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二十二、滿月禮
第23章 二十二、滿月禮
常歡疑惑地望着毓華:“當然。那不然還幹嘛?”
毓華斟酌着詞句:“老徐他,真沒對你做什麽過分的事?”說着她伸手指指常歡鎖骨上的紅印子,“那你身上的傷……”
常歡想了想:“哦,騎馬勒的,昨天我還摔了兩下……”
“那你怎麽不說?”毓華語氣焦急起來,“上藥了沒有?”
“上了,義父讓一個女軍醫給我上的。喏,藥在這裏。”
常歡指了指床頭放着的一瓶跌打藥,她剛就想給自己上藥來着。
毓華聞言,心落了一半,但臉色還是不好看。
“不告訴你是怕你生氣。”常歡看眼色,對毓華道,“怕你說我玩得太瘋,以後不給我去騎射了。”
真是哭笑不得。“既然知道我會生氣,為什麽玩那麽瘋?”
毓華邊說邊拿過跌打藥,旋開瓶蓋,用一旁的棉簽蘸了點藥膏給常歡上藥。
“可我不是去玩的呀。我是去學本事的。以後能保護你,真的。”
這孩子氣,總是讓毓華感動又好氣。
“你不需要保護我,我可以保護好自己,也能保護好你。”
常歡聽了忽然開口:“姊姊。”
“嗯?”
“你是不是很不放心我啊?”
“是啊,你說你什麽時候讓人省心過。”
“既然不放心我,又不放心老徐,那我們悄悄離家出走,怎麽樣?”
聽她又提起這個話題,毓華不禁一愕,看向常歡。
“幹嘛又這麽看着我?”
“你正經告訴我,你對老徐……到底是什麽看法?”
“怎麽了姊姊?”常歡恢複了狡黠的神色,“瞧我和老徐走得近,你吃醋了?吃老徐的醋,還是吃我的醋?”
“我吃哪門子鬼醋?!”說着毓華擡手給了她一個篤栗子。
“哎喲。”常歡叫了一聲,驀地又打了一個噴嚏,毓華不得不趕緊抓過一條毛毯把她裹起來。
常歡揉了揉鼻子,鼻音甕甕地道:“姊姊,你放心。我對老徐還能有什麽看法。我和他走得近,一來嘛,是學點本事,二來嘛……”
常歡沒說下去,眼皮子卻靈活地閃了兩下,透着一股子狡黠。
毓華忽然醒悟過來:“你是故意的?”
“嗯。”常歡得意地點點頭,“我就是要讓他把我當成掌上明珠,對我好好的。”
常歡故意和老徐走近,有意放任養父女的流言緋聞,一方面是要讓軍營中成千上萬的眼睛盯着老徐,縱使他有什麽不可告人的念頭,衆口铄金,考慮到自己的前途,也讓他不會亂來。
而另一方面,為了洗清這緋聞,老徐該給常歡的大小姐待遇定會一樣都少不了,不然別人又會有其他說辭,道他作秀。
“他想利用我們,我們當然也可以利用他咯。”常歡咯咯笑着,“反正賠本的買賣我是不做的。”
毓華看着常歡,一瞬間,她捕捉到了常歡眼裏一閃而過的狡狯,像只老狐貍,一點都不像少女。
她不由沉默了。
常歡覺出氣氛的變化,見毓華手勢微頓,便轉頭問她:“姊姊,你怎麽了?”
毓華望着常歡道:“我是不是把你太當個小孩子了,其實你一點都不傻,你很懂得保護自己。”
“是。”常歡頓了頓,倒是坦然承認,“姊姊,我是怎麽長大的,你該明白。”
沒錯,死人堆裏長大的孤女,在那種荒蠻的環境裏要活下來,不可能要求她一直保持不切實際的純真。
那樣的話早就被吃得骨頭渣都不剩。
可是,過早失去了童真,會不會……毓華正想着,突然懷裏撞進常歡小小的身軀。
常歡依偎在毓華懷中,用手指在她胸前畫畫,輕聲呢喃:“這是家人的‘家’字,對吧?姊姊,你給我的卡片我沒弄丢,都鎖在抽屜裏呢。”
說着常歡擡起頭來,深深地看了眼毓華,又低下頭,靠在她胸膛認真地說。
“姊姊,你放心,我對你,會永遠像孩子那樣,天真,聽話。所以,你不許丢下我。”
毓華深深嘆口氣,有些滋味莫名地裹着毛毯将常歡又抱緊了些。
這孩子在自己跟前,眼神永遠澄澈如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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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之後,常歡周末常往外跑,說要去學校幫老師做事。
自從她上次在教堂一展歌喉以後,不但博了馮督軍的欣賞,得了軍營那班小兄弟們的心,她的金嗓子美譽也傳到了教會學校裏。
老師們争相輔導這位奇才,私下開小竈教她誦讀《聖經》,而她的班級輔導員更是希望她能以身作則,帶領全班同學排演一些頌歌節目。
因此,一連幾個禮拜,常歡一到周末就不在家吃飯,回來後也沒什麽精神補習。
說要休息,就将閣樓門一關,也不知她在裏面做什麽,神神秘秘的。
