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誰讓鹿盈就是這樣的俗人……
第71章 第 71 章 誰讓鹿盈就是這樣的俗人……
霍至昭清楚自己的劣勢。
他的責任感太重, 身上的枷鎖太多。很多時候，并不能全憑內心私欲來做事，難以避免地要與多重因素做搏鬥。
霍弋的死亡給霍家蒙上了一層淺淺的陰影。
父母唉聲嘆氣，更加關注剩下的三個孩子的身心健康, 恐懼于“再失去一個”。
因此, 蘭逍和霍清羚去鹿盈家一事, 備受關注。
霍至昭沒有機會去, 他手頭上的工作項目太多、太雜, 無法像他們那樣, 全無心事, 抛下一切, 去找鹿盈。
目送他們離開時，霍至昭表面平靜, 內心掙紮。
他知道自己的心理狀況不是太好——心理醫生說，現在沒有幾個人的內心是積極健康的——初次聽到這話, 霍至昭內心反駁, 他想，還是有的。鹿盈就是這樣的人。
她穩定得令人震撼。
他慕強, 本能地以下位者的姿勢, 敬仰、渴慕地看她。
他渴望成為像她那樣的人。
霍至昭沒法做到。
他的本質并非父母所認為的“堅韌穩定”“無所畏懼”。有些時候，霍至昭期望自己可以偷懶, 可以毫不關注外界發生了什麽，兀自生活在自己的世界裏——末世前, 他沒有這個機會體驗到類似的人生, 末世來臨後，鹿盈為他建造了一個安全、溫暖的堡壘，他被“金屋藏嬌”。他得以經歷從沒想過的生活。
霍至昭嘗到了不同以往的滋味。
很可惜, 甜蜜美好的日子總是短暫，恍惚兩年，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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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研所研發出新型保暖材料，穩固了人類荒茫無助的心，增加了人類生存下去的可能。
離別的時刻到來，霍至昭從甜蜜、幸福的港灣回到現實。
他再一次被“霍家”困住了。
身在別墅，霍至昭在沉溺中，依舊關心着霍家将來的發展，他在腦中預設過無數可能……資産、人脈等各種資源的調動使用。
他享受着鹿盈給他的安全，又難以抑制地操心将來。他非常矛盾。
內心的最深處，霍至昭确信，自己是喜歡留在鹿盈身邊，完全地放下“霍家掌權人”的身份，兀自沉溺于她給予的憐愛、珍惜中，暈頭轉向。
計劃與現實到底不同。
以最簡單的例子來看，霍至昭更像是厭學的适齡兒童要上學，明知自己不會永遠困在鹿盈的安全領域裏，卻還是抱着期望，希望時間更慢一點，更慢一點。最後，關鍵時間到來，他心不甘情不願地離開。
人年歲漸長必經之路，無法避免，無法掙脫，但總想延遲。
在處理霍家事宜，解決各種難題的當下，霍至昭希望自己還是兩年前的自己。
他盯着手機上，鹿盈的聯系方式，踟躇很久，給她發了一條消息。
【要麻煩你了。】
指的是，他的兩個弟弟去她家作客，打擾到她。
鹿盈回：“不會麻煩。”
她發的語音，霍至昭反複聽了好多次。
……
逃避心理，是霍家人、喬家人共同擁有的消極情緒。
他們艱難地開始自己的“新生活”，痛苦着與鹿盈的分別，時時刻刻經歷着煎熬，只有在看到鹿盈時，才會稍松一口氣，緩過勁來。
喬翟馳、喬靈湛來過一次，見了鹿盈，回安全基地後，打雞血般興奮了幾周。上級都很驚訝，認為“休假有益健康”，和顏悅色地找了他們，允諾了下一次休假的時間。
