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傅微用盡全力翻進了支離破碎的電視塔。
硝煙已經散的差不多了, 他看見了遍地陳屍, 有人類的也有血族的。
瘡痍之中,那個穿着校服的女孩子跪在地上,長發垂落, 遮住了半邊臉。
傅微皺眉, 他疾步奔過去。
月猛地側首,瞠目。
她唇角盡是新鮮的血跡,殷紅的色澤襯的肌膚白如霜雪,說不出的森冷妖冶, 看見傅微的瞬間她渾身一顫,一把松開了懷裏的容彥的屍體,扭頭就跑。
“月——”傅微放聲大吼:“不準跑!”
少女步伐一個錯亂, 居然左腳絆右腳了,就這一個遲疑的瞬間傅微已經撲到跟前拿住了她的手腕。
傅微拿了一手粘膩,他愕然垂目,看見了少女腕部的傷口。
“你……”他還沒來得及問出口, 月卻搶先一步急聲道:“你叫我什麽?”
傅微猛的一怔。
“小, 小白?”他張了張嘴改口,意外的生疏。
月盯着他看了許久, 眸子裏爆起的一丁點火星子慢慢的黯淡了下去。
“你是來抓我……抓我去……”她認清了現實,咬牙,反手去拔“瀝世”,傅微眼疾手快,劈手将她的刀柄拍回刀鞘, 順帶着将她另外一個手腕也擒住。
“阿爾法市的蔣乾來了!”他吼道:“聽話,跟我走!”
“我為什麽要跟你走!”月氣結,一時間新仇舊恨統統湧上來,她奮力掙紮:“我是什麽你看不出來嗎!你別以為我不敢咬你!我跟你不是一條戰線的!林苗跟你才是!你去跟林苗做朋友她還能保護你呢!你滾開少管我!喂——”
傅微二話不說将她扛了起來,擱在了肩膀上大步流星的往外頭走,月惱羞成怒的蹬腿,蹬了兩下覺得裙口涼飕飕的,登時不敢動了。
“你流氓啊!”她使勁捶打傅微的背:“放我下來!”
“我帶你去我家!”傅微忽然說。
月:“……哈?”
果然這招最好用,肩膀上的人頓時消停了,傅微無聲的嘆了口氣,正要走。
“等等!”月說:“容彥!”
月也不知道這算不算因禍得福。
傅微說到做到,真的把她領回家了。
哦對,還有容彥的屍體。
傅微住的是單身公寓,一室一廳,面積不大不小,裝修底色是極簡約的灰色和白色,沒什麽累贅,異常的整潔,這跟月預想的不太一樣。
月早起在駱曌家住過兩天,駱曌作為一個中年老光棍,在外西裝革履雷厲風行,在內保姆一旦請假就徹底亂套,月剛到那會兒有一回誤開了駱曌的一個衣櫃,裏面塞滿了沒疊的內褲汗衫襪子,門一開,那堆東西失去了平衡,稀裏嘩啦的就砸了下來。。
那滋味,酸爽,暗黑。
以至于月以為所有的單身男性家裏都是這樣的,所以傅微打開門時她探頭一看,表現出了不小的驚訝。
傅微把容彥的屍體往沙發上一擱暫且不管,回頭關切道:“需要洗澡嗎?”
月還在東張西望,聞言一愣,低頭看了看自己活像是從沙坑裏滾出來的糟糕裝扮:“啊……要的。”
傅微在原地發了會兒呆,有點費解的咬了一下嘴唇道:“我先去給你開熱水器。”
月在原地又呆站了一會兒,看見傅微在客廳浴室之間少說轉了七八個來回,翻箱倒櫃了一會兒才把給她洗澡的東西準備好。
浴巾,吹風機,梳子,新的香皂,還挺齊全。
然而傅微本人杵在那兒依舊有些茫然的抓着頭。
“還缺什麽嗎?”他小心翼翼的問:“這些東西……除了梳子,其他我都沒有用過,吹風機買回來很久了,我剛才試了一下,能通電。”
月愣了愣。
這手足無措的模樣……有些眼熟,俨然是個照顧人的新手。
怪可愛的。
“謝謝。”她東西抱了往浴室走。
“記得把門鎖好。”傅微又急急的補充了一句。
“知道了!”月說,她關上浴室的門,嘴角飛快的上揚了一下。
沖完澡,月裹着浴巾對着鏡子梳頭,她用餘光瞄了一眼那身髒兮兮的校服,嫌棄的不能再嫌棄了。
“小傅!”她把門拉開一條縫,朝外喊道。
“嗯?”傅微正在客廳裏忙着收拾容彥的屍體。
“能不能借我一套衣服啊!”月說:“我校服好髒啊穿不了了!”
傅微瞬間呆滞:“啊?……可我只有襯衫……”
“襯衫也行啊!”月說:“我又不會穿不下!我很瘦的!”
不是這個問題好不好……傅微欲言又止。
他盯着容彥的死人臉糾結了一會兒,揉了一下滾燙的耳根:“……你先把門關上,我給你送過來。
“好!”月大聲道:“謝謝小傅!”
片刻後,傅微敲響了浴室的門,遞進去兩件衣裳,月剛接穩,就看見對方飛快的撤了手,逃也似的奔回了客廳。
月把兩件衣服抖開,一件白色的襯衫,一條休閑褲。
她把襯衫套上,發現面料挺不錯,一點也不透,就是大……下擺能垂到膝蓋。
這還用得着穿什麽褲子啊!月翻了翻白眼,心安理得的把傅微的襯衫當連衣裙穿了,又把東西收拾好,拉開浴室的門。
霧氣湧出去,她踢啦着拖鞋往客廳磨蹭,懶洋洋道:“小傅我好了!”
