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晉江獨家發表 “我的弟弟還活着,怎麽……
第26章 晉江獨家發表 “我的弟弟還活着,怎麽……
宋承硯沒動。
宋京墨也沒動。
過了好一會兒, 宋京墨試探性地,又擡了擡自己黑乎乎的影子手。
宋承硯動了動唇,表情空白。
影子小人從宋承硯的膝蓋上慢慢爬上來, 穩穩站在了宋承硯的腿上。
兩只手背在身後, 仰着腦袋看他。
宋承硯:“……”
那一瞬間,宋承硯想了很多。
但都亂七八糟的。
宋京墨有點拿不準他哥的反應。
要說驚恐尖叫吧,意料之中的沒有, 但要說無動于衷吧……
宋京墨伸出一條影子觸手, 在他哥面前晃了晃。
宋承硯的臉色更白了。
他看了眼前面專注駕駛, 像是什麽都沒有發現發覺,完全不覺得有任何不對勁的謝璋。
車子正在勻速行駛,從車窗兩邊掠過的景色,和前方偶爾出現的指示路牌來看,行駛的路徑也沒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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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宋承硯愣是咬緊了牙關一聲都沒吭,表情堅定地目視前方,就跟沒看到宋影子似的。
這樣的淡定搭配不太正常的臉色,卻恰好顯得不那麽淡定。
……好像也不是那麽的無動于衷。
黑乎乎的影子小人摸了摸自己的臉, 忽然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的确沒有那麽恐怖?
要不然為什麽不論是謝璋還是他哥,都完全沒有恐怖片或者靈異文裏見鬼時應該有的反應?
宋承硯死死咬着後槽牙, 對面前晃來晃去的黑色觸手視而不見, 心裏默念此時腦子裏能夠回想起的所有無關面前這個東西的一切文字。
等到車停在別墅車庫裏時,宋承硯發現自己正在默背康德的《純粹理性批判》。
宋承硯還挺喜歡這本書的。
因為看不懂, 所以晚上偶爾睡不着的時候聽一聽能很快入睡。
如果不是因為今天這檔事,宋承硯還沒意識到這麽久的催眠作用下,他都已經能默背這玩意了。
車停下之後,宋京墨就乖乖回到謝璋身邊, 影子小人趴在謝璋的皮鞋上,冷不丁嘆了口氣。
謝璋把這聲嘆氣聽得清清楚楚,下車前沒忍住看了眼後視鏡。
後車座上的宋承硯坐的四平八穩,一點要下車的意思都沒有,看似人安安靜靜地坐着,實則眼睛已經沒有焦距了。
謝璋欲言又止。
宋京墨推了推謝璋的皮鞋,示意謝璋下車,自己則重新融進了謝璋的影子裏,看上去真的是乖乖巧巧的一只影。
心裏莫名有幾分歉疚的謝璋伸手,替大舅子拉開車門。
宋承硯停頓了好久才找到了自己的腿,從後車座上挪了下來。
腳踏實地的那一瞬間,宋總必須要承認。
他……有那麽一點點腿軟。
但在謝璋面前宋承硯撐住了。
兩位總裁四目相對。
一個眼睛裏滿是警惕,另一個眼神帶了些許的憐憫。
等會兒。
憐憫?
還沒等宋承硯想明白謝璋的眼神,無意間擡眼,就看到謝璋身後的影子……蛄蛹了一下。
宋承硯:“……”
本來還想說點什麽的宋總沉默了。
他沉默地走進這棟別墅,沉默地打量這個坐落在半山腰,空蕩冷清,只有謝璋一個人的別墅。
雖然沒有那麽荒,但是空無一人的別墅和看似正常其實今天種種舉動都很不尋常的謝璋……
宋承硯的手伸進衣兜,手指已經按在了手機緊急報警的側鍵上。
謝璋看出了宋承硯的警惕,有點不知道該怎麽解釋。
他當初會把別墅建在這種地方,一是圖清淨,畢竟墨墨需要練琴;
二是他的病情也需要一個相對獨立的環境,這能很大程度緩解焦慮。
但現在身邊多了個宋影子後,的确有那麽幾分……詭異。
謝璋本身也不是善于言辭,主動解釋的性格,所以在和宋承硯對視十幾秒後,謝總只是默默給大舅子倒了杯水,然後靜靜坐在了沙發上。
等待宋影子的閃亮登場。
宋承硯沒坐下。
他不僅沒坐下,反而還一副随時準備要走的架勢。
漆黑的陰影從謝璋腳邊蔓延開來,朝着宋承硯的方向慢慢靠近。
宋承硯眼皮瘋狂蹦跶,影子往前一寸,他就推後一步,全程雖然面無表情但手指在微微顫抖。
忽然,他想起謝璋公司是做什麽的,猛然擡頭看向周圍。
并且敏銳注視到對居家別墅而言數量有些過多的攝像頭。
宋承硯不了解謝璋,但是了解他弟弟宋京墨。
宋京墨從小就不喜歡鏡頭,所以從小到大留下的照片大多數都是偷拍的,宋家也沒有太多攝像頭。
沒道理在他和謝璋居住的地方,墨墨會願意被這麽多攝像頭怼着。
宋承硯心中一動,腳下不退反進,踩了一腳蔓延過來的黑黢黢。
果然,那黑黢黢不僅沒有傷害他,反而在愣了一下後,把自己從宋承硯腳下拽出來,像是生氣了一樣怼了宋承硯的西裝褲一拳。
宋承硯只覺得像是被風吹了下褲腿,并沒有痛感。
心中有了猜測的宋總一改之前的失态,眯了眯眼,迅速掌握主動權,甚至蹲下身,用手直直朝着那一大灘的黑黢黢伸過去。
宋京墨被他哥冷不丁的動作吓了一大跳。
但他下意識避開了和宋承硯的皮膚接觸。
不管怎麽樣,他現在也是個非人類,和人類真正皮膚接觸指不定有什麽副作用。
對謝璋他是沒辦法避開,疏遠不了一點,但總不能再搭上一個他哥吧?
