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水漲船高 漲潮了,海水漫過來了
第14章 水漲船高 漲潮了,海水漫過來了。……
“顧某不良于行,讓右使久等了。” 顧雲行彎腰進入船艙,見沒有多餘的“座椅”,便席地坐下。
容欺冷笑:“我可沒等你,只是你再不回來,雞都要糊了。”說着,他指了指旁邊的一串黑乎乎的東西,道:“給你留了半只,不必謝我。”
顧雲行仔細辨認,又聯系話語,眼底有一絲不可置信:“這是……烤雞?”
容欺目光閃躲,不去看那團黑東西:“當然!”
顧雲行:“……”
容欺見他遲遲沒有動作,冷嗤道:“我只是不小心烤久了些。”想了想,又補了句,“裏面還是能吃的。”
顧雲行将那串黑東西拿到身前,用手撥弄了幾下,立馬灑落許多奇怪的黑屑。
顧雲行:“……”
容欺頓時有些不爽:“顧雲行你這是什麽表情?不吃你就餓着吧!”
顧雲行不想真拂了這魔頭難得的好意,于是剝開最外面的“黑炭”。
——黑炭的裏面還是焦黑一片。
容欺受不了他磨磨蹭蹭的模樣,一把奪過烤雞,幾下便将最深處一小塊勉強不是黑色的肉剝了出來,遞過去:“吃。”
顧雲行道:“……多謝。”
那塊奇怪的烤肉最終“不小心”被顧雲行掉在了地上,他神色間帶着些許歉疚,表示明日定會雙倍補償容右使的美意。
容欺只是冷笑,倒沒有翻臉——畢竟他自己也偷偷幹了相同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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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決定就此揭過“烤雞”之事,便問:“顧雲行,你的天極門門主當得如何?可得人心?”
顧雲行:“尚可。”
容欺:“你的‘尚可’能為你換來多少援兵?”
顧雲行:“離火宮弟子衆多,在沿海處更有大小三處據點,想來他們會比我那些旱鴨子下屬更快一些。”
容欺瞅了他一眼,沒有答話。他比誰都清楚,沿海的三處據點,沒有一處是他的。就連他出海的船只都是費了許多力氣才弄來的。
顧雲行問:“怎麽突然問起這個?”
容欺透過艙壁的孔洞望向不遠處的無邊大海,道:“沒什麽,只是在想,我們不會要老死在這鬼地方吧?”
顧雲行笑了笑:“江湖紛争不斷,能尋一清淨地壽終,也算是個好結局。”
容欺譏道:“你倒是會安慰人。”
顧雲行:“說來,顧某也有些想家了。”
容欺:“也?我可沒有那種東西。”
顧雲行:“右使自小被鄒宮主收養,顧某還以為離火宮會是右使的牽挂。”
容欺看向他:“想套我話?”
顧雲行微訝:“何出此言?”
容欺自然不信他的鬼話,他一人獨坐時有些感懷,随口一問也是下意識地希望能有機會離開這破島。結果顧雲行先是試探據點之事,又是打聽他與離火宮的淵源。被他戳穿還一副驚訝的樣子,騙誰呢?
“也難怪,顧門主是前任門主的獨子,年紀輕輕便繼任了母親的門主之位,天極門可不就是你家嗎?”
顧雲行無奈地搖搖頭:“那容右使說說,顧某套你話是為了什麽,如今顧某又能做什麽?”
容欺語塞。
顧雲行:“你我同困于此,總不能每天都聊些山雞野兔的事吧?”
容欺:“……終有一日我們會離開這裏,到時江湖相見就是仇敵了。”
容欺的一番話讓兩人都陷入了沉默。海邊浪聲響起,襯得船艙內愈發安靜。
顧雲行突然道:“起風了。”
容欺道:“成日都有風,就未見停過。”
兩人又不再交談,一同沉默地聽了會兒風。
不知過了多久,眼前的人忽然站起了身。
容欺擡頭,警惕道:“怎麽了?”
“不是風聲——”顧雲行語氣前所未有的嚴肅,“快下船!”
容欺尚未反應過來,身體已先一步跟着顧雲行往外走。這時,一陣巨大的聲響後,船艙猛然搖晃起來,容欺沒防備歪向顧雲行,急忙又飛快站定。
顧雲行扶穩他:“漲潮了,海水漫過來了。”
“不是說明天才會上漲到這兒嗎?”容欺罵罵咧咧地穩住身形,道,“怎麽偏偏是這種時候?”天都要暗了!
