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章
第078章 第 78 章
賈敏示意伺候的人打開玉匣子, 只見裏頭是一串佛珠,除了是沉香之外,乍一看并沒有什麽獨特的地方, 她失去了所有的耐心,“薛姑娘,帶上你的東西, 請回吧。”
“這是沈姑娘家傳的東西,被我哥哥得了去, 今日也是物歸原主。”薛寶釵并不起身,“聽家母說, 從前林夫人與她也可以算是一道長大的,林夫人認了沈姑娘做義女,這婚事便是聽從父母之命的, 聘禮上我家絕不會讓林夫人不滿意的。”
她這話表達了兩個意思, 第一個意思是說得暧昧不清, 好像那佛珠是沈蘭心送給薛蟠一般,第二個意思便是以薛家的家財來誘惑賈敏了, 一個不知道哪裏來的義女換薛家金山銀山的聘禮, 這是一樁非常實惠的買賣。
賈敏聽出來了她的彎彎繞繞, 對這個姑娘更是不喜歡, 如果只是不懂禮數, 最難聽不過說一聲粗鄙, 不再來往就是了, 可是這姑娘以己度人, 将旁人也想象得如此不堪, 能為這點子銀子折腰,着實是……令她不爽。
她便道, “小鷺,你将佛珠收下,等會兒送去給沈姑娘瞧瞧,到底是不是他們家的物件。至于薛姑娘,你請回吧,別忘了帶上你的東西。”
這是她第二次下逐客令。
薛寶釵再好的忍耐功夫,也忍不住了,圓潤的臉上浮起難堪的紅色,“不知道是我哪裏得罪了林夫人?還請林夫人恕罪。”
小鷺擋在床前道,“我們太太身子不舒服,倒不是故意刁難姑娘,只是實在沒法子陪着姑娘說話了。”
賈敏有喜還未過三月,根本就不必說給外頭人聽。
薛寶釵緩和了心态,雖不願意也只能告辭了,誰知道到了門口,正要上馬車,卻見林家的下人将她們送的禮都一一捧了出來。
粗使的丫頭道,“太太說薛姑娘送的東西太過貴重,她受之有愧。”
薛寶釵本來以為賈敏叫她把東西帶回去,只是讓她帶走那匣子,此時方才知道賈敏居然是連她上門的禮物也不肯收了。
退禮是一件非常打臉的事情。
這難不成賈敏是要和薛家斷了交情不成?
薛寶釵顧不上難堪,連夜便回了金陵,薛父本已睡下,聽她求見,趕忙起身穿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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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母很是不悅,“怎生寶釵越大越沒了樣子,這個時辰了還要來打攪父母歇息,有什麽事不能明日再說?”
薛父向來不喜歡聽她指責女兒,便道,“你這幅樣子哪裏是做人家娘親的,女兒更深露珠外地趕回來,半句問候關切都沒有,怎麽你明兒個是要早起還是怎麽?晚睡片刻便這樣多的話,你成日無事只管花銀子聽戲,就差這半刻?”
薛母受了這樣難聽的話,當時就要鬧起來,薛父卻不再理睬,匆匆去見薛寶釵。
“我這是女兒還是冤家?哪裏是要議事,竟跟那些個賤人争寵似的。”薛母惱怒地摔了瓷枕頭,“打小就喜歡纏着她父親……”
伺候的丫鬟大氣都不敢喘,只跪着收拾殘局。
再說那邊薛寶釵見了薛父,連珠炮似地将今日求見賈敏的事說了,她覺着自己的行為舉止并無不妥,也不覺得賈敏會替一個外面的廚娘出頭,那便是更大的問題了。
薛父并不清楚她去林家拜訪的事,聽完氣道,“寶釵你糊塗啊!你娘糊塗不懂事,你怎麽也跟着她鬧。”
薛寶釵解釋道,“哥哥胡鬧慣了,如今有個人管着他,也是好的。我是想如果林家願意出面,沈姑娘與哥哥的親事也體面不是。”
薛父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下人躲懶,這茶是今日喝剩下的還沒收拾的,放到半夜裏又濃又澀,薛父連着喝了兩杯冷茶,人也冷靜下來了,“你打小就比你哥哥聰慧懂事,因此我也一心栽培你,你母親偏心你哥哥,所以你有些小動作我從不攔着你,只是寶釵啊,凡事不可過,諸如林家這樣的門第,與咱們行事方法又有不同。”
薛寶釵對于她父親是很信服的,但是她實在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因此臉上少見地出現了錯愕。
“我的兒啊,是我沒有教好你。”薛父今日見了幾位老朋友,頗有些茅塞頓開的感悟。
他從前只想着讓薛寶釵好生守着薛家家業,如此的話,薛寶釵自是有本事的,好好地做一方富商,可是以他女兒的才貌,再往上走又有何難。
要是早早地醒悟這點,好生教導寶釵行事,今日她又何至于受林家這等羞辱。
四家人本是同氣連枝,賈家難道少收了薛家的銀子不成?如今賈敏做這等樣子又是要給誰看,要知道,賈家的二位國公早就仙逝,後繼無人,王家與史家卻是掌着實權的時候。
薛寶釵的确是個非常聰明的人,“最最可怕就是我到現在都不知道到底錯處在哪裏,果然是無知者無畏。往常打理鋪子與各家往來,也算是個伶俐人,現在回想起來,何曾登門入室與這些個功勳顯貴真正結交過。”
她是個很務實的人,既錯了又疏漏,便要去彌補。
“與你不相幹,從前是我不願意與他們來往,只有其他三家做靠山也就夠了,可現在卻是要變天了,上頭的貴人動一動手指,咱們說不得明兒就要去讨飯。”薛父道,“也是你母親的過錯,她娘家是武将出身,生你時候又傷了身子,便只一心在家照顧你們兄妹,既不教你,自己也不出去走動。”
薛寶釵難免想到賈敏娘家也是武将,可她看起來卻是既高貴又優雅。
“那現在我該怎麽辦?”她茫然地看着薛父。
“我問你尋了一條路,不知道你肯不肯賭。”薛父壓低了聲音,“京城來了人,說上頭在到處挑選合适的女孩子進東宮侍奉太子。就算一開始做不得良娣,可等太子繼位之後,這身份也是不會差的。太子殿下與太子妃不合已久,本是要娶那鄰家姑娘做良娣的,只是林家不肯,論起來你又比她差多少?”
