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所以,應該怎麽做?……
第30章 第 29 章 所以,應該怎麽做?……
第二十九章
喻希來到文易夢宿舍時, 門是反鎖的。
宿管工作人員很快拿來鑰匙,打開門時聲音并不小,可房間內的人卻像什麽也沒聽到, 沒有主動起來開門, 卻也未曾移動什麽物品堵住門。
打開門, 喻希看到耿年坐在文易夢床邊,小心點、輕柔的觸碰他的臉頰。
“你們怎麽來了?”看到來人,耿年并沒有太驚訝,仿佛猜到會有人打開這扇門, 淡淡一笑,“易夢最近太累了,他很需要休息。”
說話時,耿年盯着喻希的眼睛。
倒不是他故意要針對喻希, 而是此時此刻, 喻希站在最前方, 正在用審視的眼神看着他。
就好像,知道了什麽事情。
這很有意思。
以陳慢慢為首的、背景條件稍微好些的練習生們嚣張又傲慢, 他們做事根本沒考慮太多, 霸淩這事一定會被發現。
很顯然, 喻希發現了。
耿年笑了。他的眼睛很好看, 笑起來時有一種能夠瞬間拉近兩人距離的親近感。
只是此刻,他的笑意未達眼底。
耿年注意到喻希的腳踝:“喻希老師,你的腿看起來不太好……我剛好有準備一些藥酒,我給你拿一些。”
喻希跑了一路,本來就因為扭傷而有些腫的腳踝腫得更大了。
“沒事,不用。”喻希将身體重心轉移到另一條腿上,易辰在他身旁扶住了他。
“夢夢身上有傷啊, 你知道怎麽回事嗎?”吳芷琪也趕到了宿舍,焦急問道。
“嗯,他前兩天出了小車禍,這也是他這一次請假的原因。”耿年回答,也不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
喻希:“你說的是真話,對麽?”
耿年:“我有什麽需要說謊的理由呢?”
喻希眼神一凜:“有啊,怎麽沒有?”
吳芷琪、符樂和方鵬并沒有看懂為什麽喻希和耿年的氣氛變了,好像那一瞬間,耿年觸到了喻希某一根弦,而喻希也并不打算掩飾自己不悅的情緒,他們站在兩個完全不同的立場,公然向對方宣戰。
“那讓夢夢好好休息吧,我們先出去了?”吳芷琪實在看不下去,開口打破此刻尴尬的氛圍。
“好。”耿年比了一個“請”的手勢,是正式下了逐客令。
離開宿舍沒多久,導演忽然通知幾人,直播暫停一會,并将幾位嘉賓集中到一處,又給各經紀人拉了網絡會議室,開了個小短會。
“非常抱歉。”導演起身,朝衆人深深鞠躬,“我為我輕率的決定道歉。”
網絡會議室裏的幾位經紀人已經炸了,他們可以随時看到直播情況,自然知道訓練營中出了什麽幺蛾子。
但是方鵬、吳芷琪、符樂還不知道除了什麽事。
吳芷琪神情疑惑:“怎麽了?”
方鵬也十分不解:“好端端的怎麽突然道歉了?”
導演将不久前,喻希直播間的畫面播放給三人。
霸淩觸目驚心,陳慢慢說的話天真又可怕。
資源好的,霸淩資源低下的,家世好的,霸淩家世普通的。
這是節目組中默許的叢林法則,沒人願意開口,更沒人敢開口。
被霸淩者害怕遭到封殺,旁觀者害怕殃及池魚。
導演:“是我沒有調查好節目背景情況,接下了這一期合作。”
導演:“常導的意思,是想利用我們的探班直播,向外界揭曉訓練營中的霸淩現象,在損失擴大化之前斷尾求生。”
導演:“實際上,如果真的繼續直播,我們的熱度、流量、數據必然會暴漲,這對于我們整個節目組而言是好事,但是,我必須要将實情告訴你們,你們可能會受到影響。”
揭露訓練營霸淩事件,必然會動了其中資本的蛋糕。
耿氏是最大的資本,節目組是一個整體,不會受影響,反而會因為會找話題,會搞熱度而有更多業務。
但是嘉賓們是個體,如果被盯上,被搶資源,被限制流量,被防爆,被插進更大的關系戶,那會影響他們後續職業規劃。
導演本身是不希望嘉賓們參與進這個爛攤子的。
盲目出頭只會被人當做槍子兒。
《追夢之星》節目組不敢發聲,被霸淩的選手也不敢說話,那他們呢?他們又該以什麽身份發聲的呢?
