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一更+二更
第036章 一更+二更
邵樂調理好了。
喬諒不解釋也是很正常的。
這種事情要怎麽解釋?喬諒那樣清高又死犟的性格怎麽說得出口, 強迫他解釋,比殺了他還要難。
明擺着是被髒東西強吻,卻要對本該最信任他的男友自證清白。讓一段感情出現互相懷疑的情況, 這不是正中了別人的詭計。
作為喬諒的男朋友,邵樂應該體諒他。
江幟雍表情冷峻,有些難看,“你清醒一點。”
“我很清醒。”邵樂硬邦邦道, “他又不是不愛我, 只是比較回避型人格而已。”
兩個人競走似的朝淋浴間走,去找喬諒。
“你別跟着我。”邵樂語氣生硬, 對着自己的朋友, 他終于維持不住半點的好臉色。
“我沒有跟着你。”江幟雍皺眉, “喬諒作為我的委托人, 關心他的心理健康不是很奇怪的事情吧。”
“你在說什麽?!”邵樂揚起眉毛, “怎麽不見你對別的委托人這麽有人道主義關懷?”
“畢竟是你介紹來的。”
這一句話, 當即讓邵樂出氣多進氣少。
是的, 多可笑, 江幟雍甚至是通過他和喬諒認識的。
但江幟雍卻不這麽覺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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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喬諒本就是初戀男友的關系, 網戀怎麽了,網戀就低人一等嗎?如果當時他們沒分手, 現在根本輪不到邵樂。
當然,他還是保持平穩鎮定的心态,擰着眉毛陳述。
“你的疑心太重,連朋友都能懷疑,對別人更不用說。你這樣喬諒會感到壓力, 不利于一段戀愛關系的長期發展。”
他深邃藍眸睨了一眼邵樂,循循善誘:“你如果想要長久地和喬諒在一起, 就要學會放下疑心,接納喬諒身邊出現一些親密的朋友。”他說,“占有欲別太強。”
他們走到淋浴室時,喬諒剛關掉水龍頭擡起頭。
鏡面中的臉濃墨重彩地挂着水珠,呈現些傲氣的凜冽感。
睫毛被細小水珠壓低,察覺到他們的腳步聲,視線轉過去,直勾勾穿透鏡子銳利地刺向他們。
邵樂的腳步頓住,呼吸也頓住。
他也不想太有占有欲。
但喬諒可是長這樣啊!這麽好看的人在和他談戀愛,他很難不患得患失。
喬諒扯了張紙巾擦臉,路過他的時候沒找到垃圾桶,高挑青年皺眉環視,在內心譏諷這地方糟糕的設計。
然後随手把紙巾塞進邵樂的手心。
江幟雍:“……”
他居高臨下,深藍眼珠看着瞬間就被邵樂攥緊在手心,只露出一點小角的紙巾,側臉緊繃了下。
邵樂眼眶一熱。
哥……
這是哥的獎勵和安慰嗎?
不善言辭的哥,永遠在用行為在愛他。
*
工作室以樂隊名命名注冊。在一切手續都循序漸進地落地、東西也盡數搬去後,響盒子樂隊內部商議,找了幾個業內朋友聚會,慶賀喬遷之喜。
沒有邀請沉陽,更沒有邀請邵樂、江幟雍。
幾個男男女女聚在一起,閑下來就在空曠的一整層工作室随性演奏,然後痛痛快快地往地毯上一躺,仰起頭就能看到頭頂燈光,流線型地拉長。
他們商量着之後的專輯、巡演、旅游采風計劃,吐槽遇到的蠢貨制作人和主辦方,随便說點什麽不幹樂隊了專心上班說不定還賺得更多這種話。
但是總莫名其妙兜兜轉轉回到喬諒的身上。
喬諒向來自恃身份,不願意坐地板,事實上在他們中間也一直都是這樣,喬諒帶點高高在上。
當然沒有人覺得不對。
喬諒這樣的人就應該高懸在天上。
“但你不一樣啊。”
他們用那種很羨慕、很與有榮焉;又很嫉妒、很遺憾的口吻說。
“你和我們不一樣。”
喬諒沒有說話。
他兩腿随意岔開,手肘撐在膝蓋骨上。骨節分明的手指提着一罐酒,眉眼清冷。
喬諒話不多。他嘴裏除了口蜜腹劍騙人的花言巧語,就是刻毒的詛咒和批判,當然,也略懂一些最基本的文明禮貌。
他向來懶得花費精力去做社交,但在這種聚會中卻極少邊緣化。
不如說他才是焦點,因為他總是……過于出衆。
很少有人完全了解喬諒背後的刻苦;花費的時間、心血、精力,大多只看到他輕松就獲得一切,以至于讓人生出追攆不上的絕望。
——當然,這正是喬諒希望展示給他們看的那一面。
這個話題很快就在嘻嘻哈哈的打趣中過去了,大家喝得暈暈乎乎,在提議下開始玩國王游戲。
國王游戲,抽到國王牌的人可以随意命令兩人互動。
比如:“8號給3號!用牙齒解扣子。”
“八號和三號都是誰?”
