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呼之欲出
35.呼之欲出
而這個人,在二十分鐘之後落回到她身側。
唐玦把舞臺妝卸了,又換了身舒服點的衣服,穿的是那套米色棉服。楚玊還給她,洗過的,有陽光曬過薰衣草洗衣液的味道。
她坐在楚玊旁邊,手上把玩着學校發的熒光棒。
“忽然想起來去年這個時候我還應付你說明年的跨年晚會一定來。”唐玦無奈低語:“唉,竟然真的來了。”
楚玊莞爾:“應付我。”
“我那時候不知道那人是你嘛。”唐玦:“誰叫你們歡迎詞這麽吓人。”
楚玊:“蔣娜找的。”
唐玦又想到了什麽,笑着說:“你那時候還給我發退訂請回TD。只有這句是你親自發的吧。”
楚玊:“給你個臺階,說明一下我們不是那種霸王硬上弓的黑心社團。”
“霸、王、硬、上、弓……”唐玦:“你們就是好吧。整個過程都顯現着你們倆為了湊人頭的不擇手段。”
哪有人第一回見就叫人來面試,哪有人一聽二面沒空就急赤忙慌把人給錄了。
“我說過啊,你不只是人頭。”楚玊。
唐玦存了很久的問題:“所以……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很久了,第一節的電影鑒賞課到今天,将近一年。
“挪威牛河歡迎你,不只是為了湊人頭,是真的期待你。”楚玊:“去年九月份開學的聚餐在見一面吧,我們很早就看過你的表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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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玦追着問:“你也期待嗎?”
楚玊:“是我叫你來面試的。”
你說呢?
“我說怪不得,我像個獵物一樣,用你幾張紙你把我匡來面試,我說二面沒時間董書航想都沒想把我給錄了。你還故意不看我,你躲避我的視線,是早就知道他會這麽說,你們沆瀣一氣。”
楚玊臉不紅心不跳:“建議不要用沆瀣一氣這個詞。”
唐玦又笑了。
音響的聲音震耳欲聾,曲目越來越嗨,又說明着晚會正進入尾聲。
“但是挺好的,挪威牛河,挺好的。”唐玦說:“謝謝你叫我來面試,不然我會錯過好多。”
楚玊沒問該錯過什麽,她回:“不客氣。”
臺上村口大媽樂隊在表演,舞臺是藍光,熒光棒也是。
唐玦有印象,他們樂隊現在的主唱是大二的,她也大二。
“啊……時間過去這麽久了。”好像一眨眼。
她偏頭,靜靜地望着楚玊。
那時候也沒想到,會喜歡你。
會這麽這麽喜歡你。
楚玊看着舞臺,應:“也是,今年也是我最後一年看學校的跨年晚會了。”
這句話,将唐玦的心緒勾到了另一個地方。
“你……畢業之後還留在南海嗎?”她問。
很快,楚玊搖了搖頭。
楚玊還什麽都沒說,一瞬間就将唐玦的心挖走一塊,空的。
“那,那去哪?”唐玦盡力藏着難過。
“和那邊的樂團簽了約,巡演,兩年。”
“之後呢,之後留那邊嗎?跟着艾老師?”
那以後會不會長途跋涉要經常坐很久的飛機,十個多小時呢,不是楚玊,她說她自己。
怎麽辦。
等下,發瘋了吧,你是個什麽身份在想這種事情?
而楚玊開口:“老師想讓我進修,去亞禮遜音樂學院。”
越來越遠了,越來越遠了。
唐玦要被掏空了。
猛然驚覺,時間不等她,楚玊的腳步撕扯攀咬着自己藏起來的那岌岌可危的暗戀。
楚玊垂眸一陣,又峰回路轉:“但我不太想去。”
“啊?為什麽?”唐玦。
“那裏又遠又封閉——”楚玊口中難得煙火氣的一句話:“跟坐牢有什麽區別。”
她說:“巡演結束之後我大概回國發展。”
“但很多人都想去的。”唐玦尤是認真的說:“你們音樂界的造星基地,那個誰,鋼琴王子和現在領軍的作曲家,都是那兒出來的。”太多了,數不過來。
她的第一反應也不是為楚玊要留下來而高興,而是怕她錯過這麽好的機會,擔心她選錯。
楚玊又笑,輕描淡寫地說:“鋼琴王子,作曲家,和我有什麽關系?”