傅微剛給容彥換了身衣裳,應了一聲側頭。
嬌小可人的少女抱着個彩色的臉盆慢吞吞的從浴室走到客廳,體質原因,熱水澡也沒能把她的臉蒸出紅暈,依舊白皙非常,烏黑的長發半幹,垂在肩頭和背上,把襯衫印出一點水漬。
襯衫又寬又大,下擺及膝,再往下就是兩條纖長優美的小腿,白的近乎透明,向上的暫且都遮住了,可是随着走動,襯衫晃蕩來晃蕩去,惹人遐思。
傅微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表情僵硬。
與此同時,月打了一個大大的呵欠,東張西望:“盆放哪兒啊……”
“你……你放地上就行了。”傅微說:“我來收拾。”
“小傅你真好。”月又打了個呵欠,把盆放下,磨蹭到沙發邊,仰身往沙發上一倒。
“我睡會兒……”她含糊的說:“容彥醒了叫我……”
“你……”傅微剛要說話,少女的頭一歪,以光速睡了過去。
她的睡姿奇形怪狀,硬生生把襯衫撐得空泡,領口那邊兒視線都可以直接探進去了,傅微蒙了一會兒,不得已又把容彥擱在一邊。
他走到月跟前,替少女把襯衫拉妥帖。
棉襯衫還是單薄,少女本身也沒什麽溫度,傅微嘆了口氣,撈着她的膝彎把她抱了起來,走進卧室。
卧室裏有張幹淨的大床,傅微把月放在枕頭上,拉了被子替她蓋好。
“衛拂……”少女的嘴唇翕動了一下,輕聲喊。
傅微轉頭。
大顆大顆的眼淚從月緊閉的眼角滾落,被碾碎,她細聲喊道:“我們一起死好不好……”
傅微有些詫異。
“一起死好不好……”月重複着這句話,像是在懇求:“不要讓我一個人……”
傅微湊近了些,伸手将她粘在臉頰上濕漉漉的頭發撥開。
“衛拂……”
衛拂?
傅微望了會兒呆,倏地倒吸了一口涼氣。
仿佛有一根尖銳的鋼針穿腦而過,劇烈的疼痛讓他眼前一陣發黑,踉跄着摔進了床邊的木椅裏。
傅微的臉頰神經質的抽動了一下,他按着太陽穴,晃了晃頭。
月翻了個身,安靜了下去。
傅微吐出一口氣,撐着扶手又站了起來,他蹑手蹑腳的走出卧室,将洗浴用品收好,又去浴室裏把少女換下來的校服收了扔進洗衣機。
處理完這些,他走進廚房,從冰箱上取下一本菜譜,翻開,在目錄上找到血制品那一欄。
拍了幾分菜譜,他取了鑰匙出門。
月并沒有睡很久。
在混亂的夢境裏沉浮,她下意識的排斥這樣的狀态,于是強迫自己醒了過來。
純棉的被子和枕頭柔軟,帶着一股獨特的清新的味道,讓人深陷其中不能自拔,她在床上打了幾個滾,不由自主的放松,伸手把枕頭抱進懷裏。
“小傅……”她傻笑起來,把臉埋進枕巾裏,使勁兒蹭。
等等,這小傅的手感不對啊。
小傅才沒這麽軟,小傅很大只,又沒什麽肉,硬邦邦的。
她一咕嚕坐起來,對着懷裏皺巴巴的枕頭發了一會兒癡。
怎麽會有枕頭啊?
這枕頭上怎麽還有水漬呢?……
不是吧!流口水了?!
月大驚,她心虛的東張西望,好在沒有人在現場,這卧室裏只有一張書桌,一個書架。
書桌上放着一臺眼熟的商務本,沒什麽好看的,月瞄了一眼旁邊的書架。
書架上除了書,專門有一列空了出來,擺滿了勳章。
月掀了被子,赤着腳走過去,取了一枚勳章對着光細看。
勳章的制式很眼熟,跟軍功世家的圖騰相似,有十字架和六芒星為主,象征着卓越的榮譽和貢獻。
但是金色的邊緣略暗淡,看起來有些年頭了。
對啊,小傅說他原來是公務員……什麽公務員能有這麽多勳章啊?
她正納悶,那邊傅微開門回來了,手裏拎着從超市買回來的食材。
“小傅。”月輕聲喊。
“嗯?”傅微回道:“睡醒了?”
“小傅小傅!”月又叫:“你過來一下。”
傅微洗了把手,匆匆的進屋,看見少女穿着一件空殼襯衫,赤足站在他的書架前,手裏拿着一枚勳章,瞪着一雙黑葡萄似的眼睛認真的望着他。
很天真無辜,很沒有防備。
“你以前是幹嘛的?”她問。
傅微張了張嘴。
他本來就不擅長撒謊,最多也就是隐瞞。
但是面對這樣的畫面,他腦子有點亂,連隐瞞也做不到了。
“獵人。”他有點心虛的推了一下眼鏡框。
“獵什麽?”
“吸血鬼。”
月:“……”
少女僵了兩秒,“呲溜”一聲從他身邊竄過,沒了影。
傅微:“?!”
先不說什麽吸血鬼不吸血鬼,這有個衣衫不整的高中女生從他公寓裏奔出去,鄰居會報警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