“哈哈哈應灏你別藏了我看到了!”
“……倒黴。”應灏牌一甩,往後靠,撇着嘴幽幽道,“什麽爛牌,我不幹。”
笑聲爆發出來。
他們不在乎應灏的拒絕。又或者這種怪話說出來就是等着被拒絕。
“喝!三杯!”
“給他滿上,加點料。”
拜托。
大家都認識這麽久,是這麽好的朋友,跟老朋友玩暧昧簡直——
直到,喬諒修長手指夾着牌扔在桌面。
“啪”一聲脆響。
落在酒桌上往前滑了一段,幾個人齊刷刷地按着膝蓋起身低頭看。
然後齊刷刷瞪大眼,落針可聞的三秒寂靜後,是陡然暴漲的噪音。
“你小子運氣這麽好!”
“你剛剛是說倒黴吧!!!是說不願意吧??說出來的話可不能反悔了啊。”
老天。
別人也就算了。
喬諒陪他們玩這種沒營養游戲都是對他們的溺愛。
這種玩笑可不能開到高冷男神的身上……
這麽想着,但其實,不少人的視線悄悄看着喬諒。
昏暗光線下,青年坐姿放開架着沙發。
白襯衫落拓潇灑,挺拔體型被勾勒出來,薄肌将布料微微撐起。
除了喬諒,很少有人能把簡單廉價襯衫穿出這種矜貴到高攀不上的味道。
也很難想象這樣的喬諒配合那種游戲的樣子……
他擡頭挑眉。
“來嗎?”
寂靜。
應灏半天沒回過神,扭頭看向喬諒,瞳孔都顫了下,被辣到似的大着舌頭,“你——”
他猛地站起身。
“……”
應湛沉默。
黑發下俊朗眉眼被光線切割出晦暗色彩。
視線從弟弟身上轉向喬諒,死氣沉沉地耷拉眼皮,沒精神地評價,“不知道在興奮什麽。”
聲音帶着晦澀。
“就是玩游戲而已。”
他道。
“反正我不感興趣。”
視線落點聚焦在喬諒的襯衫領口。
這種扣子……
好像不太好解。
如果用牙齒去解,應該要咬着扣子和布料火急火燎地扯半天。
從喬諒喉結處的第一顆扣子開始解,嘴唇可能會冒犯至極地貼在喬諒的頸部。
甚至,還可能會不慎咬到他的喉結。
到時候,就算再不情願,鼻腔裏也會充盈喬諒身上清冽幹淨的味道,嘴唇接觸的地方都是涼韌的皮膚。
口水會把廉價布料打濕。
喬諒只能仰起頭等他們處理,被狗一樣的魯莽拱得不耐吸氣,話音低低帶着警告。
“不能快點嗎?”
“廢物。”
然後就只能焦急地解釋,“抱歉啊,我也沒別的意思,你看這事兒弄得,真不好意思哈。真的解不開,我再努力一下。”
傅勳抱着胳膊,沉默了下,附和,“不懂。”
剛剛嘻嘻哈哈的幾個人這會兒就帶着一種無法言說的震撼和崩潰,眼睜睜看到應灏走到喬諒面前。
跪了一條腿在喬諒腿間,手不知道該往哪放,只能略顯僵硬地,按在他後面的沙發。
然後,俯下身。
一頭濃密的白發往下滑,露出亮晶晶的耳釘。
他忍住咽口水的感覺,“你別擔心,我有分寸。”
喬諒面無表情地靠在沙發上,帥得要死的一張男神臉讓人心髒瘋狂泵血。
他兩腿交疊,另一只手穩穩拿着酒杯。看他靠近跟看一只狗沒有區別。
應灏低下頭,湊到喬諒頸邊,挺直鼻梁都蹭到他的皮膚。
好香。
他昏頭。
香得讓人覺得自己有吸血鬼的血統。
看着近在咫尺的白淨皮膚和隐約的血管,會有一口咬上去嘬住的沖動。
後面的人瘋狂催促。
“能不能快點?”
