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章
第001章 第 1 章
這裏是紅鷹市上城區最繁榮的中心街道。
清潔機器人停在一個垃圾桶的旁邊，電子眼發出淡淡的紅光。它伸出金屬鉗，想要掀開垃圾桶的翻蓋。
“警告——檢測到濕垃圾，垃圾分類錯誤！”
在霓虹燈觸及不到的陰影處，拾荒人聽到機器人的播報，以為是旁邊餐廳倒進垃圾桶的剩飯菜。
他欣喜地推開機器人，一把揭開桶蓋，雙手向裏探去，卻摸到了一個濕漉漉的黏糊東西。
拾荒人好奇地探頭，結果冷不丁地對上一雙布滿血絲的眼。
垃圾桶裏藏了一個人！
那人雙眼瞪得極大，口鼻部分皆被人用黑色膠帶死死黏住。
他滿含希冀地看着拾荒人，拼命地掙紮。
但很可惜，那人的雙手雙腳皆被綁死了，根本無法掙脫。
拾荒人認出了那人脖子上價值不菲的領帶，他想替那人撕下膠布，再借機要點報酬。然而，拾荒人剛想伸手，卻猛地聽到一道陌生的女聲。
“我勸你不要多管閑事。”
拾荒人吓了一跳，他這才發現牆頂上一直坐着一個女人。
那個女人不知在那呆了多久了。
她漫不經心地摩擦刀刃。
冰冷的刀光折射出泛着涼意的月光。
她穿着一身寬大的沖鋒衣，高大的帽檐将她的臉遮得嚴嚴實實。
她是誰？
她什麽時候出現在這裏的？
她和這個男人有什麽關系？
拾荒人越想越害怕。
在這個時代，走□□的行當合法合規。
興許……這女人就是來向這個男人尋仇的！
一想到這，拾荒人不寒而栗。
“抱——抱歉！放過我！我什麽都不知道！”
朝曦望着拾荒人落荒而逃的背影，利落地跳下牆角，用槍指着垃圾桶裏的男人。
史密斯法官雙眼失神，他的瞳孔裏倒映着朝曦的身影，身體止不住地顫抖，顯然是對她恐懼到了極致。
朝曦微微俯下身，說：“沒辦法，死亡方式是委托人指定的，我也是受人之托，有人出了大價錢要殺你……”
在霓虹燈照過來的前一刻，裝了消音的槍對準了史密斯先生的眉心。
朝曦扣壓扳機。
很快，尖銳的鳴笛聲響起。
警車飛馳而來，徹底封鎖了整條街道。
……
“大法官史密斯先生死了！”
路人驚恐的尖叫聲劃破無盡夜色。
身着黑色制服的執法人員不由分說地闖進案發現場附近的會所。
舞池的音樂戛然而止，刺目的白熾燈齊齊亮起。
所有娛樂活動全部中斷，上一秒還在享受夜生活的男男女女此刻被押進執法車內。
“喂！怎麽回事？你們竟敢抓我，知不知道我是誰啊！”
“我可是陸氏財團的二少爺！你們都是廢物腦子嗎？”
一名矜貴少爺打扮的男人叫嚷着，他陰沉地盯着正指着自己的槍。
只見下一秒，那把槍像是被放在了深海氣壓之下，“砰”地一聲從內部崩開，轉眼便四分五裂。
破碎的零件飛落一地。
在場的人親眼目睹了這一切。場面陷入死一般的安靜，直到一位腆着大肚腩的中年男人急匆匆趕來，對那位陸二少爺點頭哈腰。
大肚腩厲聲斥責下屬：“你們怎麽辦事的？陸遙少爺能是嫌疑人嗎？查人也不會查，腦子都給異種吃了嗎？！”
與此同時。
執法隊并不知道，他們要找的罪魁禍首就隐藏在人群中。
朝曦隔着擁擠的人群，遠遠看了一眼那個名叫陸遙的男人。
陸遙？這個名字有些耳熟，可能是在廣告報刊見過。畢竟這個世界的權貴，似乎總是熱衷于用輿論為自己造勢。
不過和她沒什麽關系，因為她現在只是一個平平無奇的酒侍。
不，确切的說，她是僞裝成酒侍的一名雇傭兵。
目的是為了完成一樁委托任務——殺死史密斯法官。
朝曦快速敲出一串字符，發了出去：
【目标人物已确認身亡，尾款需要多久到賬？】
這單懸賞是朝曦臨時接到的。
委托人是最近一樁特大刑事案的受害人家屬。
那是一件慘絕人寰的刑事案件，受害人及其腹中胎兒均被兇手殘忍殺害，而史密斯正是審判該案件的主法官。
在證據确鑿的情況下，史密斯因受賄而罔顧真相，判決兇手無罪。