唐玦又立馬反應過來——也是哈……
楚玊接着一句:“不是每個人都在做同一件事,我就該去做的。”
唐玦跟她說:“你做了決定就行。”
到這時,藥不起樂隊下場,最後是楚玊掙來的挪威牛河的壓軸場。
候場,燈光熄滅,暗下來。
氣氛推到高潮,所有人舉着熒光棒站了起來。
離座的時候,唐玦引出:“你知道嗎?後臺那群人無聊的時候在打賭。”
“賭什麽?”楚玊接。
“賭愛新覺羅樂隊的吉他手阿亮到底是不是彎的。他們還舉例分析,說他的朋友圈白襪出鏡次數過高了。”
“他是。”楚玊脫口而出,肯定的語氣。
誰能想到,這八卦,是楚玊用如此平淡的口吻一錘定音的。
唐玦身側的手一點一點握緊,有點涼,有點濕潤。
“你怎麽知道,你也會舉例分析嗎?”
“不是。”楚玊翹了翹嘴角:“上個學期在弓湖邊撞見過他和他男朋友。”
唐玦:“大家都見不得光啊,你在扔情書,人家在親親我我。好熱鬧的湖。”
楚玊:“是。”
唐玦閉唇,再張。
手握緊一分,又一分。
“我感覺他們很快也會賭到我的身上。”很快,開弓不回頭:“不過我也的确是彎的。”
很随意很淡定。
但悄無聲息開了屏。
——聽見了嗎?我是彎噠!我是彎的哦!喜歡女孩子!喜歡你喲!
熒光棒在這一瞬間亮了起來,一陣焦灼滾燙的鼓點,又一陣歡呼雀躍的巨浪。
風暴之中,楚玊貫穿了一個輕飄飄的“嗯。”
像一個平A,唐玦殘血了。
“嗯?”她的聲音盡量不要顫抖,還有一點笑,盡管略微僵硬:“嗯是什麽意思?”
婁燕茗開口唱歌,搭着董書航的貝斯,孟守元的鼓,蔣娜的鍵盤。
最高潮,尖叫聲。
“知道了。”楚玊回答。
唐玦握緊的拳頭差不多要一拳揮出去,但也沒有。
“這麽平淡啊?”她說:“我喜歡女生哦。”
楚玊的目光在舞臺,又回:“那你喜歡啊。”
那語氣,無所謂,事不關己,高高挂起。
許多天前唐玦問她有人放着電梯不坐非要走樓梯不會覺得奇怪嗎,楚玊的回答如出一轍。
她淡淡地笑,說:“我尊重。”
同樣的字眼,比當初刺耳紮心了一萬倍。
這不是唐玦要的答案。
——啊!
真的,楚玊。
要不是我喜歡你。
要不是我喜歡你。
要不是我喜歡你。
“那你呢?”
“我?”
“上一次,你說你不在意斷片斷了什麽,因為你沒有前任,也沒有要表白的對象。”
唐玦在光怪陸離的燈光中偏頭凝視楚玊側顏。
“可這次你問我了,你又想知道了,是為什麽?”
“噢……”
“是因為,表白的對象……有了嗎?”
“沒有。”
“可你說你有。”
“什麽時候?”
“你喝醉的時候。”
“我們有探讨過這個問題?”
今夜突如其來的危機感,唐玦發起一輪又一輪的進攻,可對方俨然滴水不漏。
她投降了。
那晚沒有讨論過,現在也不該再讨論了,再就過火了。
“你說沒有就沒有吧。”唐玦最後說。
楚玊沒有再答。
最後一曲演完,禮炮炸開,飛了漫天彩帶。
最盛大的時刻。
唐玦貼到楚玊耳邊。
“對了同學,新年快樂。”
——那時候沒想過,會站在你身邊,對你說第二次。
“新年快樂。”楚玊的回複亦如當初。
仍舊喧嚣,璀璨燈光下,所有人呼喊挪威牛河的名字。
熒光棒揮舞,好友在臺上,金色彩帶折射的光如星星閃耀。
“挪威牛河——挪威牛河——挪威牛河!”
耳邊都是挪威牛河,群情激昂。
唐玦笑,笑得和那天最後一槍一樣。她右手搭上楚玊肩膀,環抱着,左手握着熒光棒跟着周圍人撐高。
人聲鼎沸。
唐玦獻祭自己情愛的心跳,化作存粹,帶楚玊融入人潮之中。
“挪威牛河——”
楚玊也依着她,做從未如此外放過的自己。
她們抱在一起,揮舞熒光棒,聲嘶力竭。
“挪威牛河——”
起碼你我的聲音是真的,起碼懷抱的溫度是真的。
要放縱,要絢爛的情緒,最後綻放。
“挪威牛河——”
呼喊,呼喊,一聲一聲流過時間的長河。
她們後來愛了很久,而此刻唇齒呼出的每一遍都像崎岖路途中印下的足跡,深深淺淺。
所有都是未來,又回歸這一刻。
還在這就好,你還在這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