“現在我可以中止這次合作,我們還有其他替代方案,我認為明哲保身是最正确的選擇。”
“不行。”喻希第一時間否決了導演的提議,“整件事的重點不是我們以什麽身份發聲,而是必須要發聲。我不會離開的。”
導演知道喻希的性格,猜到他大概會選擇留下,可當親口聽喻希這麽說,還是有些驚訝:“你不怕被耿氏針對?”
在喻希開口回答之前,易辰說:“他不怕。”
耿氏集團是資本,誰不是呢?
喻希斜睨向易辰:“我用得着你罩?”
“應該用得着吧?”
“那當然需要!”喻希笑,“我還在想怎麽讓你開口呢,你主動說了,很好,謝了兄弟。”
易辰:“?”
叫誰兄弟?
“我,我也要留下。”吳芷琪悄悄舉起手,“我無所謂他們怎麽網.暴我,被罵也是一種流量嘛。”
方鵬大咧咧往椅背一靠:“我如果還怕被人封殺,那我一輩子白幹咯。”
符樂:“……”
他是想走的,他現在口碑危急,不是很想接下爛攤子,但是大家都留下來了,如果只有他一個走的話,他必定會被罵得更慘,他已經被架在這裏了,不得不留下。
符樂:“我、我也留吧……”
導演訝異的挺直後背。
網絡會議室裏幾個經紀人:“……”
他們真的很無奈,把他們拉了一間會議室,全程愣是沒讓他們講出一句話。
但是,此次事件是個麻煩,同時也是一個機遇。
《追夢之星》、選手們、關鍵詞霸淩,流量太大了,僅僅從利益上講,也值得搏一搏。
這場小會沒開太久,嘉賓、經紀人和導演們迅速達成共識。
已經決定好要留下來。
所以,應該怎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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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分鐘後,直播重新開始。
【咋肥事?】
【剛剛怎麽直播突然斷了?】
【嗚嗚嗚嗚不會要退出這期探班吧,雖然可以理解啦,但是我其實還挺想看的哎。】
【多播一會多播一會,我真的很想知道後續!】
【陳慢慢敢明目張膽說那些話,是不是說明還有其他人霸淩啊?】
“各位觀衆朋友們,我們的直播繼續。”喻希半蹲,沖着易辰胸前的鏡頭朝觀衆們打了招呼。
【好耶!!】
【剛剛是去開會了嗎?肯定要去開會啊!】
【所以……大家是決定留下來揭發真相麽?嗚嗚嗚嗚我好感動,為我家崽崽向各位致謝!!】
攝像頭開啓,直播狀态确認正常,幾位嘉賓互相對視,分別往不同方向走去。
“其實,我認為,我們并不需要主動去揭露。”
“一面鋼化玻璃,需要觸擊到受力點,才會整個破碎。”
“我們不需要入局,只需要将這個受力點找出來。”
半小時前,喻希在小會議室中說道。
“受力點?”吳芷琪疑惑看向喻希,“怎麽找?”
“預設。”易辰在一旁回答道,“帶着預設的猜測總是有偏見的。”
“陳慢慢霸淩情形已經被直播攝像頭拍攝,全網直播,但他是真正需要對抗的幕後人麽?很顯然不是。”
“資本要護住的不是陳慢慢,也不是他的跟班,在節目中不讓人說,不允許人讨論,以利益威脅整個節目中,你覺得這個人可以是誰?”
吳芷琪想了會,眼睛一點點瞪大:“不會吧,你指的不會是耿年吧?他……”吳芷琪回憶起的模樣——溫柔,愛笑,紳士,有領導力。
可當她把“霸淩”這一詞冠在耿年身上後,他平日的笑容、平日的一舉一動不知不覺竟是蒙上了一層薄霧,怎麽想怎麽不自然。
“看,這就是預設。”喻希說,“尋常曝光方式,寫小作文,發視頻片段,只要團隊夠強,花的錢夠多,都能在第一時間壓下熱度,熱度低,讨論得少,一件事自然而然毫無水花。”
“同理,直接當着所有人的說,耿年是幕後黑手,是霸淩事件頭目,會有人信麽?”
“不會。”吳芷琪說,“我們還會被網.暴,被封殺,被追着噴全家。”
喻希:“我們什麽都不需要開口,只需要讓觀衆們有自己的預設,再帶着預設去讨論一件事情,去扒重重蛛絲馬跡,最後驗證他們的猜測,結果會怎麽樣?”
吳芷琪眼睛一亮:“輿論會爆炸,炸到資本都壓不下的程度!”