朝曦已經做過很多這樣的委托了，處理起來經驗豐富。不過相比委托人大仇得報，朝曦更關心她的尾款。
對面沉默了，大概是想不到朝曦在這麽緊張刺激的局面上還能開口要錢。
不過倒是很符合他對雇傭兵的一貫印象。
耳廓內安裝的隐形通訊裝置中傳來對方的聲音：“……最遲明天。”
“另外，執法隊的人已經發現史密斯死了，他們現在管控着周圍所有的出口。傭兵代號121，是否需要支援？”
朝曦看了一眼前方的執法隊，回複道：“不需要。”
“……注意安全。”
朝曦随即切斷了電頻通話。
也就在這時，朝曦耳邊響起只有她能聽到的聲音。
“滴——您已完成【酒侍】角色劇情。”
她面色平靜地環顧周圍情況，悄然向後挪動，趁着無人注意，閃身躲進衛生間。
朝曦鎖上了衛生間大門，用精神力喚起一個RPG游戲（角色扮演游戲）的頁面。
這是朝曦的異能力【角色扮演】——使用角色卡，扮演角色，從而獲得屬性加成。
她上輩子熬夜猝死，沒想到她當時玩的角色扮演游戲系統也一起穿來了，還成了她的異能力。
每當朝曦使用【角色扮演】能力時，她的精神圖景中會出現一個角色扮演游戲頁面。
游戲頁面的正中央顯示着一個縮小版的朝曦，并t在另一側清楚列示着朝曦的各項屬性。
【姓名：朝曦
性別：女
力量：4
速度：5
聽力：6
其餘屬性待解鎖】
朝曦點開游戲頁面上的“角色卡槽”按鍵。
角色卡槽裏安靜地躺着兩張角色卡。
一張是E級角色卡【酒侍】，另一張是E級角色卡【貓咪】。
“當前扮演角色為：E級角色-酒侍。該角色扮演難度低。”
“您已結束扮演，随機獎勵1點聽力屬性。”
朝曦在完成角色扮演劇情之後，能夠獲得游戲系統發放的随機屬性值獎勵。
她并不是第一次走完角色扮演劇情了，因此她對角色扮演的流程十分熟撚。
朝曦習以為常地掃了一眼增加的屬性面板，正當她想要退出游戲頁面時，卻無意間看到一條新的系統消息。
“恭喜您獲得新角色卡！”
“您的新角色卡為：A級角色-惡毒女配。
該角色能力：查看指定對象對您的好感度
該角色扮演難度較高，請謹慎扮演。”
朝曦在看到A等級時先是驚喜一瞬，但視線滑到後半段文字之後，眉頭微擰。
她為什麽會觸發【惡毒女配】這張卡？
朝曦點開角色卡的詳情介紹。
“【惡毒女配】角色卡獲得條件：誤殺原書女主的養父史密斯。”
原書女主……該不會……
朝曦心中出現一個糟糕的猜測，眉越擰越深。
“将花費1點聽力屬性解鎖【惡毒女配】全部劇情。”
“劇本已載入完成。”
*
朝曦是一名雇傭兵。
她十八年前就胎穿到了這個廢土世界。
二十五年前，聯邦境內突然出現不知名污染源，動植物被污染後淪為異種，對人類發起攻擊。由于生存環境的極速惡化，人類不得不背井離鄉，偏居一隅。
五年後，不堪重負的聯邦一夜解體，由財團聯盟接替聯邦上位掌權。
秉承物競天擇原則，財團聯盟規定：下城區的人是沒有資格被稱為合法公民的。
下城區就像是不見天日的蟻巢，人們的極度貧窮又導致了四處可見的血腥暴力。
在下城區終日沒有陽光的天空下，每日都有數不清的人自殺，他們灰白的屍體無時無刻不在傳達着令人窒息的絕望。
朝曦不甘心當一輩子的下城區居民，她很早就開始努力賺錢——為的是拿到上城區戶口，擺脫下城區居民的命運。
然而下城區居民想要買到上城區戶口需要花費一筆天價數字。
朝曦只能咬牙走上了黑市雇傭兵這條路。
無他，只因為雇傭兵這行來錢快，賺得多。
購買一個上城區戶口足足需要一千萬金幣，朝曦為此已經努力了整整四年，只差三百萬了。
一切似乎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直到她看到這份惡毒女配劇本。
朝曦穿書了，并不是她以為的穿越異世界。
更可悲的是，朝曦穿成了書中的惡毒女配n號。
