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名字
19.名字
學期十二周。
電影鑒賞課,有人上講臺。
臺下不知是誰噓了一聲。
“怎麽這個反應?”胡振海擡頭問。
一男生舉手:“老師,我們放映員呢?”
“你們放映員?”胡振海:“現在還不樂意看正牌老師了?”
楚玊低頭看了眼手機。
“放映員有事,老師我親自給你們放。”胡振海又說:“對了,我們考試是在十六周,随堂考,大家抓緊時間複習,該查資料的查資料,我拉過的片必考啊。”
有些人還不關心這個,又問:“那十四周放映員來嗎?”
胡振海:“沒意外的話會來,下下周最後一次放電影,看的是《一代宗師》。”
很快,他反應過來,又罵一句:“你們先管好這節課吧!”
電影開始,楚玊把手機反扣在桌面上。
唐玦有些惡趣味。
她這幾天專業課不多,就幹脆在澄林多待幾天,把放電影的重任推回給了胡振海。
她不是忘了,就是故意沒有告訴楚玊,想的是這人有演出來來去去的也沒有主動告訴自己,她有一種類似于報複的心态,但其實更像是一種試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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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唐玦在家裏,對着時間隔空上課下課,盯着手機足足等待一個半小時,落了一場空,她又不高興。
人家也不關心放映員的死活,反倒是她嬌滴滴怨婦似的在等周六。
唐玦在見一面吧人氣很高。
但她不常出場,心情好的時候就上臺玩玩,全當消遣。
此人已經在心裏悄悄單方面和楚同學不對付了一整個星期。
有意見,挺大意見的。
可等到她在人聲鼎沸的樂隊舞臺上,遠遠看見藏在暗處的楚玊,那人柔情似水一般注視着自己,在所有人熱烈的歡呼聲中默默鼓掌,在那個時候,唐玦什麽情緒都煙消雲散。
真受不了,她好像比自己想象中的要更想見到楚玊。
她走過去。
楚玊找了個安靜點的吧臺邊。
兩邊都沒有人,唐玦坐下。
“結束了?”楚玊問她。
“樂隊還沒結束,不過我下班了。”唐玦回。
楚玊點頭,将筆記遞過去。
“書。”她看着她說。
“我的在裏面,走的時候再給你。”
“好。”
“喝什麽?”
“都可以。”
唐玦随手翻了翻從楚玊手中接過的筆記本,在吧臺內側找了個位置放進去,然後她打了個響指。
“胡子。”她叫人。
制服,三四十的男調酒師站過來,外號胡子。
他看一眼唐玦,再意味不明打量一眼楚玊,再看一眼,又看一眼。
這種怪異奇特的眼神也沒落在自己身上,但唐玦就是有點起雞皮疙瘩。
那邊楚玊十足淡定,波瀾不驚回望過去,也沒管對方到底什麽意思,有何意圖。
胡子發現他看不過這位,于是轉過頭去問唐玦:“喝酒啊?”
唐玦理所當然:“對啊。”
胡子:“算公的的還是算你的?”
唐玦:“算我的,我請。”
楚玊不說話,也不客氣。
胡子:“第一次啊,要做唐老板的生意了。要酒單嗎?”
唐玦:“不用了,開盲盒吧。”
她又想起了什麽:“聽說你招牌挺出名的。”
經常聽說,聽很多人說。
胡子又笑:“你不知道我招牌是什麽嗎?”
唐玦打回去:“我怎麽知道你招牌是什麽。”
她很少在酒吧喝酒的,主要怕自己半路喝倒了。
胡子又看楚玊,再開口:“今夜不回家。”
“今夜不回家”——沒開玩笑,真的是一款酒,以度數奇高聞名,胡子的招牌。
胡子的語氣有些輕佻,看的是楚玊,而後者絲毫不怯,含着笑,淡淡挑了挑眉,算挑逗回去。
胡子認了,玩不過玩不過。
“本來就不回家。”唐玦在隔壁幽幽道。
兩道視線投過來。
唐玦看向胡子:“人家回宿舍。”
楚玊輕笑一聲。
唐玦說話:“你別把……你那個什麽,那種套路,安我身上啊。”
她哪能不懂胡子算什麽意思,但她自認光明磊落,只是喝酒。
她跟胡子說:“這我同學,我們就喝個酒,微醺懂嗎?”