吳芷琪邊在櫃子中翻翻找找,邊和直播間觀衆們聊天:“我們呀,還是繼續剛才的環節吧?铛铛——”
吳芷琪展示剛找出的錄像卷:“未公開片段獨家賞析!”
方鵬慢悠悠的在練習室附近踱步,符樂跟在他身旁。
不管喻希和易辰說得多有理,多頭頭是道,他就是不想為這些練習生們出頭,他選擇和方鵬一塊,盡量減少自己的存在感。
選手們斷網已久,并不知道直播間熱度,只是專注的看着鏡子裏的自己,不停在為下一次舞臺做準備。
方鵬走進其中一間:“哎呀,現在的年輕人們真的都很有活力。”
喻希和易辰再次組隊。
他們共同前往選手們曾經的面試教室,他們的面試檔案也一塊存放在這裏。
他們展示的,是得到節目組允許公開,卻曾經從未公開的內容。
練習生的簡歷出現在畫面中。
節目組要求面試照片必須素顏,檔案中,練習生們看上去十分青澀,沒有千篇一律濃厚的妝容,每一個人的臉都有着各自特色。
喻希一頁頁往後翻,直到翻到文易夢。
檔案簡要記錄了文易夢的家庭情況,他的性子應該本就較為冷淡,照片上,他的臉上也沒有過多表情。可那時候的他,整個人是平和的,心形項鏈挂在他胸前,緊緊貼着他的心口。
喻希見過那條項鏈。
在醫院。
在那個說自己懷孕了,是來産檢的男生身上。
喻希合上檔案。
直播間中畫面搖晃,喻希和易辰又在前往某個地方,很快,有個男生出現在喻希和易辰面前。
文易夢。
文易夢不久前醒了,耿年要配合錄制,不在宿舍,喻希托宿管工作人員将文易夢約了出來,在一個僻靜地方見面。
“我們正在進行直播。”見到文易夢第一句,喻希直接将真實情況告訴了他。
文易夢一怔。
彈幕也十分震驚。
在觀衆的視角,他們看不到喻希和易辰見面的是誰,只能看到男生雪白的T恤,而白t是最沒辨識度的着裝,他們一時猜不出這人是誰。
【不是,怎麽就說了?】
【洩密了啊洩密了啊!你說出去了還怎麽探班啊!!】
【我後續都還沒吃到!補藥啊!!】
【誰啊?誰啊你們就說了?是什麽值得信任的人麽?!】
不過文易夢只是怔了一瞬。
他大概知道喻希和易辰來找他的目的是什麽。
陳慢慢這個草包,肯定被他們發現了。
霸淩事件能存在于訓練營,必然有人在包庇,能夠捂住所有人嘴的,用腳指頭想想都知道是誰。
“我什麽都不知道。”文易夢拒絕溝通,偏開頭。
“我在醫院見過你。”喻希說。
文易夢看向喻希。
是。他們在醫院碰到過。
但他當時将自己包的嚴嚴實實,喻希怎麽認出他的?
喻希指了指他的胸前——那枚被他藏在領口的,心形項鏈。
喻希:“接下來的對話,直播間會同步聽到,你可以選擇回答,或是不回答,也可以選擇直接離開。”
文易夢并不知道他們想要做什麽,眼中閃過一絲不悅。
但他并沒有走。
“在來參加節目前三天,你父母出車禍了。” 易辰開口,“因為飙車黨橫穿山路,你父母正在拐彎,處于視覺盲區,飙車黨沖來,為了躲避他,你父母的車輛失控了,直接沖下了山路。當時車裏,有你的父母,還有你妹妹。”
“你的父母當場身亡,你的妹妹,昏迷不醒。”
“哇!”吳芷琪正在觀看耿年的未播錄像視頻,“我們耿隊玩車的哎!你們看到他的摩托沒!帥炸了!”