她試圖尋找這份劇本的任何破綻，但劇本記載她的過去經歷、甚至是心理獨白……一切都與她完美吻合。
她幾乎沒有理由不相信。
這是一本融合了人外、異能等元素的廢土虐戀小說。
天龍人男主就是陸遙，他是出身陸氏財團的強大異能者，女主則是平民階級的普通人。
陸遙對女主一見鐘情，但機緣巧合之下，陸遙以為女主心有所屬，身為權貴的他既放不下臉面說出愛意，又不顧女主意願地把她困在身邊。被傷透了心的女主最終選擇跳進異種堆；而陸遙在女主死後痛不欲生，最後也徹底瘋了。小說裏還寫了一系列女配都愛男主、男配都愛女主的狗血劇情。
而朝曦就是衆多惡毒女配之一，她只出場了三回。
第一回，是她殺了女主的養父史密斯。
第二回，是陸遙見女主為養父之死愁眉苦臉，故而派人将朝曦抓去喂異種。
第三回，是單戀女主的異種首領男二為博她一笑，故意将朝曦折磨得奄奄一息。
除此之外，劇本還明确記載了朝曦這個惡毒女配的死亡時間。
還有三百天。也就是說，三百天後她就會死于異種手下。
朝曦沉默了。
……
朝曦打開水龍頭，洗掉指尖不慎沾染的血跡。
暗紅色的鮮血很快被水流沖淡。
她看着鏡中自己臉上的凝重表情，神色恍惚。
“咚咚——”
衛生間的門被踹得直響。
有人找過來了。
朝曦閉了閉眼。
不管怎樣，先離開這裏再說。
朝曦點開另一張角色卡，開始扮演。
“當前扮演角色：E級角色-走丢的下城區貓咪
該角色扮演難度：低”
“該角色劇情正在導入——”
随即，空氣浮現一段只有朝曦能看到的文字：
“作為一只走丢的貓咪，您下一步應該？”
“A.你起了玩心，想要在周圍逛逛
B.你對附近很陌生，只想匆忙趕回家
C.你的腦海一片空白，不安地喊出喵喵喵。”
朝曦選擇“B選項”。
“在扮演期間，您可獲得該角色卡的能力：速度增加20%”
只見她逐漸變成一只橘貓，跳上衛生間的窗臺，一躍而下。
朝曦回到下城區的時候已經快到淩晨了。她幾乎是掐着臨時車票的通行時限趕回來的。
臨時車票是下城區居民暫留在上城區的唯一途徑，但持票人不得在上城區逗留超過3小時，否則就會被市衛機器人直接擊斃。
朝曦的住所位于下城區郊區，地處偏遠，渺無人煙。
她穿過了一片白霧之後，進了一棟半破落的居民樓。
出租屋沒有床，朝曦半蜷縮着身子，躺在狹窄沙發上稍作休息，躺下時正好可以看到窗外——那也是出租屋唯一的一扇小窗。
其實有沒有窗都無所謂，因為下城區沒有月亮，自然也沒有月光。即使有窗，外面也什麽都看不到。不過也正因如此，下城區的人很容易失去時間概念。
朝曦望着窗發呆，窗外盤踞着深不見底的黑。
她反複想起劇本裏如死亡宣言般的字句，睜眼一夜未眠。
不知過了多久，朝曦渾渾噩噩地拿起光腦，看到好幾條錯過的信息提示。
朝曦點開其中一條：
【您的賬戶新入賬：1，000，000】
當她點開下一條電子信息時，大腦驟然清醒。
【陸氏財團正式聘請朝曦女士入職管家一職，薪資為每月兩萬幣……通過入職考核即可無償落戶上城區。】
朝曦看了眼面試日期。
“新歷5月8日，也就是……今天。”
朝曦猛地站起身。
陸氏？
是陸遙所在的那個陸氏？
朝曦自言自語，雙目失神：“太詭異了……就算我曾經給他們發過簡歷，但他們沒有任何理由聘用一個下城區人。”
“而且我已經知道陸遙将會是殺我的兇手，我應該趁他發現之前，處理掉任何關于我的痕跡。”
朝曦深呼一口氣，這個想法幾乎一出現就被她否定了。
“別天真了，那可是在衆議會獨占三分之一政席的陸氏財團。而我只是個為錢賣命的雇傭兵。陸氏要查，除非我死，不然紙永遠包不住火。”
朝曦将冷水潑在自己的臉上，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
她緊緊盯着電子信息上“入職考核”這幾個字。
