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章
第073章 第 73 章
林黛玉窩在床上養傷, 吳歲歲在一旁給她充當抱枕,說話不利索的江湛也被她趕了出去。
聽見金瑤碧與許顏相攜而來,林黛玉勉強翻了個身, 面向她們兩個,笑道,“郡主怎麽和師姐一起來了。”
許顏開門見山道, “你父親寫信與我,希望先生能與郡主成婚, 郡主說此事需要和你商議。”
林黛玉驚訝地睜大了眼睛,“郡主是不肯嗎?我記着郡主不是對二叔……”
金瑤碧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 “此一時,彼一時。如此說來,你也沒有得到任何消息?”
“我如果收到消息, 如何能不撮合你們。”林黛玉笑盈盈地道, 心裏卻是一緊, 父親本就不喜歡二叔與蘭心姐姐在一起,如今連着婚事都要做主, 哪怕這次不成, 想來不會願意成全他們。
金瑤碧便将方才的事又說了一遍, “聽許顏娘的意思, 你父親是希望林涵代替你與草原結親, 可我卻算不得正經郡主, 我幾位阿巴嘎都是有女兒的, 正經的鞑靼公主, 你覺得如何?我願意替你去與伊吉說。”
正經的鞑靼公主如何能有金瑤碧的作用重大, 她身上除去鞑靼皇室的恩寵,還有西寧王府的血脈, 誰人能娶了她,哪怕是個一事無成的廢物,也能享受榮華富貴一輩子。
林黛玉如是想,不免失笑,難不成父親打的就是這個主意?
“郡主一直很關照我,我心中感激。”林黛玉慢慢道,腦子裏還是思索,“我不是要敷衍你,只是此事我在之前并不知曉,公主一事,現在說來便是鏡花水月,何必拿去煩擾徽和長公主。”
金瑤碧看她斜着艱難,便坐到床邊扶了一把,讓她坐着靠到床頭,“你不必管你父親的意思,你說你自己認為如何。你知道的,我喜歡人有話直說。”
林黛玉便坦率道,“我覺得不管二叔與郡主還是二叔與公主,都是一門好親事。真能做個驸馬,也省得他一把年紀再去科舉。”
“我知道了。”金瑤碧點點頭,又看許顏,“你怎麽說?”
林如海其人,世家列侯出身,又是正經科舉入仕,千裏迢迢地送信給幕僚,自然不會只有一個主意。
許顏接到的信中,林大人将前後左右幾個打算都一一交付給許顏,此時不過是命題而作,許顏笑了笑,“長公主若是肯下嫁公主,林家自是歡喜不盡。只是林家子嗣單薄,要是尚公主,也是不肯放先生去草原的,只怕要在江南紮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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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上的習性與南方大不相同,一個小姑娘大老遠地嫁過去,哪怕是公主之身,只怕也是不習慣的。
林黛玉不等金瑤碧反應,便道,“如果郡主的姐妹能夠嫁到江南,江南的富庶必然不會辜負鞑靼對林家的看重。唐有文成公主和親,教化外民,有時候遠嫁卻可以為母族謀得更大的好處。”
金瑤碧卻不上當,難得刺了她一句,“林姑娘既說到好處,怎麽自己倒不效仿文成公主呢?你林家是地頭蛇,莫說不谙世事的公主,便是我去了,又能讨到什麽好處?你們是能将鹽販與我,還是讓我将茶葉絲綢帶回草原?”
林黛玉八風不動,已然有幾分她父親的老辣,“郡主,這都是可以談的。不管是陪嫁還是聘禮,或是以後的生意,如何不能談呢?”
“你拟一份章程給我,看看到底需要置換什麽東西。”金瑤碧并不曾小看她,所以也并沒有吃驚于這嬌滴滴的仙氣小美人轉眼就市儈得堪比奸商,“世上沒有不能斬斷的姻親,只有不可替代的利益,婚事不要再提了。”
許顏未曾料到短短幾天,她竟然如此心硬,仿佛換了一個人,正想開口,卻見金瑤碧看過來,笑意未曾落到眼底,“許顏娘,除非你與林姑娘嫁到草原,否則我們永遠不要談聯姻。”
吳歲歲如同一個隐形人,剛剛全程沒有說一句話,但是卻對金瑤碧嘆為觀止,“郡主好生厲害,不愧是我師父。”
她一開口,房間裏氣氛為之一松,金瑤碧的笑意又流回了眼裏,“你休息吧,可惜竟不能再聚在一起好生吃頓飯了。我很快就要回去了,這間宅子照舊給你們住,不會有人來打攪。”
吳歲歲心中不舍,“那我如何學武藝呢!”