兄弟倆摩拳擦掌，早已經想好了要如何安排假期。
他們會帶上禮物，前往鹿盈的別墅。
……
蘭逍在鹿盈的別墅裏住了一個月。
他的情況相對微妙——确診抑郁症後，長輩霍雍擔心他，每過幾天就打個電話詢問他狀态如何。
蘭逍從最開始的冷漠，到後來有點無奈，末了，有點擔心鹿盈笑話他：他是确鑿無疑的成年人，卻因為情緒上的問題，被長輩擔憂。
鹿盈倒是沒有多說什麽。
她很喜歡看他接了電話以後，臉皮薄薄地綻出淺紅色，腼腆、羞澀地垂下眼睫毛。
她利用了他的脆弱，占盡了他的便宜。
時間流逝，心理醫生開的藥要吃完了。
蘭逍到了不得不離開的時候，他腳步停滞，猶豫萬分，盯着窗外的冰寒世界，壓低了帽檐，企圖将沮喪的表情收斂起來。
他沒能成功。
蘭逍不想離開。他太愛她了。
這種愛，基于極寒低溫下的災難，混合着死亡、苦楚，以及，她所給予的幸福、溫暖，糅雜着釀成了蘭逍為之沉迷的酒。成瘾性極高，無法用正常的道理去闡述，去解釋，去壓抑。
蘭逍真想要醉生夢死在她身上。
他不想離開。失而複得的重聚，短暫的一個月，不夠填滿他虛無空曠的內心。
蘭逍的生活依然以鹿盈為中心。從始至終，沒有改變。
極寒低溫下，文娛工作不再成為具有參考性的職業選擇，蘭逍不會回歸演員的職業，他沒有別的技能，只有一張漂亮臉蛋，以及父母留下的“遺産”。
霍至昭整合資源時，蘭逍提供了他爸媽留下的實物資産，用以投資。
總的來說，他沒有工作，但也不算毫無收益。
霍家僅剩無幾的人口數量，注定了蘭逍不會過的很差。
鹿盈抱着手臂，慢吞吞地開口：“要走了嗎？”
蘭逍怏怏不樂地“嗯”了一聲。
他的鼻尖泛起薄薄的紅，眼珠是潮濕的。
這一個月裏，他幸福地享受了許多私人時光，沒有其他人的争搶。
霍清羚在這裏住了兩天，最後便失落，滿懷不舍的離開了。
塗佑安是這裏的常客，他對于霍家人的态度依然保持警惕，但比以前好上許多。許是現今的情況不同，他自認為要做好一個優秀的房客，不再對喬家人、霍家人保持過分的關注，他變得更加自洽，情緒十分穩定。
蘭逍能感覺到鹿盈對于塗佑安情緒穩定的贊賞。
他也想要成為鹿盈正面積極情感的擁有者。
蘭逍喜歡鹿盈對他的憐惜，但他更想要長久地留在她身邊，以穩定的、積極的模樣。
他需要好好吃藥，讓自己的情緒更加健康——他曉得，抑郁症不是這麽容易就能被攻克解決的，他的消極低落源于家庭的破裂，雙親的失聯，天災的降臨。
塗佑安是比他更早的經歷父母去世的同類人。
他有了争強好勝的心态：憑什麽塗佑安可以，他就不行？他能做到讓鹿盈刮目相看。
蘭逍還是不喜歡塗佑安。
他在他來的時候做了最尖酸刻薄的那個人。時至今日，幾百天的時間，他們關系依然不怎麽樣，但是勉勉強強能算得上是和平和諧的同居者。
他想着想着出了神；要是鹿盈身邊只有他一個人就好了。
可惜，蘭逍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鹿盈依舊不做任何承諾。
她給盡溫柔。
卻從沒有答應過蘭逍在親密時刻，極盡所能地讨好以後，懇求身份地位的愛語。
蘭逍想，明明霍弋都已經死了，他還是沒有這個機會嗎？
是不是，他有哪一部分還不夠好？不值得她答應？
要是他能讀懂她的心就好了。
……
離別在即。
鹿盈饒有興致地看着蘭逍收拾行李，他越收拾，越唉聲嘆氣。
“寶貝。”
她喊他。
蘭逍立刻扭過頭來看她。
他目中有着期待。
鹿盈忍俊不禁，她漫不經心地想，他在期待什麽呢？讓他不要走，留下來？
