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恃寵而驕的皇子(二十七)
第27章 恃寵而驕的皇子(二十七)
太醫從寧辭身上發現和先皇一樣的中毒症狀時, 着實是驚了一下。他當即跪下身來如實向白祁禀告,四周是一片安靜,那想象中質疑的聲音都未出現。
他悄悄擡頭看去, 就見那年輕的帝王目光望向床上躺着的人, 目光是微怔, 又有一種令人說不上來的平靜感。
随後帝王開口,是讓他退下去。那聲音沙啞, 似乎帶着深深的疲憊感。
早在寧辭說出那句“我的事将軍不必再擔心太久”的時候,他就已經察覺到了什麽。卻是沒想到, 寧辭竟是這個意思。
白祁突然又想到了前世的那杯毒酒, 或許對對方來說,不是不得不喝, 而是他可能就在等着那一杯毒酒也說不定。
他的阿容想死。
也可以說,是想離開他。
哪怕先前兩人的相處是親密, 甚至走到這樣的局面都是由對方一手促成的。可仔細想來這就像是一場交易,對方打着欺辱他的旗號将他護住, 而他所能給的反饋便是待對方好。
到最後交易終止,互不相欠。
白祁終是明白了過來,他的重生不是為了讓他能和眼前的人相守。只為了讓他能夠看明白, 眼前人的真實模樣。
又或許重生是為了讓他能夠更好的坐穩現在的位置,像是冥冥之中有一雙手, 一直在推着他們前行。
是了,他們。
阿容最盼望的就是他能坐上皇位,在發現自己成為了他的軟肋之後, 便連自己也要去除掉了。
這是早就計劃好的, 上一世是阿容料到自己會想他死, 而這一世則是發現了自己不會讓他死, 所以就有了新的打算。
白祁走到了床邊,低頭看向了似乎安睡中的人。也許對方還是騙了他的,自己将他推入了水中,差點讓他死了,所以他還是有恨他的。
——才要用這種方式來報複他。
他回想起了白諸最後留給他的那句話的意思,他最是清楚這種毒的毒性,就算提前發現,也不過只是多活一些時日罷了。
“外公也先回去吧。”
一旁在聽的趙将軍同樣在太醫說完的時候就愣住了,寧辭突然暈倒,他既然在場當然也是要看是個什麽情況。
他同樣精明,得知寧辭中毒,再聯想那句話,也猜到大概率是這絨親王給自己下了毒。
對自己狠的人趙将軍也見得多了,可像寧辭這樣的,他也是第一回見得。
可這絨親王這麽做的目的,究竟是為了白祁好,還是別有什麽目的呢?
趙将軍望着白祁動了動唇,最終還是恭敬的行了禮,退出了這屋子。不管怎麽說,一些話這個時候說并不是最好的時機。
而且絨親王将死的事,對他來說是獨有利而無害的。
就算寧辭并非皇室血脈,但白祁顯然是不想暴露這件事的,不然以欺君之罪來判就是死刑。
白祁養着寧辭确實不涉及道德的問題,可趙将軍又怎麽會看不出,白祁不納妃的根本原因就在寧辭的身上。
所以,這樣也好....就算趙将軍感激寧辭,但在他心裏也依舊還是白祁來的更重要。
關門的聲音很輕,而伴随着屋內再次安靜,白祁是在床邊坐下,伸手劃過寧辭的臉頰,随後慢慢低下頭去,就是親吻在了他的額頭上。
可能是失去過一次,所以這次才能越加坦然的接受。
上一世自己死的時候是有執念的,因為漸漸的明白了過來阿容是在幫他,于是有了悔恨的情緒。
到了現在,在看清了一切之後,這種執念感似乎....是不深的。
他只是,願意給他想要的結果。
·
寧辭再次醒來已經是第二日的上午,白祁是意料之中的守在床邊,見他醒來便是上前将他扶起,随後接過了宮人遞過來的溫水。
白祁的面色很平靜,哪怕感受到了寧辭在打量他。
這種平靜感是給了寧辭些許詫異的,接着就看到白祁取了溫水卻沒有遞過來,而是自己喝了一口,便将腦袋湊了過來。
那溫暖的濕意沾上寧辭有些幹的嘴唇,他仰頭接住對方以這種方式渡過來的水,也用這種方式喝完了這整一杯的水。
随後白祁就像是平常一樣問他“想吃什麽?”