“稍微意思一下行了。”
“就是,大家都玩游戲呢,你別真的那麽過分。”
應灏低吼:“我知道!”
他這不是,在做心理準備嗎。
背後汗水嘩啦啦地流,他喘着氣,一鼓作氣湊過去。
牙齒咬住一顆扣子的瞬間,嘴唇就貼住喬諒的喉結。
喬諒不适地蹙眉,喉結滾動了下。
應灏頭皮瞬間炸開。
他裝得若無其事,拿尖牙咬着,舌頭抵着,絞盡腦汁想推開。
衆目睽睽下。
昏暗光線下。
白發少年濡濕發燙的嘴唇不時會蹭到喬諒的脖頸。
喬諒側頭,猛地把他推開,惡心道:“舔到我了。”
本就死寂的工作室,瞬間落針可聞。
幾個人再忍不住,上來扯着應灏的領子、胳膊,耳朵,話音哆嗦,尖叫,大吼,發瘋。
“你在對喬諒做什麽??啊?我問你!”
“我殺了你!”
“讓我舔——不是,讓我先揍你再說!”
他那算舔嗎。
應灏幽幽怨怨,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就是不小心蹭到一下……舌頭碰到一點點而已……
再說了,喬諒身材這麽好,正是他健身努力得到的成果。
對于喬諒這種死裝的虛僞渣男來說,舔舔他的時候說不定嘴上說惡心,其實還在暗爽。
然後在別人嘬得意亂神迷的誇耀中淡淡回答“天生的”……
應灏幾乎控制不住喉結一滾,腦子嗡地熱了下,像被灌了滾燙的開水。
好難冷靜。
他都控制不住地有些發抖。
“好了好了!”
應灏鼻尖都在沁汗,指腹都在發抖。一張俊臉板着,色厲內荏道。
“不做就不做了,我也沒有很想做哈,笑死。”
喬諒很喜歡穿襯衫,清貧高傲學神必備的氣質款。
襯衫的扣子足有七八顆,喬諒從頭到尾扣得一絲不茍。
應灏目光在亂發遮掩下往他腰部掃。
真吓人。
他心有餘悸。
要是真讓他一顆顆地咬着扣子脫掉,那到最後……
那,他。
豈不是要趴在喬諒的腿上,然後、……
應灏腦袋嗡嗡作響。
……
喬諒最後喝了不少,撐着理智給幾個朋友都叫了代駕,順便把鑰匙給了尚且清醒些的傅勳,讓他去給小醜喂晚飯。
醉醺醺的一群人離開,站在深夜依然燈火通明的A城,看着蕭條的夜景,發出醉鬼的狼狽笑聲互相取笑。
應灏和人拼酒醉得不省人事,在地上呼呼大睡。
憑他占到的便宜,哪怕今天被灌得活人微死都不奇怪。
應湛也喝了很多,站在陽臺吹了會兒風。高樓之下隐約能看到幾個朋友螞蟻似的影子。
這些都是從一開始樂隊創建就認識的朋友。走到今天,有些人已經放棄,有些人還勉力支撐。能聚一次實屬難得,大家興奮之下都有些失控。
喬諒還側坐在沙發上,手指按着額頭點了根煙。
煙霧模糊臉孔,發絲陰影細碎,表情淡而平靜,不知道在想什麽。
他眼皮一擡看見應湛折返,把煙熄滅掉,招手道:“過來幫忙。”
幫忙。
應湛腦袋短路。
幫什麽忙?
喬諒話音遲鈍低迷,緩道:“喝多了,沒什麽力氣。幫我把扣子解開,然後送我回房間。”
應湛不是男保姆,沒太多服務別人的經驗。潛意識察覺到,這平時大概都是傅勳的活計。
但既然喬諒說了,應湛也不會拒絕。
他低頭靠近,微熱的指腹嘗試解開喬諒扣子。
玩樂隊的人指腹大多粗糙,應湛也不例外。
他的指腹和指甲偶爾生疏地剮蹭過喬諒的皮膚,喬諒就會輕吸一口氣,脖頸的筋抽動一下。
“輕點。”他淡淡說,“連這也做不好。”
已經夠輕了。
手指粗糙,指甲堅硬。
還能怎麽輕?
