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又懷疑了哥
第058章 又懷疑了哥
窗外的雨斜流下墜, 細微的聲響在空氣中起伏。
喬諒被人從後面抱着,搭在肩膀的手緊環住他的肩膀;呼吸落在他的後頸,一陣又一陣。
熟悉的溫度, 讨厭的溫度。
艾草、陽光和消毒液的味道,像春天的雨水一樣暈開。
喬諒心煩地閉了下眼,又皺着眉半睜開。側過頭觑過去,和一雙深黑的眼眸對上視線。
對方呼吸微滞, 笑了聲, 伸手輕蓋住喬諒的眼睛。
喬諒被蒙着眼睛,想起以前。
哥哥不知道找到什麽工作, 會消失一段時間。來錢很快, 但似乎很危險。好幾次下晚自習放學, 回去都會聞到很淡的血腥味。
有次喬諒剛好推門撞見他在衛生間換繃帶。少年愣住, 也是這麽笑, 也是這麽遮住喬諒的眼睛。
“別看。”
別看什麽?
喬諒不知道, 也不感興趣。
一掃而過的軀體上有不少青紫的疤痕, 扔在地板上的襯衫帶着血。
靠近他的軀體濕潤發顫。
血腥混合酒味, 帶着艾草、陽光、消毒水的味道。哥哥似乎疼得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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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又如何。
喬諒是不會心疼他的。
因為這筆錢很有用。
給他買了新吉他、新書包、新鞋, 新衣服,給家裏的破窗戶修好了, 換了熱水器,添了新的厚實被子,一口氣交了十個月的電費。
陰暗的房間裏,他們的房間還是那麽狹小。哥哥的頭顱傾過來,壓在喬諒的肩膀。
那種重量沒辦法形容。
喬諒只是說。
“別去了。”他道, “付完你的醫療費,剩得了多少給我。”
沉默蔓延。
“好吧。”哥哥拍拍他的背, 笑了聲,“本來想着……嗯。哈……算了。”
喬諒知道他要說什麽。
就算哪天出了意外,賠付的錢可以給到喬諒的手上。
反正弟弟不認他,讨厭他,覺得他沒用又是累贅。
嫌貧愛富、故意刁難。向他索要昂貴到他怎麽努力也買不起的東西,然後坐在床上把臉別過去,冷冷地說,“我就知道你做不到。”
小雨紛紛,邵樂外套挂着細小的水珠。
他剛折返回車裏,把花束挑揀,然後又帶着禮盒回去。
時間緊迫,他走得飛快。一邊走,一邊破防。
沉陽怎麽說話的。他和哥的年齡差哪裏有這麽大?
只不過是五歲而已。
但也的确。
邵樂還在上小學六年級的時候,喬諒就已經讀了高二,心智成熟,到了可以擁有一段早戀的年紀。
他在和邵樂相遇之前擁有一段怎樣的人生,邵樂完全不知道。他對此有迫切的求知欲,但喬諒也只是偶爾提到。
那似乎并不是愉快的經歷,邵樂不能強迫喬諒說起。
從喬諒每次三言兩語的陳述中,他能拼湊出來的圖景是灰蒙蒙支離破碎的。像被遺棄的髒舊玻璃。
偶爾說起哥哥。
他抱着手臂,冷淡地評價:“是沒用的人。”
喬諒說起這個話的時候在吵鬧的街角。
霓虹燈牌雜亂無章的色彩落在他的側臉,帽檐壓得很低,轉頭看他的時候才微微擡頭。
露出一雙陰影裏,輪廓銳利、冷漠到熠亮的眼睛。
“叮咚——”
邵樂手拍拍衣服上的水珠,按下喬諒家裏的門鈴。
亂七八糟地想些回憶,陷入一整個世紀那麽長的等待。
很快,門被打開,一隙光從門縫裏透出來。
邵樂擡起頭,腦海中恰好回想起當時喬諒說的後半句話。
……似乎有些深諷,話音輕而又輕。
“——也是陰魂不散的人。”
來開門的是一個穿黑襯衫的高大男人。
邵樂盯着他看了兩秒,擡頭确認了下門牌號。很快又意識到沒必要。一梯一戶的房子,刷權限才能上電梯,根本不會走錯。
他頭腦倏然懵了一下。
對方有一張陌生的臉,結實的體型,挽起的袖子下是青筋纏繞的小臂,帶有些陳舊的傷痕。
微卷黑發下臉孔深邃,英俊得像聖教堂壁畫裏堅毅持劍的騎士。眼神帶有些重量,落在他身上,笑了下,“您好?”
風雨聲在入戶這裏并不清晰。
也許因為空氣流動的速度太慢,以至于讓邵樂感到一種脊背發寒的危機感。
比上次見到喬諒傳說中的白月光老師還要誇張。
“你是?”邵樂已經不是剛談戀愛的傻瓜了,他望着男人,“喬諒的朋友嗎?好像沒有見過你。”
對方有些懶洋洋地勾起嘴角,臉上有着溫暖的誠摯,“要這麽說的話,算吧。”
說是朋友,但這人擺出來的架勢可是完全的主人姿态。
邵樂頭皮都緊繃。
不對勁不對勁不對勁……
朋友就是朋友,絕對不會說“算吧”這種話。
是……親戚?不對啊,喬諒根本沒有來往密切的親戚。
哥哥。
這個更不可能!
還有什麽人能出現在喬諒的家裏。
難道是喬諒的新男朋友?