這多半是權貴們新想出的一出戲碼，玩弄像她這種下等公民。權貴們只要随便拿出些他們根本不放在眼裏的東西，譬如信上提到的上城區戶口和金幣，就足以吸引一大批不要命的人争先恐後地上鈎。
朝曦心情漸漸平複，她強迫自己冷靜分析：“我殺死史密斯的事，不僅雇傭兵工會知道，委托人也知道。盡管我只留下代號，但是只要順着這條線查，遲早會查到我身上。”
“明明我接委托的時候已經做過嚴謹背調了，怎麽還會惹上財團的人？該死！”
朝曦雙手支住額頭，眉間蹭上了手心的細汗。
她面色沉重地再次閱讀一遍【惡毒女配】劇本。
忽地，朝曦猛然擡起頭。
“只要我在事情敗露之前，先把陸遙解決……”
這是一個極其冒險的想法，但朝曦沒有更好的選擇了。
她再不做點什麽，在300天後就會被陸遙送給異種吃掉。
朝曦再一次提醒自己，手不自覺地握緊通訊器。
她低頭凝視這封電子信息，喃喃道。
“陸氏莊園守衛森嚴，外人沒有權限難以入內。但這份入職信無疑是個很好的機會。”
“不能等了，現在就得出發。我必須通過這次入職考核。”
朝曦把便攜式金屬刀和粒子槍分別放在腰腹兩側。
她掃過電子信息的最後一行字，視線忽然一滞。
“……請務必攜帶聘用通知書前往陸氏莊園，否則視為無效。”
等等！
哪來的聘用通知書？
朝曦滑到電子信息後附的鏈接，見上面寫着：
“通知書已按簡歷地址郵寄，請注意查收。”
朝曦面色忽變，她迅速沖出門外：“該死的賊！”
只見一道明顯的擦痕從朝曦的門前延伸至樓下。
那是送貨機器人被人強行拖拽所留下的痕t跡。
有人打劫了送貨機器人，甚至還偷走了本應寄給朝曦的紙質通知書！
朝曦立刻沿着地面的拖拽痕跡追了上去。
樓道的燈年久失修，黑心的開發商為了省錢甚至沒有在樓道安裝哪怕一扇窗戶。
好在朝曦視力很好。
她看到痕跡消失在某一層樓的樓梯口。
朝曦順着方向望去。
那是一只支離破碎的送貨機器人，原本裝載快遞的腹部已經被人暴力拆開，裏面的東西全部不翼而飛。
朝曦走到這層樓唯一的住戶門口，她狠踹大門。
“唐狄，你給我出來。”
朝曦的聲音很冷，像是壓着怒意。
門內傳來一陣乒乒乓乓的聲音，好像有什麽東西被砸在地上。
朝曦再踹一腳，正巧裏面的人打開了門，這就導致她那一腳結結實實地踹到了唐狄的肚子上。
唐狄像是經歷了一場逃殺，頭發蓬亂如雜草，眼下泛着極為濃重的淤黑，像是很久沒有閉過眼了。
朝曦有一瞬間的詫異。
她及時攔住唐狄的去路，問：“我的郵件是不是你拿的？”
唐狄突然尖叫一聲，仿佛精神失常的病人，他抱住朝曦的鞋子，異常惶恐地說：
“東西，東西就在客廳！”
“我不是故意的，你放過我！我求求你放過我！”
朝曦細細打量着唐狄，她往屋內看去，發現客廳桌上确實有一個快遞紙袋。
而同一時候，唐狄連忙推開朝曦，連滾帶爬地下樓。
他不斷喊着，手不停地揮向空氣：“不要殺我，我不是故意的。”
朝曦覺得，他該去看看醫生了。
然而朝曦一走進屋內，她的心髒突然劇烈地跳了一下。
她望着被無盡黑暗籠罩的屋子，忽然感到了一股不知來路的冷氣。
朝曦緩步走向客廳。
朝曦的目光不經意地瞟向板磚上遺留的黃泥。
哪裏來的黃泥？
下城區不是只有紅泥地嗎？
朝曦壓下心底的疑惑，拿起桌上的快遞紙袋。
袋子裏是空的！
朝曦冷下臉，想追上去找唐狄算賬。然而就在這時，她清楚地聽到了兩三道腳步聲。
朝曦親眼看到板磚上的黃泥憑空又多了一塊，約莫成年男性的腳掌大小。
像是一個不熟悉走路的人在努力模仿人的走路姿勢。
黃泥向朝曦挪動着，就好像是有個看不見的人正向自己走來。
“救……救命。”
朝曦身後忽然傳來一聲微弱求救。
像是來自一個瀕死之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