應湛看了下自己的手,忽然想到應灏做過的事情。
主唱的脾氣不好。
再搞得他不舒服,也許待會會得到很糟糕的對待。
酒後遲鈍的腦子不那麽好使,昏聩了一瞬,應湛在喬諒不耐的催促下低頭。
黑發散落,輕飄飄地落在喬諒的下颌、鎖骨。
嘴唇有些僵硬地張開。
他不像應灏愛笑,很少有人知道,他和弟弟的牙齒一樣尖。
小心翼翼地,避開牙齒剮蹭皮膚的可能性,有些艱難和生疏地行動。
好熱。
空調壞了嗎?
他模糊思考,未散的酒氣沖上頭腦。
喬諒身上的熱意和味道變得清晰。
有些冷。
像埋在骨頭皮肉裏,帶點酒香氣,氤氲發熱地散開。
身體裏的酒精影響腦部供血,喬諒有些脫力。
他姿态放松,呼吸平穩地靠在沙發上,合眼休息,單手放在應湛緊繃的肩膀,任由他繼續。
喬諒身材漂亮。
細瘦有力的窄腰和漂亮的胸肌,溝壑顯眼清晰。
半敞開的襯衫下,些微青紫的筋脈沒入褲腰。
一點痣嵌在紋路裏。
很清晰。
……已經差不多了。
可以了。
不能繼續了。
到這裏停下的時候,應湛已經不知道過了多久。
只是覺得,已經很久很久。
久到嘴唇發燙舌根發酸。
當嘴唇模糊印到痣上的時候,僅存的理智拉響警報,撐在喬諒腰側準備起身。
卻聽到在地上的應灏翻了個身,睡得昏天黑地咂了下嘴。
“喬諒。”
他喃喃喊了一聲。
他喊着喬諒的名字的時候,不知道他的哥哥剛對喬諒做過什麽。
就在幾步之外的沙發上,應湛以狼狽的姿勢僵着身體猛縮了回去。
溫熱的呼吸節制抿緊,栽到喬諒的腿上。
心髒的重跳壓在喬諒腿上,擠壓得喬諒不耐地悶哼,把腿一收。
昏暗光線,只有隐約的光透過玻璃照進來。
空氣中一陣酒氣。
應湛的臉被溫熱地夾住。
他有些發懵,仰視喬諒。喉結滑動着,竭力保持平靜。
偏偏這時,“嘀嘀——”
密碼鎖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已經全無時間觀念的應湛幾乎分不清現在是什麽時候。
聽到外面的人反複地試了幾次密碼,在應湛慢半拍回神的時候推門進來。
“嘎吱——”
門打開又合上,粗重的腳步聲,來自那個大老粗老實人極其高大的體型。
一步又一步,越來越近。
應湛額頭沁汗,看了一眼居高臨下衣衫不整的喬諒。
傲氣清冷的青年發絲微濕,半阖的眸子暗沉無光。
“怎麽了。”
俊美的臉孔微低,視線模糊,不知道把他當成了誰。
話音很輕,沙啞地從耳膜蹭過,帶着點叫人耳鳴的磁性。
“繼續。”
繼續…什麽。
*
室內的燈關得差不多,昏暗一片,什麽都看不清楚。
傅勳簡單地掃了一眼,沒管在地上睡着的應灏。低下頭,戴上清潔手套,開始清理桌面的雜物。
主唱有潔癖,還很挑剔。
明明不會照顧自己,卻又喜好整潔。
他細致地把垃圾分類,用抹布把桌面的污漬擦淨,然後用消毒紙巾再擦拭了一遍。
就是這時候。
他忽然聽到一聲輕微的,悶窒的,有些飄忽的喘息。
“……”
傅勳擡起頭。
光線落在他骨骼分明的寸頭上,鼻骨的遮擋讓他的眼睛顯得幽深。
他站起來尋找。
掀開窗簾,路過沙發,最後在喬諒的房前兩秒,沒有再聽到動靜,又默默地撤離。
聽到腳步聲遠去,看着縫隙下的影子如同潮水般退離,應湛略顯僵硬地松了口氣。
“叮鈴——”
應湛的電話倏然響起,他幽幽地絕望,想嘆氣。
喬諒的手機來電來信息的聲音和他們都不一樣。
以傅勳當狗的敏銳性,肯定瞬間就能發現,明明在喬諒房間裏,卻響起不屬于喬諒的來電提示。
卻又根本沒有什麽多餘的空間去思考。
堵在門口一小片的陰影裏,急促的呼吸交織的頻率變快。倘若有光,就能看清他下巴都是濕淋淋的水漬。
果然。
傅勳的腳步聲頓住,又轉回來。
“應湛?”