她并不打算阻礙他正常就診治療的進度。
“有誰來接你嗎？”
極寒低溫下，清除道路障礙成為市政負責的項目。人力永遠無法覆蓋城市內部常用的大道，智能化機械絕大部分地替代了人類的工作。
這個小說世界因天災而被迫地衍生發展出了“新的科技樹分支”。
鹿盈從收音機廣播中得知，已經有幾個科研所要将新技術下放到安全基地。如無意外，人類的生活将會迎來新的階段。
現今，人口稀薄，資源充足。
想要恢複天災前的生機勃勃……起碼要幾十年。
鹿盈無所謂地想，這和她沒太多關系。
她不關心這個世界的最終發展，只在乎自身能不能過得舒服惬意。
“有的。”蘭逍說，“我哥會來。”
鹿盈挑眉，她重複：“霍至昭要來？”
蘭逍低垂眉眼，他吃醋地嘀咕：“我就知道你聽到會問。”
鹿盈抱臂，她拉長語調，好笑地問他：“你自己先提他的。”
蘭逍嘆氣。
他确實主動先提。
畢竟，霍至昭到了，瞞不過鹿盈，他又不可能讓他消失在鹿盈的眼皮底下，還不如大大方方、坦誠相告。
順便，借機搞點可憐兮兮的姿态，讓鹿盈親親他。
他的誠實，确實得到鹿盈的憐惜。
鹿盈用手指攥住他的下巴，用力地在他嘴唇上咬了一口。
蘭逍被她咬得又痛又快活。
他眼睛發亮，幸福得要死——他最喜歡被她用疼痛做烙印，他就該渾身上下都是她的痕跡。
他的嘴唇沒有出血，只是被牙齒磕碰，微微發脹。
蘭逍情難自禁地想到了好久以前。那時兩年多前的事了，極寒降臨沒多久，他抱着刺激霍弋的想法，利用了演員的天賦，裝作嘴唇被她親吻得發腫發脹……
霍弋為此勃然大怒。
他一半滿意，一半忐忑，害怕自己的“假戲”會被鹿盈反感。
誰能想到……後來，“假戲真做”了呢？
蘭逍心滿意足地盯着那張被親吻得亂七八糟的臉，與來接他的霍至昭撞上面。
堂兄盯着他看了一會。
鹿盈就在不遠處，她喚：“霍至昭。”
霍至昭的嘴唇本能地上揚起來。
他朝她的方向看去，旋後，大步往前，沒理睬蘭逍故意露出的“被愛過”的臉蛋。他走到鹿盈身邊，虔誠、溫柔地沖她笑。
“鹿盈。”
霍至昭想要讓她知道，自己在這一段沒能見面的時光裏，做了哪些有用的事。
他眼神璨璨，将準備好的文件，遞給她。
鹿盈揚眉，她笑着接過，随口道：“記不記得，兩年前，我們第一次見面，你也是這樣。”
彼時，霍至昭抱着和“鹿盈女士”談生意的念頭來參與聚會。
誰能想得到，他會被一場持續不停的大雪留在別墅裏，後來，上了她的床榻呢？
霍至昭同樣想起了過去。
然後，他耳廓微紅。
他低聲說：“我記得。”
像是宿命，一次浩大的拯救。
她救下了霍家人。
至于已死的霍弋，誰都沒晦氣地提：他沒這個福分。
天災的降臨，讓許多人越來越信命。
霍至昭也不例外。
他回了霍家，認識的朋友們大多死了……而他幸運到讓人驚嘆。
他被鹿盈拯救。
他的命，本該凋零、死在極寒低溫剛降臨的最初……
霍至昭着迷地想。
他的理智在遠離鹿盈時尚且還能運作，還夠支撐他正常工作、生活。偏偏，只要一靠近她，一看到她，理智傾覆，情感洶湧如狂浪拍岸，讓他胸膛心髒跳動，而後，陷入情意綿綿的悵然與愛意中。
他忽略了鹿盈救下的人不止他一個。
霍至昭啞聲：“鹿盈，沒有你，我活不下來的。”
鹿盈毫不意外他的話。
她微笑，凝視他傾訴愛語。
甜言蜜語的話，鹿盈聽過太多。
不過，這不影響她喜歡聽。
沒辦法，誰讓鹿盈就是這樣的俗人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