唐玦的話有點沖,除開他們往常的相處方式就是怼來怼去的,還因為她覺得胡子有點冒犯她的朋友。
唐玦:“你讀過大學沒有啊?你有同學嗎?你上來你就不回家,你有病吧你。”
這話過去,胡子很無辜:“沒有啊。”
真的沒讀過大學。
唐玦:“OK.”
是那種半夜乍醒彈起來要罵自己我真該死啊的OK。
胡子看明白了唐玦,于是正色跟楚玊說話:“不好意思啊同學,職業習慣。因為很多坐這兒一起喝酒的暧昧對象就是需要我們NPC來句這種話,然後他們就可以不可言說了,都是潛規則。”
楚玊很大度:“沒關系。”
唐玦:“我什麽時候說過我們……”誰暧昧對象了?
胡子無奈:“你觸發關鍵詞了。”
上來就點招牌的暗號。
唐玦:“OK.”
胡子:“算我的算我的,我請。微醺是吧,我賠兩杯好吧。”
他真的往桌面上放了兩杯酒。
“兩杯度數不一樣,有杯挺猛的,你們看運氣,好玩吧?”
胡子佯裝惡狠狠朝唐玦說:“醺不死你。”
唐玦笑:“滾啊。”
胡子最後說一句:“你們聊,沒醉再找我。”
然後這裏剩回兩個人。
“你挑。”唐玦乖巧。
兩杯酒都很清,量也不大,但通常這種其貌不揚的酒才最要人命。
楚玊就直接拿了靠近自己手邊的那杯。
抿一口,沒什麽感覺。
說實話,度數這種東西,嘗也不太嘗得出來。
唐玦也喝了一口自己的。
她和楚玊一樣,人菜瘾大。
這人最喜歡把自己喝到那種要醉不醉的感覺,然後等待靈感的光臨。
雖然有時候會做噩夢,但無所謂。
她經常這麽做。
“我發現咱倆名字挺像的。”唐玦說。
“是有點。”楚玊。
“你為什麽叫這個啊?”唐玦:“這名字,有點拗口。”
從發音上說,“楚”和“玊”的發音基本上是同一個嘴形,連着叫是有點別扭的。
楚玊莞爾:“我奶奶給我起的。”
她喝一口酒再開口:“嗯……我小時候身體不太好。我是早産兒,出生的時候差點沒活過來,然後就進重症病房了。每天都病危,那時候頭上全插着針管……”
唐玦皺眉:“那得多疼啊?”
楚玊:“沒什麽感覺,這些都是我聽說的。”
唐玦又笑了。
楚玊:“後來熬過來了,奶奶說,這算是我人生唯一的缺口,以後會一帆風順。玉,有一點瑕疵沒關系,除此之外,剩下了是好的。”
唐玦點頭。
“那你呢?”楚玊喝一口酒問。
“我沒你那麽複雜。”唐玦:“我家是做建材生意的,賣的岩板,就是石頭。”
“嗯。”
“我爸媽取名的時候說我的名字應該是最好的石頭,那就是玉,但那時算命的又冒出來打住,說‘過滿則虧’,所以要缺一口。”
“噢……有道理。”
這個話題告一段落。
她們各自喝酒。
很久很久。
有一個念頭憑空出來,唐玦握着酒杯,勾了勾唇,忽而低聲輕語。
“Oliver——”
就這一句,就這個詞。
是個名字。
但楚玊很輕易就懂了。
她也笑,笑得很缱绻。
她食指滑過杯口,這杯酒快要見底。
酒氣彌漫在空氣之中。
楚玊的目光埋在酒液裏。
而後——
“楚玊。”
她唇舌碾過自己的名字,慵慵懶懶地呼喚。
“唐玦。”
對方笑着送來回應。
作者有話說:
Oliver出自電影《Call me by your nam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