宋承硯見剛才還鬼鬼祟祟的黑黢黢避開他的手,做出一種非常人性化的躲閃,原本貼在地面的身體支棱起來,像是個黑色的大蝠鲼往後仰。
男人挑眉,然後繞過這一大灘黑黢黢,在沙發上坐下。
“你公司的新項目?3D仿真投影這兩年也的确很有市場,挺有意思的。”
謝璋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地上的宋京墨轉過視角面朝沙發上的宋承硯,簡直要給他哥刻在DNA裏的唯物主義跪下了。
當初謝璋好歹還有個精神分裂症這麽一個不太正常的理由,到他哥宋承硯這,直接就成了仿真投影。
科學得讓宋京墨挫敗。
黑乎乎的影子顯然有些蔫巴巴的。
在他的預想中,應該是他哥被他吓得花容失色,然後再從一些蛛絲馬跡裏認出他,兄弟兩個相顧無言痛哭一場——這樣的劇本才對味兒啊!
總感覺自己做鬼做的挺失敗的。
宋京墨用影子尖尖怼着沙發下面的地毯用力摳摳摳。
謝璋的臉上浮現出一種想笑,但顧及到某個小影子自尊卻又忍住沒笑的違和表情。
宋承硯皺着眉觀察謝璋的反應。
宋京墨在他哥鐵板一樣的科學唯物主義面前低下了頭。
他放棄了那一大灘影子,任由它們回到謝璋腳邊,自己捏出一個影子小人,順着茶幾腿爬上了茶幾,禮貌乖巧地坐在了靠近宋承硯那邊的茶幾邊緣。
謝璋擡手掩唇,克制住了自己的表情,但眼眸裏還是帶出了幾分笑。
“宋總,這是墨墨。”
他低聲介紹,聲音裏滿是溫柔。
宋承硯沒搭話。
他投在謝璋身上的目光變得越發嚴肅認真。
過了好一陣,腦補了太多太多的宋承硯斟酌着開口:“謝璋,我知道墨墨的車禍讓你……不是很能接受,但事情或許并沒有糟糕到那樣的程度……”
他沒有用疏離禮貌的稱呼,而是直接叫了謝璋的名字。
宋京墨用影子尖尖對着謝璋的腰一個勁兒地戳。
謝璋這次倒是反應很快,他反手握住人在茶幾上,影子觸手倒是不安分的影子尖尖,輕輕捏了下。
示意宋京墨別急。
雖然謝璋隐約察覺到宋承硯話裏有點微妙,但并沒有多想,而是再次解釋:“宋、咳,大哥,這不是仿真投影,是真的墨墨。”
謝璋說起的時候也有點不确定:“概括來說的話,就是墨墨現在因為某種原因,活在我的影子裏。”
宋承硯好半天沒有說話。
他的目光從謝璋身上轉移到面前坐在桌沿,連正臉五官都看不清的影子小人身上。
“哦,那你的意思是,這玩、”宋承硯突兀停頓了一下,“它是鬼?”
宋承硯說話的語氣很冷淡,臉上也沒有什麽特殊的表情。
顯然是完全不信的。
宋京墨見狀,知道要靠謝璋說服他那個鋼板科學哥怕是沒可能了。
他從謝璋手裏用力抽出影子尖尖,反過頭拍了拍謝璋的手背,讓他歇着。
事已至此,宋京墨覺得得對他哥下猛藥才行。
當下直接一個影子沖撞,對準宋承硯的小腿,給了他哥一個愛的重擊。
宋承硯只覺得左腿被冰涼的水氣球重重打了一下,腦子嗡了幾秒。
那種空白懵的表情再度出現在精英宋總的臉上。
宋京墨再次捏出影子小人,雙臂抱胸,仰着腦袋沒好氣地瞅他哥。
看看看!
好好看!
誰家的仿真投影能打人的?!