男人低沉的聲音穿透門縫滲透進來,“你和喬諒呆在一起?”
應湛沒說話。
然而他的沉默卻讓傅勳愈發篤定了似的,“你該出來了。”
應湛黑發散落,露出完整的眼睛。黑眼睛比尋常人深邃許多,被堵擠得沒辦法開口,只能抿着嘴唇控制呼吸。
傅勳開始敲門,低喊,“應湛!”
他的聲音明顯冷了兩個度,從聲音甚至可以判斷他貼得更緊,“我要進來了。”
“嗯。”應湛不得已開口,青澀水聲掩蓋在他沙啞的話音裏,“馬上。”
“你在做什麽?”
傅勳問。
喬諒昏昏沉沉地靠在軟墊上,一張清峭又素來傲慢的臉上,沒有那種叫人發瘋的淡淡憎厭。
像短暫清醒了一瞬。
青年呼吸急促,發絲濕亂搭在眼皮。手落在應湛的後頸,拇指撫蹭,從喉嚨裏滾出一聲沙啞的輕笑。
“好乖。”
應湛瞬間僵硬,郁氣濃重的眼擡起。
他不知道要怎麽解釋。
從公共區域轉移到這裏,他本來可以選擇結束這段荒唐的意外關系,而不必面對新的危機。
但應湛的性格裏帶着一點局限性。
有始有終,是他的人生信條。
“咔噠——”
門鎖被猛地往下按。
傅勳更用力地轉了兩下,“你到底在做什麽?”
沉睡在夢鄉的應灏都被他的巨大動靜搞得不堪其擾。
他皺眉從地上爬起來,頭昏腦漲,一頭濃密白發亂糟糟地落在眉骨。醉醺醺地眯眼,把傅勳推開,扒着門縫眯眼往裏看了看。
沒開燈。
什麽都看不到。
但是……
他聳着鼻子嗅了嗅。
總覺得裏面的味道,莫名的很熟悉。
他說:“我來。”
傅勳皺眉,他體格大,被推了下連晃動都沒有,“你怎麽——”
“嘩啦——”
應灏往旁邊走,伸手用力一拽,拉開了窗戶。
工作室在32樓,越高的地方風就越大,應灏瞬間就被撲面而來的夜風打個清醒。
酒勁兒半點都不剩,他一只腳踩在床沿,T恤被風灌得鼓起,年輕勁瘦的軀體顯露出來。
低頭一看,車水馬龍和人群都如同螞蟻。
*
“嘩啦——”
窗戶被拉開。
應湛臉色難看地扭頭,一張陰郁的俊朗面孔在光線投射下有些冷。
“這裏是32樓,你是想死嗎?”
應灏抖抖衣角從窗戶上跳下來,看着衣着完好的應湛,再看倒在一旁側過頭昏睡的喬諒。
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空氣裏的某種炙熱卻做不了假。
時間和月光一樣寂靜。
應灏直勾勾看着哥哥,兩雙相似的眼睛對視。
應灏驀地咧着嘴笑了聲,“我其實有一點感覺。”
應湛:“……什麽?”