毓華私下問過王司機,倒也沒什麽異樣,不是在學校就在騎獵場,并拍胸脯保證這回盯得緊,大小姐絕不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整幺蛾子。
如此又過了一段時間。
這周天早上,老徐忽然跟毓華和常歡講,既收養常歡已經有一個月了,差不多可以請客吃飯,就當辦個“滿月禮”。
因軍紀崇儉,故而只在城中某酒樓找了兩間二樓的并連包廂,不過請了馮督軍,兩個副師長等幾位軍官并軍眷參與罷了。
席間觥籌交錯,馮督軍先是誇贊了老徐夫婦收養孤女的義舉,衆人見狀也紛紛舉杯相敬,交口稱贊老徐夫婦的愛心大過天。
酒過三巡,老徐這才婉婉道出這些天來所受的攻讦,說不知哪裏的小人在傳父女倆的風言風語,自己受點委屈無妨,但此事一來對養女常歡不公,二來侮辱了他對毓華的感情,傷害了徐家的名譽。
老徐說着激動起來,義正言辭地舉手盟誓,表态自己和毓華将永遠是常歡的“父母”,老徐家純粹的親情不容玷污。
席間一時安靜,常歡瞅了眼毓華,見她面色平靜,欲待收回目光時,卻察覺另有一道冰冷的視線盯着自己。
是老徐。
他望着常歡,眼神極寒,嘴角卻向上勾着,語調宛如春風般和煦:“常歡,你放心,義父和義母會保護好你,不會讓你受到任何傷害。”
他說話時特地把“義父”和“義母”兩個詞着重咬音強調了。
這是要她記得,他在她們之間生生鑿出了一道難以逾越的溝。
馮督軍聽了老徐所言,當下将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簡直不像話。此事傳成這樣,在座諸位都有責任,分明是有小人擾我軍心,怎能任這等謠言越傳越離譜?”
見衆人沉默,陳三姨太忙給馮督軍斟了一杯茶:“督軍消消氣哈。這事自然是傳謠的人該打,不過也怪老徐家的人都長得标致。”
說着她看向老徐三人,笑道,“你瞧老徐英武有為,五妹妹和常歡小妹妹又都是标致的人才,難免讓人不聯想起娥皇女英的佳話。”
“三夫人謬贊了。”老徐斂容道,“之前常歡雖然叫我一聲姊夫,但在我心裏,早已将她當女兒看待。毓華也是如此,若非一早存了收她做女兒的心,又如何會一直将她帶在身邊,就像一家人般相處?是吧,毓華?”
毓華一直沉默地聽着,見老徐突然轉頭同自己說話,一桌人又瞧向自己,下意識偏頭望向坐在身畔的常歡。
常歡正低頭拿了塊餡餅顧自嚼着,好似一點都沒聽到桌上的種種議論。
但仿佛有感應似的,當毓華望向她的時候,她也立刻擡頭。
視線對上的那刻,常歡眉眼彎成一條線,用她一貫天真的口氣道:“這雞肉餡餅真好吃,我給你夾一塊?”
毓華伸手摸摸常歡的頭發,道了聲“真乖”,轉頭看了眼陳三姨太,淡淡地道:“常歡是我的心頭肉,不管她和我是什麽關系,我都會好好照顧她,也決不允許任何人,任何話傷了她。”
毓華這一開口,雖語氣輕淡,卻語意堅決。
老徐看了她一眼,陳三姨太也撇着嘴不說話。馮督軍便轉頭對陳三姨太道:“這事不是說說笑笑就能過去的,軍眷這邊你多盯着點,人多口雜,莫生了是非。”
陳三姨太忙應聲,對毓華道:“五妹妹和徐參長萬請放心,俗話道身正不怕影子斜,這等謠言若是無稽之談,很快會被撲滅的。”
“那是自然。多謝督軍和三夫人的信任與支持。”老徐态度謙和,又轉頭看向常歡,也伸手摸摸她的頭,感慨道,“常歡這孩子委實有才氣,性子也與一般嬌弱女子不同,我們夫婦私下說起她,都道是主賜的麟兒。卑職定會好好栽培,将常歡培養為未來國之棟梁。”
馮督軍聞言點頭,一臉欣慰神色。不想這時一直低頭啃餡餅的常态突然擡起頭來,看了看陳三姨太,又轉頭看看老徐,若有所思地雙手托腮,望向馮督軍,歪頭道:“那我倒要讨馮伯伯一句話了。”
馮督軍意外地看向她,道:“哦,什麽話?”
常歡歪着頭看了眼老徐,語氣越發天真:“馮伯伯剛剛也聽到了,義父為了避嫌,今日在諸位叔伯嬸娘跟前發了願,要當個嚴父。回去一定會狠狠調教常歡,不知道有多少功課等着常歡。常歡好怕怕。”
一言既出,桌上衆人大多抿唇而笑,為這孩子氣的發言。
馮督軍笑道:“所以,你這是來馮伯伯這裏讨庇護了?”
“嗯。”常歡重重點頭,“常歡現下有了嚴父,可不可以厚臉皮再要一個慈父?”
在座衆人都是一楞,老徐和毓華也不約而同看向常歡。
誰都不知她葫蘆裏要賣什麽藥。
作者有話說:
過年期間上了一下,發現居然有兩個收藏,嗨森。感謝所有看文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