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2)
就這樣,他足足奔馳了兩個時辰才到達山頂,找着一處岩洞
确定洞內沒有野獸的足跡後,他才将背上熟睡的人兒給放在石板上
幾乎是一離開他溫暖的背,嚴喜樂便睜開了眼她眨着惺忪睡眸,看着他的模糊背影,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揉着眼問:“這是哪兒呀?天亮了嗎?”她何時睡着的?睡很久了嗎?怎麽她一點印象也沒有?
“咱們今夜落腳的地方”一句話回答了兩個問題
拿出火摺子,他将岩洞周圍的枯枝集在洞口外,架成火堆
“又變冷了嗎?我怎麽覺得好冷”她搓着雙臂,爬下石板,走向他
“這兒是山頂,氣溫較寒”他說,加快手邊工作,不一會便升起火接着,他分了一些柴火到洞裏,讓漆黑的山洞倏地一亮
見他忙裏忙外,嚴喜樂也靜不住,像個跟屁蟲似的,跟着他走前走後,“這麽快就到山頂?咱們方才不是還在山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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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走了三天才到達一半的路程,怎麽她才阖眼睡了一會兒,就到了山頂?他究竟背着她走了多遠的路呀?
他掀唇一諷,“這不算快,若你沒跟來,我現在應該已經采到洛蔓花,正趕着下山”而不是此時才到達山頂
言下之意,就是她太礙事,拖延了他的腳程
“我……”她想辯,偏偏事實擺在眼前
她笨手笨腳,一會兒跌倒、一會兒被蛇咬,的确成了他的大累贅
咬着唇,她扁着嘴不甘心道:“好嘛!都是我的錯,但我們還是到了啊,如果順利,說不準明天就能找到那朵花,離開這鬼—”倏地捂住了嘴,她驚慌的東張西望,在确定沒有任何“東西”冒出後,才小聲的接着下句,“地方”
“希望如此”他擱下翻動柴火的木棍,由包袱裏拿出饅頭架在火堆上烘烤,待軟了才遞給她“吃吧,吃完早點歇息,明日還要早起”
“好”接過饅頭,嚴喜樂開心的吃着,一直到吃掉大半,才發現厲天行動也不動,手中拿着饅頭,卻不見他咬半口“你怎麽不吃?不會—咳、咳咳—”
餓字還沒說出口,她就讓嘴中塞滿的食物給噎住,嗆得她一陣猛咳
見她咳得臉色漲紅,厲天行連忙将水袋遞給她,“喝水!”
她迅速接來,咕嚕嚕的猛灌,好不容易順了氣,才籲了口氣,繼續啃着手上的大饅頭
啃到一半,她發現身旁的男人仍然不動,不禁困惑的望去,就見他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
“怎麽了?你做啥直盯着我瞧?”她臉上有東西嗎?
思及此,她連忙拉起衣袖往臉上抹,抹完,卻發現他仍睜着那雙深邃的褐眸盯着她,瞧得她小臉一紅,原本豪邁的吃相因為不好意思,變成了一次僅能塞進一口紅棗的秀氣模樣
她方才那一問,終于讓厲天行拉回瞧她瞧得出神的雙眸,神情微窘的瞥向眼前的火光,刻意惡聲道:“瞧你怎麽會這麽蠢,什麽事都做不好”
聽見他的指責,嚴喜樂也只能乾笑兩聲,畢竟他沒說錯
從前在柳府時,她從不覺得自己沒用,因為跟在嫂嫂身旁吃香喝辣,除了玩便是吃,這種事恰好她最拿手,可自從當厲天行的藥僮之後,她頓時發覺自個兒當真沒啥用處……或許也不該這麽說,而是他太能幹了,凡事都處理得好好的,反而讓她這小藥僮舒适得像他的主子—如果他的語氣再好一些,她定會這麽認為
見他總算是移開那雙像是會螫人的褐眸,嚴喜樂才開心的繼續吃着饅頭,直到手中只剩饅頭屑,才心滿意足的打了個飽嗝
見狀,厲天行自行将手上的饅頭剝了一半,遞給她
“不不!我撐了”她連忙搖頭,有些可惜的看着那半顆饅頭她食量當真變得好小,居然只吃顆饅頭就飽了,真是悲哀呀!
聽她拒絕,他薄唇微勾,很滿意她現在的食量
片刻,兩人都吃飽之餘,他又添了些柴火,發覺嚴喜樂還在盯着火光發呆,便沉聲道:“吃飽了就去睡!別傻坐在這裏”
她可憐兮兮地看着他,“我睡不着……”
才剛睡醒沒多久,怎麽可能還睡得着?她又不是豬
很好!他是想睡沒得睡,這好命丫頭竟然還敢說她睡不着
“既然如此,那今晚由來你守夜,我先睡了”他掀袍站起,說着就往裏邊走去
嚴喜樂聽完話驀地一呆,瞟向洞口外被寒風吹得沙沙響的巨樹,樹影在火光的映照下就像鬼魅,瞧得她心口發毛,連忙追了進去“我、我不要!我不敢一個人守夜,你等等我呀……”
“那你想怎樣?”厲天行回首瞪她
扭着手,她遲疑半晌,才鼓起勇氣抓着他的衣擺,不好意思地道:“你、你陪我睡好不好?”被蛇咬的恐懼令她心有餘悸,實在不敢一個人睡
這席話讓他俊顏一僵,死瞪着她在橘紅火光照射下顯得益發嬌媚的容貌
“你別誤會!我只是怕又會有蛇”他的眼神無端讓她雙頰發熱,趕緊出聲解釋“你、你別胡思亂想,我沒別的意思……”
像是受她的害臊傳染,厲天行臉頰跟着發燙,心跳猛然失序
他用力扯回衣擺,為了掩飾心口莫名的鼓噪,撇開頭不看那張擾得他情緒頻頻失常的鵝蛋臉
“快點睡,再羅唆我就把你扔到洞口守夜!”
