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
夜幕掩至,萬家燈火通明
厲天行一行人在村民的簇擁下,來到了北村,不少村民熱情的邀請他們到自家小住,卻全被鬼醫拒絕,最後,他們四人在北村的“劉家客棧”住下
“厲天行,你還在氣着呀?”嚴喜樂擡着杏眸,小心翼翼的睨向一臉寒霜的男人
這男人真小氣,不過就是到人家村子裏住蚌幾天,順便看看診,盡盡當大夫的職責罷了,這有什麽大不了的?何必氣得七竅生煙,甚至氣到一路上不同她說半句話,除了在她喊疼的時候塞顆止痛丸到她嘴裏之外,連正眼都不瞧她一眼,徹底漠視她的存在,一直到現在進了房,他仍是張冰塊臉,那副愛理不理的模樣,讓她看了好難受,只能拼命找話題
被問話的男人薄唇依舊緊抿,什麽也沒提醒地,便将覆在她傷口上的布巾給撕了下來
“嘶!”她倒抽口氣,小臉慘白雖然厲天行早讓她服了止疼藥,可親眼見到沾在布巾上的皮肉被扯下來,難免還是會唉個兩聲“輕點輕點!我怕痛……”
冷眸淡掃,他看了下她可憐兮兮的模樣,就在嚴喜樂以為聽見一聲微乎其微的嘆息時,他才拿了瓶止痛藥粉灑在傷口上,然後繼續清理傷口周圍腐壞的死肉
“我的腳……會不會留下疤痕呀?”那傷口和她手腕大小相差不遠,這麽深的一道傷,要不留下疤痕應當很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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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那道猙獰的傷,他濃眉微擰,終于肯回答她了“我不會讓它留下”
聽見某人終于開尊口,嚴喜樂這才松了口氣
既然他肯理她,應當是沒事了吧?她重展笑靥,有些驕傲的同他說:“可是這道疤是我采得洛蔓花的『功勳』,是我英勇逃生的證明,我不想将它給抹了”
聽見這話,厲天行忍不住又要生氣,掀唇諷道:“功勳?依我看,那分明是找死,留着這道疤只會時刻提醒你自己有多笨,差點就為了一朵不重要的花枉送性命!”
“我哪笨了?”她不服的鼓起雙腮,忿忿不平反駁,“更何況是你說那洛蔓花極其珍貴,不僅能解世上所有的毒物,且三十年才開這麽一株,三十年耶!就算我再投一次胎,也來不及再摘一次,這麽稀有的花怎麽會不重要?”
“這麽說來,你的一條命比不上一朵花了?”聽完她一番言論,他莫名的更加不悅
這蠢女人居然把自己的命看得如此之輕,那麽他何必為她那條比花還不如的命擔心受怕?
她愣住,好一會兒才嗫嚅着搖頭“當、當然不是……”她的命才沒那麽不值錢呢,好歹也要兩株才值得
只不過這話她只敢在心裏說,沒膽說給這面色陰沉的男人聽
厲天行冷哼一聲,俊臉冷然,動作卻十分輕柔,将她的腳放回床榻上“既然不是,就別胡思亂想”想留那道疤?有他在,休想!
“我才不是胡思亂想,我是認真的︱”未竟的話語教一道淩厲目光給瞪掉,她識相的沒再說下去
他撩袍站起,居高臨下的命令,“睡覺!”
“啥?”睡覺?現在不過才戌時,不會太早了些嗎?她苦着張臉說:“我睡不着”他老愛叫她睡覺,她又不是豬,每回吃飽就睡
“你身上帶着傷,要早一點休息,我可不想因為你複元過慢,而耽誤了之後的行程”語罷,他冷着嗓再次重申,“快睡!”