應灏靠近喬諒。
骨節分明的大手,貼心地把歪倒的喬諒往上托扶。
忽視他略有些陰沉的臉,他的确是很貼心。
“應灏。”
應湛低聲警告。
應灏悶笑,松開手,讓喬諒躺好。然後懶洋洋地歪着頭,手指去碰喬諒的手指。
外面傅勳像是被鏈子拴住的狗,一刻不停地敲門。
應灏置若罔聞,昏昏沉沉地把自己的臉往上靠,抵在喬諒的手背上。
握着喬諒的手,鼻梁抵在他的手心,往裏頂拱,讓喬諒無力微涼的手指托住他的臉。
埋在青年白淨如覆雪的手心。
不住地聞嗅。
這次輪到他問了。
他睜開眼,白發下的眉眼鋒利,暗沉沉地望着他,“是什麽感覺,哥哥。”
應湛的衣服被汗弄濕,黏在身上。或者說,不止于此。
他狼狽得……半邊臉都是濕潤的。
他和弟弟對視許久,黑眸輕閃了下,不穩定的呼吸悶在胸腔。
良久的對峙中,沒有人說話。
應湛若無其事地,在越發大起來的敲門聲走去開門,以免動靜太大把喬諒鬧醒。
背對着應灏,他說:“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腳步聲遠去。
外面的昏黃光線往室內照射,傅勳一言不發地盯着應湛的背影,再如同某種發條機器般轉頭。
一眼就看到室內的簡潔布局。
略有些褶皺的沙發毯,喬諒的臉孔在一隙光線中俊朗得格外顯眼,在門打開的間隙安然沉眠。
因為體型健碩,比喬諒看起來高大很多的白發少年,蹲伏在沙發床的旁邊,手肘撐在膝蓋上。
好一會兒他才站起來,扯開沙發毯的被角,把喬諒的手塞回去。
手不慎碰到喬諒的腰部。
喬諒皺了下眉。
應灏也皺了下眉。
低頭,側了下臉看他,緩慢地把手抽出來,撚了下指尖,短促笑了聲。
*
又是宿醉。
喬諒撐着額頭,感覺腦袋發昏,胃部有些不知道是饑餓還是酒精帶來的灼辣感。也可能是沙發床太硬,擠得他渾身的骨頭都難受。
他站起身時,這種感覺就更強烈了些。
喬諒撐着桌子回頭看着着小小硬硬的一張床,皺眉,心裏已經在盤算準備換掉。
這種劣質的沙發床不配被他使用。
喬諒出去叫傅勳來把沙發床搬出去,又去淋浴間洗了個澡。他從家裏帶了一部分換洗,所以也不必穿已經穿過一次的髒衣服。
應灏打了個哈欠,靠在剛被搬出來的沙發上,迷迷瞪瞪地皺眉,“喬諒,你昨晚上睡得還好嗎?”
喬諒瞥着他。
沒看到應湛一聲不吭,低頭攥着自己的水杯。
“一般。”
他走到島臺,有些濕潤的發尖往下滴水。
透明水珠順着他的下颌滴落,砸到鎖骨,往下湮沒。
應灏的手在沙發上拍了下,咧開嘴,視線看向應湛,“我還以為是這個東西讓你沒睡舒服。”
“确實有點硬。”喬諒眉毛皺起,“硌人,渾身都疼。”
話說得多了,喬諒察覺到自己的聲音比平時略沙啞一點。
他手指按在喉嚨上。
主唱的嗓子可是最重要的,喬諒可不希望在這個節骨眼感冒。
背後寂靜了一陣子。
應灏撐着下颌,“要按摩嗎?”
應湛也說:“我學過軍隊的按摩方式,可能有些疼,但是效果不錯。”
喬諒斬釘截鐵:“不用。”
他端着咖啡路過,面無表情地路過他們三個。
身高腿長,腰部勁窄。
烏黑的眼眸斜眼觑了一眼,又淡然地收回。睫毛長直挂着濕淋的水珠,眼皮連帶淚痣都洇濕微冷。
“不喜歡讓沒用的人碰。”
他聲音寡淡平靜。
如果權利是通過母嬰、血液、性.關系傳播的話,無能也是。
甚至喬諒更偏激一點。
被碰一下他都會覺得自己降級了。
應湛被他直來直去的一句話搞得頓住,薄唇抿起,目光始終低垂。
哪怕被弟弟似笑非笑冷幽幽地掃了一眼,也沒有擡起來。
就注視喬諒的褲腳從面前晃過,手攥着水杯的力道,才勉強有些微放松。
*
新工作室需要招募員工。
當下的問題是,帆盛已經和喬諒徹底鬧掰,雖然被邵樂收購送到了喬諒的手裏,可那些爛攤子還沒有徹底收拾完。
邵樂具備企業管理的能力,已經在為喬諒做掃尾工作。
但這也就帶來新的問題——
正如樂隊朋友說的那樣,CN唱片推出的新藝人孟燼會得到CN公司的全力宣傳,而喬諒這邊能利用的宣發條件則十分有限。
和邵樂見面的時候,他正說着,卻見邵樂直勾勾看着他。
然後略顯突兀地伸手,在喬諒困惑的目光中,撚起他衣領上的頭發。
白色的發絲,發根是黑色。極細的一根。
邵樂眨了下眼睛,“你們貝斯手的頭發?”