宋承硯臉上的表情從空白懵到青白變幻再到複雜難辨最後歸于冷靜。
他深呼吸一口氣,然後重重呼氣,擡手靠近謝璋,抓住了謝璋的小臂。
宋京墨和謝璋都因為宋承硯不按道理出牌的反應愣住了。
宋承硯抓着謝璋手臂的手很用力,看得出他并不是完全無動于衷,正相反,宋承硯應該是有點害怕的。
他努力讓自己的聲音沉穩冷靜:“謝璋,你現在立刻跟我走。”
“宋家一直在資助一些佛山道館,距離最近的青雲觀車程只有半個多小時,我讓司機開車過來接我們。”
宋承硯說這話的時候,眼睛卻沒有在看謝璋,而是死死盯着桌面上的黑乎乎的髒東西。
“我不管你發的什麽瘋,但你是墨墨的戀人,就算現在他不在,我也是你哥,你得聽我的。”
“這東西不可能是墨墨,多半是跟着你回來的髒東西,得盡快送走。”
“還有你。”
“宋家手裏的法器和開過光的護身符有不少,這些日子還有大師在家中常住,我的身上也帶着護身符,你要是敢輕舉妄動一下……別怪我不客氣。”
宋承硯的話條理清晰,威脅影子的時候氣勢簡直一米八。
就是聽到的一人一影心情十分複雜。
謝璋意外于宋承硯的反應。
之前宋承硯和他并不熟稔,兩人因為公司的領域不同,也并沒有見過多少次,只是因為宋京墨的牽線,三人一起吃過幾次飯。
沒想到宋承硯在心裏,竟然是真的承認他和墨墨的。
這反而比起之前那個禮貌疏離的宋總更讓謝璋有點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宋京墨驚訝他哥的表現,欣慰他哥對謝璋态度的轉變,甚至不明白為啥他哥一個唯物主義者身上會帶開光護身符,但是——
作為被威脅的髒東西,宋影子是真的委屈且生氣了。
看着面前氣場一米八的他哥,宋京墨氣不過,迅速蹿上樓撈了小提琴下來,給他哥當面拉了一曲。
然後動作十分矜持期待地看着他哥。
宋承硯冷笑:“還是個做了功課,知道我弟弟會拉小提琴的髒東西。”
“看來你是早就盯上謝璋和宋家了?”
畢竟今天謝璋的反應,擺明了就是要給面前這個烏漆嘛黑的鬼東西和他牽線。
啊啊啊啊——!!!
笨蛋老哥!
怎麽比謝璋還難搞啊!!!
宋京墨真的想把他哥拎起來用力甩幾下,把他哥腦子裏正在往外噴的水倒幹淨。
當初謝璋雖然也不承認影子就是宋京墨,但即使是最開始那會兒,好歹也沒覺得影子是什麽孤魂野鬼,最多就是稍微瘋了那麽一點點。
他哥倒好,唯物主義科學的時候說他是仿真影像,唯物主義科學論破碎之後,直接當他是髒東西!
宋京墨氣得吱哇亂叫,黑乎乎的影子在客廳裏來回亂竄,聲音聽得謝璋沒忍住擡手按了下耳朵。
謝璋看着身前固執的宋承硯,一條一條地列舉出自己和影子墨墨相處的細節,試圖說服宋承硯接受現實。
宋承硯:“我認識一個挺不錯的心理醫生,你的壓力還是太大了,去看一看也好。”
謝璋:“……”
不知怎的,謝璋忽然感覺到一種,之前宋京墨在面對油鹽不進的自己時,那種極度無語無奈的感覺。
有種風水輪流轉的錯覺。
這時候,宋京墨終于撈來了平板,在平板上噼裏啪啦打出了一篇小作文,用力怼到宋承硯的面前。
宋承硯看着面前平板上,洋洋灑灑寫了一屏幕的黑歷史,瞳孔放大。
謝璋非常有涵養地側了側頭。
宋京墨自信十足地看着他哥。
他哥這種小到七歲尿床,大到上大學那會兒翻牆逃課褲子被劃破的黑歷史,宋京墨敢說,這世界上除了他,就沒有第二個人能說這麽全!
宋承硯擡手,動作有些僵硬地接過面前的平板,脊背挺直着坐在沙發上,低頭看了很久。
黑色的發絲垂落幾绺,低頭的動作讓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過了好半晌,宋承硯在宋影子滿懷期待的注視下開口了。
“你不可能是墨墨。”
原本踮着腳,顯得很是興奮期待的影子小人愣了下,似乎有些不知道該做什麽了,在桌子上有些茫然地走了兩圈,過了好一會兒,才一點點融化成了黑色的影子,流入了謝璋的影子裏。
謝璋感覺得到宋京墨是真的有點傷心了,身邊的影子難得靜悄悄的,一點動靜也沒有。
他轉頭看向宋承硯,正想說什麽,就見剛才說完那句話後,低着頭沉默了好一陣子的宋承硯手指在平板上來回摩挲着,像是自我說服似地,低喃着說出一句——
“我的弟弟還活着,怎麽會變成鬼?”
謝璋原本溫和禮貌的目光陡然銳利,眼神直刺向宋承硯。
而他的身後,緩緩支棱起一坨黑乎乎的影子,一點點擡起同樣黑乎乎的影子觸手。
萬分遲疑地,指了指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