左也事,右也事,吳歲歲幾乎是什麽也沒有學到,又懊惱道,“等回了京城,更是不知道哪裏去尋個好師父了。”
金瑤碧便朝她伸手,“這會子空着,咱們去松松筋骨可好?你聰明得很,不用我多教什麽。”
二人便有說有笑出去了,屋中只剩林黛玉與許顏,許顏道,“怪我未曾與師妹商量,我一接到信就急着與郡主去說。我是經過些男女之事的,未曾想還是晚了。”
“什麽晚了?”林黛玉卻是沒有經過的,“我有些聽不明白。”
許顏道,“她對你二叔的态度已經不耐煩了,這時候就是今上下旨,她不肯嫁也是不會嫁的。”
“這有什麽不對。”林黛玉這會子明白了,卻不能理解,“就好像我養了一盆花,它一直不開花,我自是扔掉重新養一盆,沒有守着它過一個春天的道理。再者說,你與父親是自說自話了,二叔不會答應的。”
她放低了音量,“師姐可記得我同你說過的那位沈姐姐?和我合夥開私房菜酒樓的那一位。”
“你竟以為我不知道沈蘭心?”許顏道,“我與她也算得上是同窗,她與先生的事,我如何不知道。我還知道他們兩個蹉跎到如今,食之無味,棄之可惜了。”
林黛玉并沒有覺得兩個人無味,二叔分明還是很關心沈姐姐,不贊同地搖頭,“二叔心中有她。”
“他卻也對郡主動了心。”許顏堪比石破天驚,“他瞧這個小姑娘的眼神,只怕自己也未曾覺得,他招惹了人家,又不肯就範,現在郡主先不肯了,他只怕還要犯賤。”
林黛玉:……我是不是瞎了,我怎麽沒有看出來。
她選擇當做不知道,整個人僵硬地倒下去,“不到吃飯不要叫我,你什麽也沒跟我說,我什麽也沒聽見。我父親跟你說的,又不是跟我說的,哪有侄女管叔叔婚事的道理。”
這樣絮絮叨叨、喋喋不休,可見受了多少的刺激。
話分兩頭,且說她們口中牽挂的沈蘭心,如今也确實是遇到一樁困難事。
蘭園受不但受富貴人家追捧,也受學子喜歡,哪怕是不吃飯的讀書人來了,也可以一觀林黛玉擺出來的那些個字帖。
沈蘭心手藝好,又生得貌美,更兼會做生意,因此來來往往的食客裏對她* 傾慕的大有人在,只是蘭園堪稱是“往來無白丁”,又有林如海的面子在,故而并無人敢造次。
只是有些人家卻是給了三分顏色就要開染坊,譬如曾經在沈蘭心手裏吃過虧的薛蟠。
薛蟠知道林黛玉進京之後,扼腕嘆氣,只可恨自己與這絕色的美人失之交臂,薛寶釵給他送了三四個揚州瘦馬,他新鮮過一時之後,也都抛諸腦後。
這日卻是湊巧,堂弟薛蝌與妹妹薛寶琴做東請客,正好是将這酒席定在了蘭園。
薛寶琴容色更勝薛寶釵,這些年跟着父母走南闖北,黃頭發綠眼睛的人都見了不少,因而比起薛寶釵這樣的端莊大方,薛寶琴又添活潑明媚,很是惹眼。
薛蝌卻是溫文爾雅,不失精明,兄妹兩個站在一處,恍若并蒂花開,交相呼應。
薛寶釵餘光瞥見沉溺酒色愈發臃腫的薛蟠,不免也生出“如果薛蝌是我嫡親兄弟就好”的遺憾來。
只是她素日便是“女中諸葛”,不過這樣一嘆,又覺得薛蝌太過精明,不如薛蟠愚笨。
如今薛家大半産業都抓在薛寶釵手裏,她又有青雲之志,一心都是帶着薛家往天上竄。
只是薛母卻不肯松口,這幾日還在招人要替她謀一個好親事,好讓她嫁出去給薛蟠讓路。
薛父只作不知道,卻是為了要歷練薛寶釵的手段,端看她會如何處置這樣的麻煩事。
兄妹四個坐了一桌,薛蟠便喊無趣,“怎麽好端端的跑來蘭園吃飯,誰人不直到這蘭園最出色的就是素菜,也不許有陪酒的,你們可算是馬屁拍在馬腿上了。”
薛蝌兄妹如何是要拍他的馬屁呢,他們分明是沖着薛寶釵來的,唯有薛蟠在薛母的溺愛之下,看不清楚形勢。
薛寶琴笑眯眯地舉杯道,“大哥哥先嘗嘗再說,聽說這位沈老板從前開小飯館的時候就頗有名氣,尤其這素蟹粉包實在是一絕,連着寒山寺的大師們都叫好呢。”
“切,和尚吃過什麽好東西?不過幾個包子也能捧到天上去。”薛蟠怎麽會不知道這位沈老板是誰,他還記恨沈蘭心拒絕他的事呢,狗嘴裏斷斷是不會吐象牙的。
薛寶釵便笑着與薛寶琴碰了一杯,二人都當沒聽見薛蟠的話,“你去得地方多,不比我們只在江南,你說好,定然是極好的。”
她意味深長地看着薛寶琴,示意她有話不妨直說。
薛寶琴對這個隔房堂姐其實是有些懼怕的,連着自己親哥哥都能捧殺,這得是多冷心冷情的人,“說到這個,我與哥哥恰好從百夷帶了一批貨物回來,那裏的十萬大山,可藏着不少的寶貝。”
薛寶釵但笑不語。
二房已經分家出去了,在江南的鋪面不多,時常是邊走邊變賣貨物,說是游歷更為恰當,此番求上門來,這些個“寶貝”定然有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