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章
第038章 第 38 章
宮中來人是一位女史、兩個一等宮女, 另外又有太監與小宮女約莫七八人,護衛十人,除了女史與大宮女, 其餘人都在另兩艘官船上,護衛則每日輪班值守。
林家自然也有服侍的下人,還有那兩位爺呢。
不過只要林黛玉肯老實跟着她們上路, 多添上江湛與林涵也不是什麽大事,不過多些花銷而已。
“皇孫怎麽也在此處?”侍衛領班也姓江, 算作皇家的偏支,單名一個意字, 他祖父還是位郡王,沒有爵位傳承,漸漸也就沒落下來了。
這個侍衛的位子還是江湛托昭平公主給安置的, 江意也争氣, 爬到了如今領班的位置, 也是個正經有官職的。
“趕巧了,恰好也要回京, 蹭一蹭林師妹的排場。”江湛比他還矮上半個頭, 有些想要墊腳的沖動, “原來是你來出這趟差事。”
“知道你在江南, 特意求了來的, 誰知道來了之後也不得空出去找你。”江意掃一下左右, 悄聲道, “這兩個女人可麻煩得很, 說是皇後派來的, 實則是陛下身邊伺候的。”
江湛笑眯眯地一拍他的肩膀,“現在見了也是一樣的, 咱們……”
他話沒說話,船艙裏頭傳來碎瓷聲,接二連三的,似是有人在摔碗碟,江湛忙和江意打了個招呼,進了船艙。
“林師妹可是有什麽事?”他在外人面前做足了禮數,顯得客氣又疏遠。
林黛玉哪裏會有什麽事,她看着滿桌大魚大肉,笑盈盈與打頭的那位女史道,“對不住,失手了,姑娘還是端下去吧,我尚在孝期,吃不得這些。”
皇後宮中的大宮女荔枝欠身道,“林姑娘身子嬌弱,再不喜歡,也用些魚湯?才釣上來的江鮮,滋補得很。”
林黛玉索性起身了,“沒胃口。”
“沒胃口便罷了。林姑娘可是不喜歡吃魚?為着姑娘喜歡,還特意帶了上用的火腿,晚上給姑娘做火腿筍尖湯。等咱們到了下一處靠岸,采買些雞鴨。”荔枝得到的旨意就是上頭不許林黛玉再為了林清守孝,她說了一大通,也就同一個意思——我不慣着你這毛病,你必須得開葷。
林黛玉不氣不惱,只淡淡說了一句,“都出去。”
Advertisement
荔枝便讓人将桌上的飯菜都撤下,見江湛還站在門口,笑道,“皇孫怎不去用飯?您和林二爺的飯食已經送去屋裏了。”
江湛和林涵住同一個套間。
江湛道,“聽見動靜來看一眼,準備去吃了。”
“無事的,林姑娘失手砸了個碗。”荔枝也不和他多話,一福身出去了。
江湛看林黛玉纖弱的背影立在窗前,被風帶起裙角衣袖,似是谪仙一般,卻不好進去,只作平日天真模樣,去找林涵吃飯了。
林涵正在吃花雕雞,酒香濃郁,見了他道,“過來吃飯,就是這廚子手藝差點。”
“林二叔倒是不介意這些葷腥。”江湛道,“玉兒才摔了東西,不肯吃肉。”
林涵道,“她就是心思太重,她既願意茹素,由着她便是了,我這個人卻是不在意的,最落魄的時候,什麽東西沒吃過。聽過沒有,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
過了熱孝,其實是不用再吃素的,只是林黛玉心中放不下林清罷了。
“二叔風流不羁,最是灑脫。”江湛笑道,“玉兒心細,我瞧着不止是為了老師,也有給宮中人立個規矩的意思。”
“宮中人不也想給她立規矩麽,這世間事,左不過是東風壓倒西風,西風壓倒東風的。”林涵只要不讀書的時候,看着還像是回事,還給江湛倒了半杯黃酒,“水面上風大,驅驅寒。”
江湛卻沒有他這樣的定力,吃得是食不知味,忽然道,“不然我偷偷地給玉兒送些點心吧。”
林涵就嫌棄地看他一眼,“莫要壞了事,這船上大多不是咱們的人,要是露了馬腳,反而不美。”
江湛欲言又止,還是把嘴閉上了,這不是心疼麽,本來就夠瘦的了。
不曾想他老老實實地閉上嘴了,還是被林涵點穿了,“這會子就心疼了?往後春闱、公務、黨争,事事難過,你這顆心疼碎了也無甚用處,還是去看幾本書才是正經。”
江湛:……怪道是親兄弟呢,這副刻薄樣子和林伯父教訓他時候是一模一樣的,可叫林二叔找到機會了。
晚飯端上來的是冬瓜火腿湯,既清淡又鮮美,林黛玉照樣“失手”碎了碗碟,“撤了吧,沒胃口。”
她含笑看一眼荔枝,“你們也退下。”
尊重的喊一聲姑娘,不尊重起來,她難道擺不得譜?