“喔……”在炯炯雙眸的威迫下,嚴喜樂不得不乖乖躺平,不甘不願的閉上雙眼
見她阖眼歇息,厲天行并沒有馬上離去,而是靜靜的盯着她,深邃的眸底流露出溫柔,他心頭那股情愫似乎正快速滋長,然而這回,他并不打算壓抑,而是讓那無法言喻的暖和漲滿心田
遲遲聽不見他離去的聲響,嚴喜樂偷偷睜開雙眼,一睜眼,便望進那雙閃着某種神秘光彩的褐瞳
那是她從未在他身上見過的神情從前冷硬的五官此刻十分柔和,飛揚的劍眉看來不再倨傲,總是拒人于千裏之外的冷眸則像是讓日陽融化的冰川,柔似春江,彷佛能将人給融化在那兩泓幽遠的瞳眸裏,使人無法移開眼,只想盡情融入他醉人的眸光之中
他溫柔得像是會滴出水的神情,在對上她的眼時驀地一僵,随即像被烏雲遮蔽住的月光,瞬間斂去
他的變化之快,令嚴喜樂身子畏縮了下,心頭的那股悸動也讓他變回冰川的眸光一塊結成凍,她乾笑兩聲,趕忙閉上眼
“我睡、我這就睡”說着,還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加強說服力“真的好困,我睡了……”
見她當真閉上眼沒再偷瞧,厲天行緊繃的俊顏這才松懈,慢慢的,頰上浮出兩抹暗紅
“好、無、聊、呀—”
趴在茶幾上,嚴喜樂雙眸渴望地直盯着那扇想出卻出不去的房門
黑白分明的眼珠子一轉,她轉向倚在窗棂前看書的兩個小孩,嘴巴嚅了嚅道:“我可不可以—”
“別想!”
“不可以!”
小嘴垮了下來,可她不死心,張口又問:“那我能不能—”
“不能!”
“不行!”
一再被拒絕,她惱了,叉着腰,瞪着一派悠閑的周牧傑及一臉無辜的周媛媛,“你們都還沒聽我要說什麽呢!”
周牧傑淡淡看了她一眼,“我知道你要說什麽,所以不行”說完,他低頭,繼續鑽研厲天行給他的醫書
這個不行,沒關系!她換一個
杏眸一瞟,嚴喜樂看向抱着詩集卻很不認真的小女孩,朝她露出騙死人不償命的甜笑,語氣輕柔地道:“媛媛,你想不想出去玩呀?”
不用哥哥暗示,她便用力搖頭,垂在頰旁的麻花辮甩得像博浪鼓似的,“不可以,厲大哥說樂姊姊受了傷,不能出去”
甜笑一僵,不氣餒的再接再厲,“你不想到市集走走嗎?聽店小二說,今天有廟會,會有好多的雜耍團來表演,除了雜耍團外還會有賣糖葫蘆、捏面人、蜜餞和一些小零嘴的攤販,你不想去嗎?”
周媛媛果然心動了,兩條麻花辮停了下來,大眼兒有些渴望的在哥哥與樂姊姊之間徘徊着
“想去是吧?”嚴喜樂雙眸亮晶晶,繼續騙……呸呸!是繼續游說“樂姊姊也好想去哦!那捏面人捏得漂亮又精致,糖葫蘆又香又甜,光只是想,我口水都快流下來了……”靈巧的雙眼狡黠一轉,“要不……咱倆一塊去好不好?”
的一聲,嚴喜樂連忙望向房門,發現房門仍然關得緊緊的,沒突然冒出個冷酷的男人後才松了口氣,可視線一轉回桌上,她又呆住,嘴巴張得像是能塞下一顆雞蛋般大“這、這是……”
“糖葫蘆”周牧傑淡淡的說,慢慢收回擱在桌上的手,讓嚴喜樂看得清楚那裹了糖衣的糖葫蘆“不需要親自到外頭買,我老早就替你買來了”
“什、什麽”她瞠大杏目,接着怨怼的瞪着一臉小大人樣的周牧傑
這家夥真是愈來愈不可愛,也不知是不是和厲天行相處久了,分明就是十來歲的孩子,卻老擺了張小老頭的臉,看久了,和厲天行那張冰塊臉還真有些神似
算了!這招不行,那她換一招總行了呗!
她用力捏了下自己的大腿,淚水湧現,一雙杏眼無限凄楚的瞅着他們,打算來個動之以情“你們真過份,怎麽可以幫着厲天行來管我?