薛寶釵感覺到自己的心怦怦直跳,她忽而想起那日見着柳絮随風而起,幾乎與雲比高的模樣,“父親的意思是要送我進東宮?”
“明日我帶你見幾位長輩,只要他們肯點頭,這是必然能成。”薛父拍拍她的手,“我兒何等聰慧,你只是不會,一旦有人教你,必然出色。”
薛寶釵道,“女兒明日一定會好生表現,不叫父親失望。”
薛父正想叫她回去休息,忽而薛母破門而入,怒道,“是我叫你去林家替你哥哥提親,你不跟我說事也就罷了,拖了你父親來什麽,想告我的狀不成?”
“你這是做什麽?”薛父皺起眉頭,“看看你自己,哪有半分做當家主母的樣子。”
“下賤的小娼婦!我就知道又是你在嚼舌根,總是仗着你父親多偏心你幾分,欺負你哥哥,現下可好,連着我這個當娘的都不放在眼睛裏了。”薛母上前就要拉扯薛寶釵,“若是林家不肯應親事,定然也是你從中作梗了,可恨我是個傻的竟相信了你的鬼話,讓你這個孝順女兒替你哥哥去操持。”
薛寶釵幾乎不可置信地看着薛母,“母親這是怎麽了?”
薛母卻将她甩到一邊,又去打薛父,反被薛父一巴掌拍在臉上,薛母被打得直哭,“老天爺不開眼,哪有為了女兒打妻子的道理,你不如一根繩子勒死了我,好叫你們父女如意。”
聲音驚動了外頭伺候的下人,幾人站在門邊,左右為難,不知道該不該進來。
薛寶釵原以為哪怕母親偏疼哥哥,對她也是一片慈母心腸,不曾想自己奔走歸來,卻還要經受母親這等侮辱,她張了嘴本想反駁薛母,卻有閉上了。
何必呢,再說什麽也沒有意義了。
她擦了臉上的淚痕,整理好自己的裙擺,對着門口的下人吩咐道,“夫人犯了病,你們好生送她回房,再熬了安神湯與她。”
下人連忙應了,只是薛母不斷掙紮,口中更是叫罵,書房伺候的小厮為難地看向薛寶釵,“姑娘您看這……阖府都要被驚動了。”
薛寶釵解了自己的帕子,神色淡淡的,“堵上吧。”
“唔唔唔!”薛母恨不能用眼神殺了這個女兒,到底不敵幾個下人一齊上手被擡了出去。
薛父想要安慰薛寶釵幾句,卻聽得薛寶釵道,“不知道明日的貴客喜歡什麽的姑娘?我只怕自己穿着失禮。”
“你只按着平時的來就好。”薛父道。
父女二人又閑話幾句,這才各自回房,好似剛才薛母的大鬧根本不存在。
“你要是想好生過日子,就老老實實的。”薛父看着丫鬟壓住薛母灌安神湯,“你若再鬧,我便送你回京城舅兄家。”
要不是薛家是商賈出身,攀不上另外兩家,他又在讀書上沒有天賦,當初怎麽會娶王家的庶出姑娘。
這年頭姑娘家也能科舉,不輸男兒,不說賈家的,就是史家的姑娘聽說也是才學甚好,又精通女紅的。
原先也是都打聽過的,王家的女孩兒也是上學念書的,誰知道念了和沒念也差不多,薛母又不比嫡出的女孩兒尊貴,可以跟着大人學武藝,只是管家上也還罷了,旁的都是一竅不通。
真真是倒黴催的,最差勁的一個落在了他家裏頭。
娶妻不賢,禍及三代啊。
薛父感慨完之後,愈發堅定了要送薛寶釵進宮的念頭。
翌日一早,薛寶釵便起來梳妝打扮,她是開着胭脂鋪子,也賣首飾成衣,對着打扮是很有心得的,選了平日最喜歡的雪青色,頭發只簡單挽起來搭配幾樣珠釵首飾,端的是簡樸大方。
待得她出現在席上,衆人皆是眼前一亮,賈琏不禁心中贊嘆道這薛姑娘好似一顆明珠,白淨圓潤,又不失光華。
贊嘆歸贊嘆,賈琏心裏也明白,皇後娘娘定然會喜歡她穩重的氣度,只是太子爺可就未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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