靜雪靜雨也都跟着她餓了一頓,靜雪笑盈盈上來道,“要是船上的廚子不會做素菜,将廚房借給妹妹即可,妹妹也是能做幾道小菜的,再不濟,咱們也帶了風腌小菜,我煮些白粥就是了。”
荔枝為人穩妥,不然也不會讓她下江南,聽後捏着帕子的手拍拍靜雪的肩膀,“哪裏用得着妹妹親自動手,要是林姑娘想喝粥,這生滾魚片粥最新鮮不過,可好?”
也就是靜雨和靜雪在專職養瘦馬的書院裏從小長大,忍氣功夫最是一流,換做靜夜這會子早要罵她聽不懂人話了。
不過靜雪也不是什麽好性子,立時回敬道,“想來這天家的船上,連廚房也金貴,不是咱們能碰的。”
林黛玉八風不動,只看着她們兩個陰陽怪氣地互扯頭花,直到荔枝眼見說不過靜雪了,這才一笑,“好了,聒噪的丫頭,還不過來?我自己沒胃口罷了,怨不得旁人,船上本就菜蔬難得,何苦為難荔枝姑娘。”
她要裝傻給自己下馬威,林黛玉也由得她,她屋裏帶的點心多得是,新鮮的軟糕點這兩日便要吃掉,那些個幹點可是能放好些時候的。
荔枝臉色就有些不好了,“等靠了岸,請大夫來給林姑娘瞧瞧,開個開胃的方子。”
她想着去尋柳女史問個辦法,總不好真叫這位貴女餓着,萬一餓出個好歹來,她們的性命哪裏能保得住。
誰知道到了船尾,柳女史竟不在,伺候她的小宮女道,“柳女史晚上是與林家那位二爺一道吃飯的,荔枝姐姐還是去前頭找吧。”
“柳女史怎麽這等時候還不忘尋花問柳。”荔枝嘴上抱怨着,臉卻是紅了,柳女史出身理國公府,素日裏名聲就不大好聽,她們私底下都猜測好些個大人想來都是她的入幕之賓。
林家二爺又的确是個相貌和氣度都出色的。
“噓,姐姐輕些,叫她知道了,姐姐又要不好過了。”小宮女提醒她,“咱們做奴婢的,哪裏比得上她們。”
女史雖然也有品級,卻算作內臣,不比外頭正經官職的女官,不過幫着各宮主子管轄宮務罷了,多是從身邊心腹宮女提拔上來的,最後如果放出去嫁人,很是體面的身份。
本來對宮女來說,女史的位置也是個盼頭,不想當娘娘,可想當女史總沒錯把。
可憐近些年來,女史的位置也搶手得很,成各家閨秀的一條出路了,讀書不成的,便塞到娘娘身邊鍍幾年金,說是伺候人,哪裏正要她們動手了,最後還能博個賢惠好名頭,嫁了好夫婿。
不單是柳女史,趙貴妃身邊的賈女史,便是出自榮國府,正經嫡出的姑娘。
聽說賈女史倒是個寬厚大方的,對下頭人極好,手面也大,時不時就有打賞。
小宮女看着荔枝的背影想:荔枝姐姐是大宮女,肯定是去不到其他地方的,可她只是個沒人在意的小宮女,要是能去伺候賈女史就好了。
……
林涵的手生得漂亮修長,白玉似的一雙,骨節分明卻又不突兀,因此他給人倒茶倒酒時候,着實叫人移不開目光。
柳女史的雙眸則極其妩媚,斜斜地瞥向林涵的手,笑道,“林二哥的手上好像有一顆紅痣,可是我看錯了?”
說着就要上手去摸。
“哦?”林涵收回手,叫她摸了個空,“幼年不懂事,上香的時候被香灰燙的,留了這點疤,柳女史好眼力。”
“我的眼力可是連皇後娘娘都誇過的。”柳女史道,“聽說被香灰燙到就是菩薩記下了你的願望,不知道林二哥許的什麽願?”
“小時候的事,哪裏記得住。”林涵抿一口杯中酒,“怎麽這船上備的都是黃酒?”
他被酒沾濕了嘴唇,瞧得柳女史頗為動心,她坐得愈發近了,“來的時候路過紹興,采買了些,二哥喝着不喜歡嗎?”
“我不喜歡這等味道,要麽烈些要麽淡些,總覺得越酒太溫厚的。”林涵單手支颌,随意用酒杯敲着桌子,“傻坐着也無事,柳姑娘可要行酒令玩?”
柳女史道,“我不會那個,不如給林二爺唱個曲兒?”
林涵聽過的曲兒不計其數,但還是第一次有大家小姐說唱曲兒給他聽的,他心說還真是會玩,笑道,“這可真真是妙事,柳姑娘請吧。”
柳女史土生土長的京城人,不想唱起姑蘇小調也是婉轉動聽,百般的柔腸。
窩在內室不方便出來的江湛:……二叔,你真的當我不存在嗎?萬一等會子她要勾引你到床上來,我豈不是得爬到床底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