寧辭眨了眨眼,意外于白祁這樣的姿态,卻也覺得這還挺符合白祁的性格的。
白祁當然是知道了他給自己下毒的事,可他表現的像是不知道這件事,也并不打算提這件事。
像是接受良好的模樣。
他內心究竟是怎麽想的,大概也就只有他自己自己知道了。
于是寧辭開口報了幾個他平常就愛吃的菜和水果,身旁聽着的宮人很快就下去準備了。
寧辭看了看床邊照射進來的陽光,對白祁說自己想要出去曬曬太陽。
又是一年入秋的時候,氣溫是驟降。前幾天還是夏天的熱,這幾天突然好像就感覺有了冬天的冷。
但不得不說這種時候算是一年中難得氣溫适當的時候,雖然秋燥換季容易染上風寒,但白天有太陽的時候還是很舒服的,晚上躺在鋪了薄薄一層棉的床上,也十分舒适。
醒了之後多少還是有精神的,他還沒到那只能躺在床上的晚期,當然是可以自己走路的。但白祁聞言之後便伸手将他抱了起來,走到外頭将他放在了那張躺椅之上。
可以察覺到的是周圍的宮人都少了許多,還在的幾個也是伺候的越發小心。若不是之後太醫匆匆過來,他還真要以為白祁對這件事是不打算管了。
太醫行禮之後望着寧辭的目光也是複雜,那天他幫寧辭查出毒素的時候同樣也發現了寧辭身上的那些算不得正常的痕跡,但皇室的事不是他能多嘴的,這件事就只能爛在他的肚子裏。
白祁可比先皇好的多,沒少說過“治不好就砍了你的腦袋”這樣威脅的話,現任的帝王只是跟他說,絨親王想要如何便如何。
說實話他都沒明白這件事,因為在他看來,絨親王中毒,應該是其他人給他下的。如今中毒已深,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我還能活多久?”
太醫正想着應該怎麽開口,就聽到了寧辭的問話。他趕忙松開寧辭的手腕,跪下身來。
“親王中毒已深,恐怕....只有三個月的時間了。”
說完之後他便覺得自己是不是說的太直接,應當再委婉一些,說些“好好調理就能再活些時日”的話。
卻聽得頭頂傳來的聲音,是一聲:“好。”
這不是絕望時會有的音調,甚至聽上去心情不錯。他來不及再反應什麽,帝王已經讓他退下去了。
寧辭的手裏有捧上了一杯熱茶,他擡頭看向身側的白祁,開口問道:“還有三個月,三哥想讓我做什麽嗎?”
白祁在他身側蹲下身來,這是一個在他面前已經做習慣了的動作。
“那你,還想讓我做什麽?”
寧辭頓了頓:“希望三哥可以穩住這枭國的江山。”
“好。”
也是幹脆利落的回應,至于寧辭問他的問題....之後白祁都直接索取的。
絨親王重病在宮中療養的事很快傳開,衆人心思各異,也不可能在這段世界中再提讓白祁納妃的事了。
白柯進皇宮見了寧辭一面,為了讓白柯不在之後整出什麽幺蛾子,寧辭也同樣向他和白清坦白了他身份的這件事,說是大概父族有的遺傳病才成了這樣。
白柯當然是一口咬定是白祁給他下了毒,但在見白祁将抱起入了自己的寝宮之後,卻是怔住。
之後他便再沒有機會進入這皇宮之中見到寧辭,據說還算消停。
頭一個月寧辭的身體還算不錯,還能陪白祁做些運動。對方也不亂來,是點到為止。
第二個月寧辭越加嗜睡,白祁上朝的時間也變的少了起來,雖然什麽都不說,但面色依舊是能看見疲憊的。
到第三個月,寧辭已經變的很瘦了,也慢慢的不能再下床了。這種時候活着就不如直接來個痛快好,所以他提了讓白祁給他賜杯毒酒的事。
白祁沉默了一天,最終允了。
很快絨親王辦喪,用的制度卻隐隐将要超過帝王級別。可趙将軍的态度都是默認,其他人就再不敢說什麽。
喪葬又三月,已是入春時。
枭國內部是一片的繁榮,帝王英明,國家強盛。
本是選秀的最佳時期,宮中卻并無任何的消息。白祁的生活還是日複一日的,處理朝政,批奏折,一切都是喻檄井井有條。
可他很少再去寝宮,晚上常住的是書房。往往批完奏折之後就躺下,起來之後也直接在書房洗漱,接着上朝。
終于還是有官員忍不住再提了選秀的事,就見年輕的帝王只淡淡的看着他,平靜道:“若朕不納妃便是有違天道,不如,朕直接将皇位傳給二哥或者五弟如何?”
就算有所設想,大臣們也萬萬想不到白祁會說出這樣的話來。這句話不是在開玩笑,也是變相的威脅。
白祁的能力有目共睹,是白柯及白清都無法比拟的。
曾經的帝王做事還有所收斂,但現在他做事卻可以稱得上是為所欲為。或者說是,早已沒了能夠管束住他的人。
白祁在位僅二十年,後宮空虛,無一子嗣。最終這下一任的皇位繼承人,還是從白清的子嗣當中挑選的。
這一世無人刺殺,也無人造反,白祁卻依舊在一年冬的時候咳出了血。
太醫說是長久的勞累所致,可哪有什麽讓他過于操勞的事,只不過是夜晚難以入睡罷了。
白祁招來了白清,早早的便交代了自己的後事。待他死後,便與寧辭同葬。
他早已再沒什麽重生的機會,也清楚,哪怕是再重生千萬次,也終是抓不住那個人的。
這一世他們擁有這樣的時光,當是很滿足了。
他已經....不會再有執念了。
作者有話要說:
白祁: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