喬諒:“不知道什麽時候蹭到的。”
不小心……
邵樂嘴角勾翹着,眼睛也彎起。
一張年輕又意氣風發的臉英俊爽朗,從喉嚨裏發出一聲笑。
他把這根頭發扔進垃圾桶裏,坐在對面的喬諒用一如往常的态度對待他。
直到現在,都沒有對那個吻做出任何解釋。
也許覺得不必要,浪費口舌。
更別提……別的事情。
邵樂琥珀色瞳孔明亮,映照着對面的喬諒,以及他側過頭的時候,後頸隐約露出的一點紅色的痕跡。
是炫耀又心虛的吻痕。
喬諒好像對此一無所知。
他的弱點,不止是邵樂知道。
……
如果是一直浸淫在奢華絢麗的上流圈子裏的人,會清楚地認識到邵樂的不同。
也許是因為太過年輕,他比起多數資本家,還有些正直,甚至偏向理想主義。
總是很樂觀,與人相處的時候,不吝于用友善的态度對待任何需要幫助的人。
他的生活如此富足,支撐得起他的善良。
而向來思想非常健康的邵樂,第一次做了真正意義上的壞事。
他默不作聲地把巧克力替換成酒心,把杯子裏的水摻進酒。
邵樂知道他在做壞事,也知道這違背他長久以來受到的教育,和對自己的判斷。
甚至,很清楚,明明還有更好的辦法可以解決一切。
但他還是在某種漆黑猙獰的占有欲驅使下,選擇這麽做。
昏暗的光線,空氣燥熱。邵樂幾乎悶出一身的汗水。
喬諒睡在他的床上。
冷白的皮膚和深色的床單相稱,邵樂幾乎看得入神。
喬諒睜眼好看,閉眼也好看。
但是最近喬諒睜眼看他的時候都讓邵樂太難受。
最主要的是,他連這種難受都不敢表達。
邵樂拽住他的衣角掀開,忍着心口澀意和劇痛,犯賤尋找喬諒身上的痕跡。
低頭仔仔細細地看,不放過任何一點。
……
喬諒睡得昏昏沉沉,只在少年探尋的觀察和服務下,有若有若無壓抑的呼吸。
人高馬大的少年背肌寬闊,因為在做虧心事,肌肉緊繃着。
“他們都太壞了。恬不知恥的東西。”
邵樂恍惚喃喃,充血的眼睛,琥珀色眼珠顯得暗淡又兇狠。
“怎麽可以破壞別人的感情…”
故意留下痕跡,想讓邵樂生氣。
讓他去和喬諒鬧來鬧去,搞得喬諒厭煩他憎惡他。
是嗎。
邵樂才不會這麽做。
青年的發絲濕潤黏連在臉頰。黑色的眼眸在恍惚中半睜開,洇着濕霧一般看着他。
邵樂看得入神。
酒後昏睡的喬諒和平日裏的喬諒真的很不一樣。
他都很喜歡。
前兩次又或者三次,再或者許多次。
那些細枝末節的地方,邵樂都可以不在乎……
但是……
他才是喬諒最喜歡的小狗。
少年眼睛淩厲明亮,手掌撫摸喬諒的臉頰,笑了聲,“還好他們的把戲都很低級,我不會上當。”
邵樂眼也不眨地看着喬諒的表情,注視每一滴被撞碎的汗水滑落的軌跡。
聽到喬諒無法掩飾的呼吸,感覺氧氣變得稀薄,呼吸變得逼仄。
“也不會因為這種事情和哥生氣。”
他看着喬諒,心髒開始泵血,眨了下眼睛,開朗地笑起來。
“就算真的發生了什麽,我也知道不是哥的錯。”
炙熱交錯的呼吸。
膩人的濕意。
喬諒一直沒醒,這簡直是他這樣強大高傲的人最致命的弱點。
男生粗糙的指腹落在喬諒的臉頰,耐心地把黏連在上的發絲都撇開。
俯下身,尖利的虎牙抵在喬諒的鎖骨。
輕輕地咬,叼着肉磨。
“我會原諒哥的。”
一雙眼始終看着他,熠亮的金眸陰暗閃爍。
“這一次,下一次,每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