雖然他惡言惡語,臉色更是冷得像外頭的寒風,但嚴喜樂知道他不會這麽做她早抓準了這男人口是心非的個性
爬上石板躺好,同時又伸手緊抓住他的衣擺,“你別走遠,就待在這別走”
她的軟嗓帶着撒嬌意味,讓厲天行莫名的難以拒絕,最終只得掀袍落坐,冷着臉色命令,“閉上眼”
見他妥協,嚴喜樂總算安心的露出甜笑,乖乖阖上雙眼
直到她的呼息聲變得淺而平緩,他才旋過身,凝着她唇畔那朵未褪去的笑花
他靜靜的看着她,眼神複雜的直盯那張熟睡的嬌顏,眸底深處,連他自己都沒能發覺的柔情正泛濫成災……
山巒間,曙光乍現,照亮常年飄渺的缈霧峰
燦爛初陽穿透迎風的樹梢灑落點點金光,白茫茫的雲霧環在山腰,讓人彷佛騰在半空之中
看着與前幾日截然不同的景色,嚴喜樂雙目晶亮,開心的朝洞口大喊,“厲天行!你快來瞧,是陽光呢!好溫暖哪……”
一踏出山洞,厲天行就見她纖細的身子立在崖邊,咧着大大的笑靥朝他招手
微風吹拂她一頭發,青絲在風中飄揚,像是自有生命的舞動着,耀眼的金光灑在她身上,再加上環繞在她腳邊的薄霧,猛一瞧,竟讓他有種錯覺,以為她會這麽乘着雲霧,被那抹燦爛金光給帶離他眼前……
心髒一揪,還沒細想,他已探出手臂将她拉離崖邊
“小心摔下去跌得粉身碎骨”他的嗓音異常緊繃
被這麽一警告,嚴喜樂笑臉一僵,連忙拉着他退了三大步,好心情也壞去了大半“你怎麽老是說些不好聽的話,很吓人耶!”
“知道怕就離遠點”見她到達安全的位置,他才松口氣,也有了捉弄她的興致“你曉不曉得這崖邊風大,多得是不留神而送命的人,這下頭—”利眸往懸崖下瞥去,“不知有多少慘死的冤魂”
“哇啊—”他陰森森的語調當真吓着了嚴喜樂,她小臉慘白,一古腦的往他懷裏撲,緊緊抱住他的腰際,小臉深埋在他懷裏,顫聲說:“別、別說了,我會怕……”
她的貼近讓厲天行的俊臉迅速浮出紅暈,連忙将她抓離,嗓音粗啞的吼,“別亂抱,走了!”
說完,狼狽的轉身就走
見他狠心抛下自己,嚴喜樂只好緊抱着懷中包袱,含淚跟在他後頭“你走慢點,我真的好怕……”
“大白天的,有什麽好怕”他頭也不回,卻慢下腳步,讓她跟上
“話是這麽說沒錯,可我就是怕嘛……”這又不是她能控制的
“膽小的女人!”
“我是呀!”她說得理直氣壯,可憐兮兮的看着他“所以你走慢點,不要把我一個人抛在後頭,我一急就會跑,一跑就會摔跤—”
“你就算不急也會摔跤”他半點同情心也沒有的反駁
一聽,她鼓起了腮幫子“我也不想呀!你以為這兒跌、那兒摔的我不疼嗎?痛死了!”
“自己不留心,怨不得別人,走快點!”
“在走了嘛催催催!腿長了不起呀……”她嘟囔着,緊跟在他身旁
“是沒什麽了不起,但至少我不會讓兩只腳絆在一塊”他口吻淡然,可語氣裏含着濃濃的促狹意味
嚴喜樂瞪大雙眼,看着那張冷漠的俊顏“你、你剛說啥?”
他在消遣她?這渾身冷冰冰、不茍言笑的男人在消遣她她有沒有聽錯呀?
“說你很蠢”
“蛤?”
“還很笨”
“什麽”
“不僅是笨,腿還短得很”才會動不動便絆在一塊
“喂!”這可惡的家夥,還愈說愈過份!
“我說錯了嗎?”
“當然!”杏眸瞪得大大的,她氣惱的低吼,“聽清楚!我既不蠢也不笨,腳也不短,你少欺侮人了!”
讨厭!她昨日才覺得這男人挺可靠,沒料到才隔了一夜,他又擺出一副瞧不起人的模樣,真夠可惡!
欺侮人?薄唇緩緩勾出一抹淺笑他一直以為自己很冷情,沒想到這樣冷情的自己,竟還有着喜愛欺侮人的劣根性?
他冷哼一聲,“誰會浪費力氣去欺負一個笨丫頭?我說的全是實話”
“太、太過份了你!”她氣得直跺腳,惡狠狠的瞪着他就算是實話也不必說得這麽直接吧
“你走不走?不走我先走了”說着,長腳一邁,他當真抛下她,迳自往前走去
走沒幾步,耳邊便傳來慌張的哇哇大叫,“厲天行!你別走這麽快!等等我呀—”
走在前方,在她趕上自己前,厲天行不自覺的溫柔笑開,笑容好一會兒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