“想當初—若不是我死求活求、死拖活拖的拉住他,冒着哭到虛月兌的危險拼了命的求他救你們,你們……你們哪還能活蹦亂跳的站在這裏和我大眼瞪小眼?早就不知道投胎到哪戶人家去了,現在居然還幫着那沒良心的來管我……嗚—我真是命苦呀!救了兩個胳膊向外彎的壞家夥……”
明知道她是在演戲,可她說的句句屬實,讓周牧傑無法不心軟,但一思及厲天行的交代,也只能硬下心腸,“厲大哥是為你好,他說只要你乖乖的別亂走動,再過十日便會痊癒,如果你不聽,傷口又會扯裂,到時候不僅是你會痛得哇哇大叫,還會耽誤我們起程的時間,所以你就聽話點,別老想往外跑”
一聽見傷口會扯裂,嚴喜樂的小臉馬上皺成一團
前幾日就是因為她不聽勸,硬是要下床到外頭走走,結果還沒走遠,就先讓雙腳絆在一塊,右腳那道原本已經結痂的傷口硬生生被扯了開來,鮮血直冒,痛得她眼淚狂流
為了這件事,厲天行又擺冷臉給她瞧,不同她說話、不理會她,除了換藥外,成天跑得不見人影而見不着他,她的眼就會不自覺的盯着門板,胸口郁悶,做什麽事都提不起勁,因此她才想出去散散心,看能不能消一消心頭那股煩悶
“我會小心的”出去玩的終究戰勝了疼痛,她可憐兮兮的看着周牧傑,“你們知不知道我有多悶?不過就是受了點傷,又不是不能走路,厲天行偏要把我當廢人般管着,不準這個、不準那個的,就連我上個茅廁他都要跟,你們評評理,我是犯人嗎?他做啥要管得這麽嚴?”說着說着,她忍不住義憤填膺伸出五根手指頭“五日!我關在這房裏整整五日了!再這麽待下去,我肯定會瘋掉!”
再不讓她出去蹓躂蹓躂,她真的會悶到發黴
“小傑,你就行行好,讓樂姊姊去走走好嗎?我保證會很小心,絕對不會再跌倒的,反正厲天行也不知道跑哪去了,你就讓我上街走走行嗎?”她雙手合十在胸前,懇求的望着他
“不行”斷然拒絕他可不想承受厲大哥足以将人結成冰的冷厲目光
“你—”好樣兒的,居然軟硬都不吃,比她嫂嫂還難應付!“好,算了,去幫我找厲天行來,我親自同他說”
既然小的說不動,那她找大的說總行了吧?
“你方才不是說厲大哥不知跑哪去?既然如此,我當然也不曉得他上哪去”聳聳肩,周牧傑一臉莫可奈何
聽見他的話,嚴喜樂差點兩眼一翻,昏死過去
看樣子這對兄妹當真是不肯放行了,偏偏她又拿他們沒辦法
“我知道!”周媛媛突地朝她咧開一個可愛笑容,“我知道厲大哥在哪兒”
嬌軟嗓音使得嚴喜樂精神一振,欣喜的問:“真的?媛媛真知道他在哪”
她慘了!她想自己一定是病了,否則怎麽會一天沒見着厲天行那張冰塊臉、一刻沒聽見他罵人,便覺得渾身不舒坦?而且在聽見媛媛知道他的下落時,心口的煩悶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只差沒開心的跳起來而已!
真是怪了,難不成厲天行醫術高超到只要見着他的人,就能治好她這莫名其妙的心病?
周媛媛點點頭,指着窗棂外,嬌憨的說:“在那”
“厲大夫,求求您,請您一定要救救我娘親!”陳富黝黑的臉上滿是焦急,張着雙臂擋在他面前
昂着手,厲天行冷睨這突然沖出來的男子,不發一語的繞過他便要往前行
見他轉身要走,陳富一慌,趕緊跪了下來,“厲大夫,我給您磕頭,拜托您救救我娘!自從我爹走了後,她大病一場,身子愈來愈差,這陣子甚至還咳出血,我求求您,就算是給您做牛做馬都行,請您一定要救救我娘!求求您、求求您……”
他每說一句便磕一個響頭,很快的額頭便紅腫一片
“別浪費力氣,我說了不醫便是不醫”厲天行終于開口,這會他不再停留,身形一晃,眨眼間人便躍上二樓頭也不回的走向房裏
陳富驚訝的看着他的身影,回過神,趕在房門掩上前,大喊出聲,“厲大夫,我不會放棄的,我會在這裏跪着,直到你願意醫治我娘為止—”
房門阖上,隔絕了他未完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