邵樂被自己亂七八糟的思路搞得有些心碎破防。
如果喬諒真的交往了新男友,邵樂就算再喜歡他,也不會還厚着臉皮緊追他不放。
他現在對喬諒的依戀不舍,都建立在他單身、且喬諒說過他們還會複合的前提下。
當初江幟雍問他怎麽看待小三的時候,邵樂的回答是“一個正常接受九年義務教育,懂得公序良俗的人是不會這麽做的”。
到現在他也這麽認為。
所以他才會這麽不齒江幟雍堂而皇之的叛變。
除了江幟雍在觊觎的是他的前男友之外,還有一部分原因是:在邵樂看來,江幟雍律政家庭出身,有着渾厚財權背景,更不應該舍棄自己的理智和自尊,自甘下賤。
人之所以是人,是因為人有道德、懂得克制,而不是事情發展稍稍違背意願,就要強求。
“誰?”
喬諒的聲音驀地從男人背後響起。
男人側過半邊身。
邵樂心髒“砰砰”亂跳。手指緊抓着花束,仰頭深呼吸,又樂觀地想,可能是他擔心得過頭了。
沒一會兒,喬諒的臉出現在邵樂面前。
邵樂回神,“哥。”
喬諒黑發下清寒淡漠的眼神,在默不作聲挑剔他手裏的花。
沒有實用價值的東西,喬諒全然不感興趣。他不是浪漫主義者,也不會享受生活,所有的心意、愛意,都不如一筆錢來得痛快。
何況很多花對貓來說都帶有毒性。
但他還是擡了下下巴,“進來吧。”
大不了待會下去扔了。
喬諒完全沒有對那個男人的身份做出解釋的意思,就好像對方并不存在。
邵樂知道自己應該問一下的……但也沒問。
室內一如既往的整潔幹淨,黑白灰的大色塊區分讓房間整體呈現商務風的性冷淡。
邵樂環顧一圈,剛剛來開門的人也不見蹤影。
幾乎像是他的一個幻覺。
“我只是路過,很快就要走了,中午的飛機去B城開會。”邵樂緊繃的弦松動了下,松了口氣,把手裏的花遞給喬諒,“中秋快樂。”
他看到小醜從陽光房裏懶洋洋地踱步出來,在喬諒的腿邊拿腦袋頂着蹭了蹭,于是額外多說了一句解釋。
“我查過了,這些花貓咪也可以聞。”
喬諒頓了下,挑眉接過來。手指撥了下還帶着些露水的花朵,轉頭看他,“謝謝。”
邵樂被他這張臉這樣的眼神看得,心髒又猛地跳動了下。
剛剛那個人是誰?
問題堵塞在喉嚨,好像什麽都說不出來。邵樂在恐懼一個不确定的答案。
小醜:“喵喵。”
喬諒靠在背後的櫃子上,瞥貓一眼,從花束裏随便抽出一支,拈在指尖轉了轉,彎腰遞給小醜。
小醜翹着尾巴扒住喬諒的手支起半個身體。湊上來聞。
喬諒垂眼,故意抖了下手。
花上的水珠灑了幾滴到小醜臉上。
小醜:“喵嗷!”
它瞬間跳開甩頭,原地蹲下舔爪子洗臉。
喬諒眯着眼笑了聲,拿花去拍兩下貓腦袋,“笨死了。”
邵樂被自己自導自演的想象搞得天寒地凍的心,又被他笑得暖暖的。
哥……
哥能有什麽問題?
他直勾勾盯着喬諒的側臉,甚至有些怪異地想。
只要不是男朋友,那哥就算在家裏養男人又怎樣。
心髒砰砰亂跳。
哥是清醒的成年人,這麽做一定有自己的理由。
何況,就算沒有理由也沒關系。
畢竟,畢竟。
喬諒這樣年輕有為,養幾個男人是有什麽問題嗎。
長得好看一點,身材好點,會舔一點,幹淨點。哥別受委屈不就好了。
邵樂甚至都能接受江幟雍去給喬諒當小三了,好歹是從小到大的朋友,讓喬諒玩玩也沒什麽。
好歹不是不認識也不知道來路的男人。
少年摩挲尾指的戒指,身形挺拔高大地靠在櫃子上。低頭,幾縷金發散落在眉骨前。
他長得确實不錯,眉骨壓低的時候神情會有些陰沉戾氣。唇角平直,又拉扯起來。
他忽然開口,“哥……你之前分手的時候,說你還愛我,舍不得我,等你功成名就,就會和我複合,這些話還算數嗎?”
“怎麽了,忽然問這個。”喬諒看着他,“當然是真的。”
邵樂眼睛彎彎地笑起來,鼻腔裏發出聲快活的短促音節,“那就好。”
喬諒說還愛他,就意味着其他人都要靠邊站。
那個男人就算在房間裏又怎樣。喬諒管着他,不讓他出來見人,就說明邵樂在他心裏更重要。
不過……
邵樂看向茶幾。
上面有兩個禮盒月餅。
其中一盒,邵樂覺得很眼熟。
他低頭看看自己剛放在客廳餐桌的月餅盒。
一模一樣。
這盒月餅非常昂貴,除開包裝是特別設計的之外,最重要的原因是——
裏面是金子做的月餅。
并不是食物。
包裝成月餅禮盒的樣子,只是因為方便做人情往來。
而在早上,邵樂剛看到邵修友吩咐傭人把這盒月餅放到車裏。
但……
喬諒怎麽會和邵修友認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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