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他要死了
第23章 他要死了
顏卿忽然清醒過來,發現自己正在往房間裏走。
身體撕裂般的痛苦,顏卿踉跄了一步。
“師尊!”
“師尊!”
鞏文伸手扶着他,滿臉擔憂。
其他弟子也是滿臉憂慮。
顏卿勉強笑道:“我沒事……”
環顧四周,他發現自己竟然回到了東峰,馬上要進房間了。
他剛才不是在比武臺上嗎?為什麽忽然又回到東峰?中間發生了什麽事?
顏卿身體劇痛,腦子裏滿是疑惑。
他被鞏文扶進屋內,弟子們七嘴八舌,喜氣洋洋。
顏卿強忍痛楚,裝作若無其事地坐在榻上,在弟子們的談話中終于捋清楚暈倒後發生的事。
他,一只剛學會用靈力和劍法的菜雞,拳打瑤光宗長老劉作南,腳踢分神期修士冉烈,随手布置百人結界,還讓慈安法師檢查經脈,證明沒有修煉邪功?
顏卿聽得一臉懵逼。
“師尊真的太厲害了!”
“幸好瑤光宗識相,賠禮道歉,否則絕不放過他們!”
接下來顏卿了解,他風光一把不說,還獲得瑤光宗的謝禮。
雪山神參、千秋訣、蓬萊靈乳、紫月鈴蘭,據說都是了不得的寶貝。還有劉作南的賠禮:上品靈石、玄晶鐵、萬紅花,靈石若幹。
名字很陌生,也記不住,但從弟子們的議論中可以得知,都是好東西。
所以,在他失去記憶的那段時間發生了如此驚天動地的大事?
難道在他失去記憶的時候,某個人占據他的身體,幫他打敗冉烈?
顏卿深吸一口氣,勉力壓下腹部劇痛和心裏的慌張。
“師尊!”伴随着急促的腳步聲,陸少傑從門外沖進來,臉色發白。
顏卿原本想打發弟子離開,調息傷勢,聽到動靜坐直身體,面色蒼白道:“何事匆忙?”
“巫師弟暈過去了!”陸少傑進屋後匆匆拱手行禮,竹筒倒豆子般将比武場巫燼雲昏迷的事告知顏卿,“師尊比武時,巫師弟頂着壓力,堅持看師尊比鬥,後面受不了威壓暈倒,一開始以為沒有問題,弟子便直接将巫師弟帶回東峰,可巫師弟到現在都沒醒來。他修為太淺,年紀尚幼,弟子怕出差錯,特來禀告師尊。”
陸少傑滿面愁容,屋內幾名弟子面面相觑。
顏卿聽得心頭一急,丹田、經脈又是一陣翻湧,痛苦中夾雜惡心,讓他很想嘔吐,顏卿勉強捂住胸口道:“可有受傷?”
陸少傑搖頭,“劉作南的手印打到比武場外,幸好師尊布下結界,弟子和巫師弟均未受傷。”
顏卿暗暗吸氣,又問:“丹藥房的人看過沒有?”
“看過了,連藥值守也來了。”陸少傑五官擰成一團,迎着衆人關切的視線,“也看不出任何問題,人完好無損,卻醒不過來。”
顏卿緩緩站起身,每動一下,五髒六腑如刀攪,顏卿感謝曾經的燒傷讓他對痛苦的忍受力急劇上升,否則現在已經癱在地上。
“不能讓人看出來”的念頭清晰地盤旋在腦海,他失去冉烈偷襲到回到東峰的記憶,并不知曉“自己”如何在被經脈檢查下證明沒有修煉邪功,也不知道該如何處理紊亂的經脈和爆發的丹田。
但他知道,好不容易渡過難關,不能功虧一篑。
若是讓人看出異常再度檢查經脈,極有可能被發現身體的異樣。
“我去看看他。”
顏卿的嗓音沙啞到了極點,漆黑如墨的眼眸裏,無人探知的決心、複雜情緒一閃而過,他微微握拳,輕輕吸了口氣。
丹田裏的禁制徹底放開,顏卿近乎無師自通地利用學過的淺顯修行知識,強行讓靈力聚集在丹田處,不讓靈力四處亂流,繼續造成經脈傷害。壓抑後身體的痛苦慢慢緩解,蒼白的臉稍稍恢複點點血色。
然顏卿并不知曉,過度的壓抑,只會讓丹田成為成為威力強大的□□,蓄勢待能,計時器滴的一聲進入倒計時。
他接觸修行的時間太短了,在危急的形勢下,近乎野蠻莽撞地對待自己的身體,以為将靈力和傷勢壓下去,粉飾出一切安好的表象就行。
跟着陸少傑來到弟子房盡頭。房前種了一窩芭蕉,寬大的葉子蔥郁,生機勃勃地垂落在房門上方。
門開着,兩個弟子正在照顧巫燼雲,聽到動靜轉過頭,起身行禮。
“師尊!”“師尊!”
顏卿點點頭,步履從容地進入房內。
巫燼雲躺在床上,身體陷在柔軟的被褥裏,雙眸緊閉,富有光澤的卷發散落在臉頰。
精致的臉蛋紅得不正常,很像發着高燒。
“如何?”顏卿詢問床邊把脈的藥值守。
藥值守搖搖頭,眉頭微蹙,“從脈象看并無大礙,不知為何昏迷不醒。”
顏卿坐在床沿,伸手探向巫燼雲的額頭,卻感覺不到預想中的溫度,并無發燒跡象。
“或許是吓閉了氣門,才會一直未醒?”藥值守道,“尊者可否為這孩子打通經脈,試上一試?”