兩人沖出船艙,一腳踩進了水中。
這麽快?
容欺瞳仁微縮,不知不覺間,海水竟已漲到能淹沒腳背的程度。再看向海面,只見層層疊浪推湧而來,水勢之下,木船劇烈晃動。船艙邊的木頭架子早已被盡數沖散,被浪潮裹挾進了海中,不見蹤影。
若是潮水繼續高漲,那麽他們的船——
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擔憂。
容欺不會水,對這水勢頗為忌憚:“這、怎麽辦?”
顧雲行:“你腿腳快,将船艙內有用的東西往外搬。”
說話間,又是一陣浪湧,掀起的浪尖直接蹿上了腰部。
容欺:“都是些破爛玩意,搬什麽?本座可不去,你——你快回來!”
然而顧雲行已經重新走入艙內,他迅速拆下帆布,拖抱着一堆東西走了出來。
就這片刻的功夫,水已沒至膝蓋。
當看清顧雲行手裏的東西時,容欺一時無語:“顧雲行,你是不是有病?拿木板做什麽!”
顧雲行嘆氣:“你會做屋頂嗎?”
容欺一愣,什麽屋頂?
顧雲行看懂他的表情,直接道:“我也不會。”
容欺:“……”
顧雲行:“所以我拆了幾塊完整的木板,到時一并帶過去。”
容欺一時不知說些什麽。
兩人雙雙沉默。此前在江湖上也算得上是博學廣記的人物,結果有朝一日會淪落到相顧茫然的地步。
又是一陣潮水湧來。
顧雲行:“快搬過去些,別被水沖走了。”
容欺也只能幫着接過東西,正打算走,忽然停了下來。
顧雲行:“怎麽了?”
容欺瞪大了眼睛:“我的匕首落在裏面了。”為了切開那只可惡的烤雞,他便把刺鱗取出來用了下。
顧雲行:“放哪裏了?”
容欺道:“石頭堆。”說完,他猛地察覺到身旁人的意圖,急忙伸手扯住。
“你幹嘛?船快要浮起來了!一把匕首而已,沒了就沒了!”
“來得及,我去拿。”顧雲行的态度很堅決,他扶着船壁,再次折了回去。
“顧雲行!”
容欺心道這瘸子怎麽大難來時,這般重視身外之物?簡直不要命了!
如今夜晚将臨,只餘天邊一點所剩無幾的光。容欺感覺到視物已有些模糊,再加上不會水,他肯定不能傻呵呵繼續待在原地。
“顧雲行,船浮起來了,你快出來!”
“嘩——”
轉瞬之間,海浪聲勢陡增,容欺只覺得衣服被打濕了大半,甚至嘴裏還嘗到了一絲海水的鹹腥味。
他咬咬牙,眼中露出狠色——顧雲行,這回是你自己不要命的!
他立即轉身,抱着顧雲行給他的東西往岸邊跑去。
跑了一段距離後,容欺回首望去。
天邊落日已經徹底西沉,只餘一抹淡光。他眯縫着眼,依稀只能看到萬丈波濤中,有一片陰影在搖晃。
潮水越漲越高,水勢托舉着木船,一個回浪,便裹挾着兩人曾經的容身之所沖向海中。那片陰影在浪潮中左右搖擺,很快就愈行愈急,朝着大海深處一路飄去,淡出了容欺的視線。
船艙……沒有了。
——那顧雲行呢?
他試圖從一片晦暗中找出顧雲行的身影,但受損的視力不足以支撐他看清遠處的情形。
容欺往前邁了一步,停頓後收回了腳。
他應當思考如何度過接下來的夜晚,而不是去管別人的死活。尤其這個“別人”水性極佳,就算出了事,也輪不到他這個旱鴨子去救……
“虧我以為你是個聰明人,結果卻是個蠢貨!”
“蠢貨!十足的蠢貨!”
一把破匕首而已,哪裏就值得用命去換了?就連他這個正兒八經的主人都不心疼,顧雲行非要管什麽閑事!
他朝着大海方向咒罵了一聲,又仿佛不解氣,朝着水面狠狠踹了腳,濺起一片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