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章
第076章 第 76 章
賴三家的是賈敏的陪房, 丈夫管着賈敏的嫁妝莊子,女兒又在賈敏身邊伺候,這是何等的體面, 外頭莊戶人家的地主都沒有他們家這樣的富貴日子。
林家清貴,主子又少,縱然賴大賴二這兩房還在京城賈府當差, 卻是沒有賴三這個小兒子過得暢快的。
因而到了江南這麽多年,還真真是頭一回被人給了冷臉。
好在她就在賈府這等“一雙勢力眼”的氛圍裏學會了什麽人能得罪, 什麽人不能得罪,這竹嬷嬷等同林如海的乳母, 真的争執起來,就是賈敏也不會幫她。
因此她不但自己笑意不改,還瞪了好幾眼不服氣的女兒, “嬷嬷說候着, 我們自當耐心等着, 只是要是需要咱們幫把手,您只管說。”
竹嬷嬷嗯了兩聲, 垂着手站在門口等大夫回信, 她冷眼打量着滿院子的下人, 賴三家的瞧着和平時沒什麽兩樣, 可她的女兒, 名字叫作小鴦的卻是臉色慢慢難看起來, 時不時地擡眼往屋裏打量。
“你這丫頭也算沉得住氣。”竹嬷嬷示意兩個婆子将她按住, “你若是自己照實說, 我還能在老爺面前替你說幾句好話, 講不定能留下一條命。”
賴三家的被吓唬得不輕,她要是個糊塗的也就罷了, 此刻上去撒潑打滾與竹嬷嬷鬧騰,可她偏是個極其聰明的女人,從前連賈母都誇過她幾句,說她是賴嬷嬷的兒媳婦裏頭最能幹懂事的一個。
賈母定下第三房給賈敏做陪嫁,也有看重賴三家的這個原因。
她肅着臉問小鴦道,“竹嬷嬷開恩,你說你到底做了什麽?”
小鴦犟着頭皮道,“左不過就是有些人趁着太太病了,想要拿捏我們這些貼心人罷了。”
賴三家的心裏來回地轉念,終于發了狠,重重一巴掌扇在她臉上,“既勞動了嬷嬷便是老爺親自發話的。老爺是什麽人,天生的文曲星托生,他還能冤枉了你不成?”
林如海從不管內宅之事,今日卻破例動了手,她如何還會不明白。
小鴦不可置信地看着賴三家的,“我已經跟着你做這等低三下四的奴才活計了,你竟然還不信我打我,我到底是不是你親生的?”
賴三家的搖搖頭,嘆着氣道,“你以為你媽是什麽人?你要不是我的女兒,這會子我已經叫人上板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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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活了!”小鴦大哭起來,又拼命掙紮,兩個婆子抓她不住,到底是松開了,她嘴裏高喊着不想活了,人卻不撞牆也不撞樹,直往那賴三家的身上撞。
賴三家的不躲不閃,任由她閨女将她重重砸在地上。
竹嬷嬷眯着眼仔細瞧,心裏還有些疑惑是不是母女兩個串通好的苦肉計,“還不把人都扶起來。拿繩子捆了這丫頭關去祠堂吧,往常瞧着挺知禮的,今兒不知道怎麽了,許是沖撞了什麽。”
賴三家的崴了腿,腰也砸在地上了,一時間動彈不得,眼淚嘩嘩地往下落,“也不知道哪輩子造得冤孽,竟遇上這麽一個丫頭。可咱們天生就是奴才的命,離了主子又能怎麽辦?”
竹嬷嬷道,“可憐見的,是我去問她還是你去?”
賴三家的一抹眼淚,“嬷嬷去問吧,她見着我只怕不會說實話。我不知道嬷嬷到底要查什麽,但是大致猜到了些,一個人不會無緣無故背主,嬷嬷叫人将院子裏服侍的那些個都抄檢一遍吧,只怕要多些什麽了。”
竹嬷嬷倒是高看她幾分,便道,“我心裏有些想頭,只是這會子還沒證實,你還是在院裏歇着不必家去,省得真的被我這個老太婆猜中了,你也難做人。”
她懷疑能扇動小鴦的人是和賈府有關系的。
這頭剛剛開始翻檢,那頭的大夫終于出來了,這一位女大夫年輕輕輕,城中名聲不顯,可卻與林家淵源頗深,她見外頭鬧哄哄的,只當是個瞎子,“你們太太是有身孕了,有些婦人初有孕時也會來月事,極為兇險①,好在你們太太這是及時發現了,要是真的叫庸醫幾碗藥下去,就是華佗在世,也保不住這個孩子。”
竹嬷嬷對她的态度很是恭敬,“有勞淩大夫了,現下可是要開藥?”
“你們府上現在瞧着不太方便。”淩大夫道,“我原是不想管的,只是當年的事,你們太太對我家多有關照,這樣吧,你一會子讓人派車送我,我回醫館抓藥,順便帶了藥罐來,你就在這下頭給我生個爐子,我親自熬藥。”
竹嬷嬷知道她的脾氣,也不多說感恩的話,好生命人送她回醫館,自己進屋去瞧賈敏,“太太可覺得好些了?”
賈敏在屋裏該聽的都聽到了,摸着肚子後怕道,“要不是老爺小心,我與這孩子只怕都要保不住了。适才我都聽見了,嬷嬷只管放手去查,不管對方是誰。”
哪怕是賈家,這樣朝她的孩子伸手,她也是要翻臉的。
差一點,只差一點點這個孩子就會被人無聲無息地除掉。
竹嬷嬷見她眼圈紅了,怕她哭起來傷身體,便轉了話題道,“我瞧着巧姐兒現在這個醫館開得有聲有色的,實在是不錯。”
“這孩子天賦高又刻苦,說不得與她哥哥一樣,要去做個太醫什麽的。”賈敏果然被她吸引了注意力,“只是她本來也該是金尊玉貴的侯府小姐,她祖父與母親不合,倒連累了他們兄妹。”
林如海的母親是上一代襲爵的林侯,與庶出的兄弟幾乎是結了死仇的冤家,最後那一支改姓出宗,再無相幹。
淩大夫原也是随着林家女孩兒的“玉”字取名,本名叫作林巧玉,竹嬷嬷打小叫慣了,背地裏還是喊她巧姐兒。
“各人有各人的命數,我瞧着就挺好的。”竹嬷嬷道,“原先姑蘇那一房的妙姐兒父母親緣淺,聽說已經鎖了宅子,跟她師父搬到尼姑庵去住了。”
“這些事還真是說不清楚,從前也有說要化了我們家玉兒去出家的。”賈敏只覺得這些人都來騙孩子的,因此很是不屑。
二人說了些過往舊事,過了會兒便陸續有人來報抄檢到的東西。
賈敏瞧着小鴦屋裏翻出來的嵌紅寶耳墜子,氣得狠狠擲在地上,“這是我二嫂子的陪嫁,我記得再清楚不過,她進門第二日拜祖宗便是戴了這一副,說是王子騰從哪裏尋來的安南寶石,竟不知道她是這樣大的手筆要來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