聞言顏卿一怔,低頭望着昏迷不醒的孩子,心中劃過柔軟酸澀的情緒,暗暗嘆了口氣。
或許是天意。
原本以為不動靈力,先穩住幾日,待他找到解決邪功爆發問題再說,如今卻不得不動用靈力。
修仙世界,怎麽可能不用靈力呢?不管是禦劍、切磋、交流,都要動用靈力,避不開。
顏卿點頭道:“好。”
伸手握住巫燼雲細小的手腕,放開丹田束縛,小心控制着靈力逆流,探入巫燼雲的經脈。
他的經脈已經遭受過強力摧殘,又被他強行将靈力壓制到丹田,如今放開丹田,靈力如洶湧洪水沖擊幹涸丹田,巨浪滔天。
若進入內視,顏卿會看到他的經脈被靈力沖擊得四處膨脹,如同規格質量不匹配的水管,在高壓水的沖擊下一路爆裂,發出細小的噗嗤聲。
換了任何一個人,此時定然痛得哀嚎打滾,然顏卿經歷過長達三年的痛苦摧殘,在忍耐痛楚方面的意志力極高,白皙如玉的臉上表情淡淡,一絲跡象也無。
床上的巫燼雲微微皺眉,發出細微的哼聲。
“可以了。”藥值守驚喜道。
顏卿壓下喉頭的腥甜,收回手說:“那就好。”
藥值守又為巫燼雲檢查一番,神色凝重道:“尊者,我剛才觀巫燼雲的經脈,他之前經脈受損,利用五靈珠也未治好,現在氣息紊亂,情況不大好。”
顏卿心頭一驚,“能治嗎?”
眼神不由轉向床上的孩童,孩子很小,睡着的時候,如和潇潇一樣的小天使。他曾經許諾過要照顧小雲,卻因為忙于自己的事情而疏忽,只派陸少傑看顧,實在不算好師父。
他神色嚴肅起來,“藥值守,不惜任何代價,一定要讓他好起來。”
藥值守被他嚴厲的神色怔住,半晌道:“若要恢複如初,也不是不可以。”
“既然有辦法,那就趕緊治。”
“就……”藥值守吞吞吐吐。
“有話不妨直說。”顏卿催促。
藥值守嘆氣,拱手道:“尊者,您不是剛得了一株紫月鈴蘭?那東西可以洗精伐髓,若能給巫燼雲用,配合五靈珠,定然可以去掉沉疴,經脈重生。”
“紫月鈴蘭?”顏卿一怔,思考片刻才想起之前弟子提過,他比武場上贏得許多獎勵,其中就有株紫月鈴蘭。
他的思考讓藥值守誤以為他不情願,道:“紫月鈴蘭太過貴重,巫燼雲一剛入門弟子,确實不合适用……”
“那就用吧。”顏卿并不知曉紫月鈴蘭有何用,打開儲物袋,很快找到一株紫色的蘭草,花朵呈乳白色的鈴铛狀,香氣撲鼻,聞之精神一振。
“我對靈草不熟,是這棵嗎?”顏卿将靈草伸到藥值守面前。
藥值守點點頭,“是這棵。”
他接過藥草,手上冒出綠光,捏出法訣,紫月鈴蘭在綠光中變成紫色液滴,在藥值守的控制下飛入巫燼雲的口中。
眼見着藥液全部入口,二人均微微吐出一口氣。
“過段時間就能醒來。”藥值守道。
“謝謝,麻煩值守跑一趟。”顏卿說。
“不敢當。”
藥值守連忙回禮,背着藥箱離開。
室內安靜下來,顏卿再也撐不住,抓住胸口的衣襟吐出一口鮮血。
鮮血噴在床沿上,顏卿趕緊用衣袖去擦,幸好床沿光滑透明,顏卿擦得幹幹淨淨,沒有留下痕跡。
再度望一眼床上的巫燼雲,孩子臉上不正常的紅暈漸漸消退,神情也變得安詳,的确在好轉。
顏卿攏好衣袖,擦幹淨唇角,用寬袖遮擋住衣袖的血跡,才神情自若地走出房門。
“師尊。”陸少傑等在門外,神色憂慮。
“已無大礙,不用擔心。”顏卿微笑着道,“以後你照顧他。”
“是!”陸少傑爽快答應。
顏卿匆匆回到自己的房間,關上門,整個人滑到在地,身體團成一團抽搐。
太痛了。
他勉強進入內視,看到經脈斷成一截一截,丹田如同破開的皮球,到處漏氣,原本如同太陽系般規則的雲霧,如今混沌一片,像是宇宙又恢複到初始狀态,邪惡的紅色光芒混雜其中,逐漸彌漫吞噬所有雲霧。
顏卿最近靠着看書和雲師兄的講解,惡補過修真界的基礎知識,知道經脈丹田惡化成這樣,基本上無藥可救。那些紅色的光芒應該是邪功,正在一點點蠶食他的靈氣。
他不知道該如何去阻止,也不知道該如何拯救自己。
他風光無限地贏了冉烈,又逃過經脈檢查,以為可以逃過一劫,沒想到啊……
顏卿伸展四肢,輕輕籲了一口氣。
不過,他并不覺得太難過,他本就是個死人,而且已經努力過,掙紮過,并沒有混吃等死、怨天尤人。哪怕死後見到潇潇,他也可以告訴他,他真的盡力了,努力了,無愧于心。
不管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不管多麽痛苦,多麽艱難,他都堅持到了最後。
眼前漸漸模糊。
慢慢擡起手,伸開五指,從指縫裏漏出的光朦朦胧胧,飄忽而溫柔。
他勉強起身,搖搖晃晃地走到床邊,艱難地爬起躺在上面,将雙手放在胸前,安詳地閉上眼睛。
臨走前,他想走得體面。
嘭地一聲。
安靜的房間裏,他聽到房門被人踹開,一人快步走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