錄像視頻是《追夢之星》節目組為了剪輯版本拍攝的,吳芷琪現在播放的內容,是沒有被剪進正片的素材。
畫面中,耿年酷炫的表演他的摩托,風馳電掣,然後,他停下,摘下頭盔,倚在車旁:“其實摩托是一項很危險的運動,不建議普通人玩哦,我呢,前段時間出了車禍,手臂脫臼,差點就沒法和大家在節目組裏見面了。幸好,我沒事。”
喻希道:“你的家庭條件其實不錯,你父母經營着規模不錯的公司,但是車禍太突然了,你又全身心要照顧你昏迷不醒的妹妹,沒有管公司狀況,失去主心骨,無人指揮,那些股東們趁虛而入,你爸媽的心血被他們售賣給某家大型集團,留給你的只有少得可憐的一點生活費,甚至不夠你妹妹住一周ICU。”
“哎呀,鵬叔你不知道,耿隊真的挺牛的!”休息間隙,方鵬同練習生們聊天,方鵬說話溫和,能夠認真傾聽,練習生們挺愛同他聊天。
“耿隊告訴我們啊,他前段時間閑着無聊,收購了一家公司。他其實一早就想得到那家公司了,等了一段時間,看到那家公司好像出了事,直接安排內部人員開始行動,具體做了什麽他說了我也沒聽懂,總之啊,出手果斷,蟄伏許久終于給對手迎頭痛擊,哇,妥妥商戰男主啊!”
文易夢表情變得很不好。
他緊緊握住拳,用力到指節泛白,用力到掌心中刻下指甲痕跡,用力到手臂顫抖。
可他不能否認喻希和易辰說的事實。
他也不需要質問他們如何得知。
這些事上過各個平臺報道,他的家庭、他的事故不過是萬千信息洪流中的一小點,但不可否認,這些事被刻印在互聯網之中,只是沒人知道他也身在其中。
“你來參加節目,是為了賺錢。”喻希說,“你妹妹的醫療費太高了,幸好,你踩着節目組的尾巴參與了面試,成功入選。不管最後結果如何,你都能得到一筆可觀收入。至少能夠解決你的燃眉之急。”
“嘿,你和文易夢參加了一期節目,你倆是不是也處不來?”符樂千方百計想要降低存在感,奈何就是有搞事練習生選手要在聊天時湊到他身旁,“其實我也挺不喜歡他的,整天一張臭臉,要不是耿隊,他哪來的流量?”
符樂:“……”
符樂敷衍:“哈哈哈是嗎是這樣的嗎?”
“不然呢?”練習生小聲蛐蛐,“不然文易夢怎麽上你們節目的?排名在他前面的還有好幾人呢,怎麽不選別人選他啊?還不是舔耿哥舔來的,可憐兮兮的求他,說他需要錢,一幅又乞讨又清高的模樣。”
“你在節目裏遇到了他。”易辰看向文易夢的眼睛,說出真相,“他害你父母去世,害你妹妹昏迷不醒,害你公司被瓜分,害你沒有能力給你妹妹繼續治病,他奪走了你的一切,還要剝奪你的尊嚴,侮辱你的人格。”
“其實你不是不愛說話,對麽?”
“你只是覺得惡心,惡心出賣尊嚴的自己,惡心為了賺錢忍氣吞聲的自己。”
文易夢呼吸明顯加快。
他惡心。他真的很惡心。
他遇到了耿年。
耿年在他耳邊嘲笑那對開車墜下山崖的夫妻,嘲笑那群為了一點蠅頭小利就把公司出賣的走狗,嘲笑那家為了照顧妹妹錯過公司變動的傻逼哥哥。
他在他分化那一天,惡劣的将他關在宿舍裏,用令他惡心的雙手抱住他,不允許他有任何反抗。
他侮辱他,辱罵他,毆打他,強行收走他的信息素阻隔貼,收走他的抑制劑,讓他在發熱期時苦苦哀求。
可他總在做完這些惡劣的事情後,給他天大的好處。
給他錢,給他排名,給他綜藝資源。
侮辱他。
惡心他。
用錢砸向他。
循環往複。
可他能怎麽辦?
他需要錢。
良久,文易夢緩緩松開緊握的手。
“我能怎麽辦?”
“我能恨,我可以去報複,我可以聲嘶力竭的掐住他的喉嚨質問,我妹妹呢?”
“她得先活着啊!!!”
“我掙紮,我忍氣吞聲,我惡心,可是她得活着啊!”
他的呼吸十分粗重,胸口劇烈起伏,整個人情緒異常激動。
喻希往他手裏塞了一瓶冰可樂。
冰可樂這種熱量炸彈不應該出現在練習室訓練營,但情緒激動時,冰可樂的第一口能夠極大程度壓下一切不悅。
喻希選擇把易辰踹回宿舍,悄悄為文易夢帶上一瓶。
“想問題需要看遠一點。”喻希真心建議。
喻希:“他是豪門,豪門最重要的是什麽?”
文易夢微怔。
答案顯而易見,血脈。
人一旦有錢到一種程度,就會格外在意血緣關系。
喻希身旁,易辰笑道:“那大號養廢了,接下來要怎麽辦?”
“你完全可以從他身上拿走更多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