于此,都沒有被那怪人發現。兩人負傷休整了兩天後,容欺便提議要下水。
關于泅水之事,他自己也沒有多少把握。幼時,鄒玉川用盡各種辦法都沒能讓他學會,如今顧雲行教他,又能有幾分勝算?但他知曉顧雲行一旦得知西島存在,必定會去查探友人蹤跡,即便他現在瞞着顧雲行,也只是拖延一時半刻罷了。
所以西島之行避無可避,他必須強逼着自己盡快提升水性。
若是自己學不會,顧雲行走了,他就可能要獨自面對那個怪人了。
日光透過裂隙,照射在水池中,容欺望着這粼粼的波面,還未靠近,便已有些暈眩。
不遠處,顧雲行已除去了外衣,在水中朝他招手。
“放心,這水不深。”
容欺的目光落在顧雲行被水沒過的鎖骨處,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顧雲行察覺到了他的遲疑,道:“只比你往常洗澡的那處溪流深了幾尺罷了。”
容欺冷冷道:“我看得見。”
還能讓顧雲行小瞧了不成?他緩了緩心神,手指搭上衣襟,脫去外袍,便步入了冷泉之中。
水溫偏涼,淌過皮膚的那一刻有些刺冷,他扶着一側泉壁,慢慢往前挪了幾步,很快,水沒過了膝蓋,又沒過了腰背……容欺停下了腳步。
這眼冷泉并不大,顧雲行就在跟前,只需稍稍擡手,就能碰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