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積水洞
積水洞
房間內像一個塌陷的原始溶洞,只有鋒利和冰冷的石塊堆積。禾念像是也驚訝于自己的沖動,她怔在原地,手掌微微一抖。雖然沉默不言,但掌心刺痛像海水一樣蔓延開來,提醒着她剛剛做了什麽。無論如何,在來之前她從沒想過會對他甩出這一巴掌。
胸口被難以言說的情緒填滿,像吸飽了鹽水的棉花。她收回手,深吸一口氣。
“商圻,我們都冷靜一下吧。”
再這樣下去,彼此會口不擇言。她轉身打開門,拔下房卡,房間在幾秒後陷入一片沉靜的黑暗中。
再次被甩下的人站在原地靜靜地看着她離去的背影,助理已經将航班信息發到了他的手機上。三個小時後起飛的航班不是飛往尼日利亞,而是飛往倫敦希思羅機場。他從房間的小冰箱內取出冰袋,撥向手機內的一個號碼。
“商總。”那邊很快接起來。
“我落地之後會盡快和何思渺的堂哥見面,你留意一下她母親現在的住址,我回國後會去拜訪。”商圻拿着冰袋貼到臉邊,将已經有些發蔫的紫洋桔梗插到了礦泉水瓶中。
他看着這支花,臉頰被刺痛的熱潮覆蓋。
那邊交代完畢後,他又進入微信撥通了另一個號碼。聽到商圻的聲音,他明顯有些不耐煩:“大哥,現在不是我的工作時間,要麽過來喝酒要麽還我清淨。”
“你能聯系喬喬嗎?”
莫征铎本要抱怨的聲音忽染停了,久違地聽到這個名字,他被嗆了一口繼而止住話語。商圻等待着他再開口,而那邊人似乎喝了一口酒,他語氣低下來,說不清到底是為難還是不情願:“你覺得她現在想理我嗎?”
“喬喬和趙如許是同一年入學的,都在醫學院。你托她問問有沒有熟悉趙如許的人了解他在校時的活動,”商圻繼續道,“尤其關注一下他在美國有沒有女友,如果你開不了口,我三天以後會直接從倫敦飛蒙特利爾找她。”
莫征铎的聲音終于急了:“你別喬喬、喬喬的叫行嗎,我叫禾念叫念念你樂意嗎?你不準去找她,我去問。”
漆黑的房間像一個巨大的黑洞,快要将他吞沒。商圻将那個插着花的瓶子放到床頭的櫃子上,語氣淡淡:“有沒有一種可能我只是像所有人一樣按照慣例稱呼她用了二十年的曾用名,喬羽霏是她離開你以後才改的名字。”
被戳破心事,莫征铎的聲音悶了一下,沒好氣地将酒杯放到桌面上:“行了,我想想辦法,過兩天給你消息。”
“算了。你可能問不清楚,還是我自己去,”商圻聲音一頓,“我會順便轉達你的問候,還有其他要我帶的話嗎?”
莫征铎像洩了氣的皮球,兩根手指開始旋轉空掉的酒杯。想說的的幾個字吞回去,他又停了一下:“不是,你又去倫敦又去找喬喬的,你到底要幹嘛?”
說到這裏,莫征铎像忽然想起什麽一樣,聲音緩緩:“禾念的事,你是不是知道什麽了?”
莫征铎一面說着一面用手遮住酒杯,阻止一旁的人給他倒酒。商圻的聲音便從手機中傳出來,回答了他上一個問題。
“驗證一個猜測。”
禾念在酒店附近的咖啡廳坐了一整晚,直到咖啡廳打烊才出來。回到酒店時,她的房間的門已經關好了,門口有一個大的外賣包裝袋。她看了一會兒,彎腰提起來,包裝嚴實的袋子裏是兩個裝着蟹黃小籠包的盒子。
她嗅到熟悉的氣味,掏出房卡的手也跟着停了幾秒。大學時有一次商圻惹她生氣,她氣的半晚上沒理他,最後在酒店門口等來了他和他手中的小籠包。大學在北方,十二月下過大雪後寒風冷得刺骨,他肩頭有無數晶瑩的小雪花。他戴着她織的圍巾,将小籠包挂到她手指上,抱着她往房間裏推。
門鏈還沒挂好,他嘴巴就貼上來。窗外的燈光在挂滿雪花的枝頭上跳動,他的手掌捧起她的臉,額頭也碰到一起:“不生氣了吧?”
禾念瞪他,讓他低頭從來就很難。因此她沒理會,冰涼的手推開他的手掌,緊接着卻被握得更緊。商圻搓着她的掌心,開始念叨她為什麽不在羽絨服裏多穿一件毛衣,明明是關心的話,語氣卻還是淡淡的,聽着就讓人火大。
她又要發作,被他按住了手腕。短暫的一秒後,她整個人陷入溫暖的懷抱中。
“什麽時候結課?”他抱着她低頭問,依舊親昵的像是兩個人這幾天從來沒吵過架,“期末考完我們要不要去雲南轉轉,你上次說不是說想去吃雲南米線。”
她又不想說話了,每次都被商圻的糖衣炮彈搞得沒幾天就繳械投降。
手機鈴聲打斷了她的回憶,禾念沒有接聽。她勾緊外賣的袋子,用房卡刷開了房門。
工廠還有別的事,禾念坐第二天的高鐵回了家。出高鐵站,門口接站的兩個人看到她出來,其中一個擡臂揮了揮:“姐,這兒。”
葉鳴焉沒說話,但臉上能看出喜悅。最近禾念很忙,他就沒有打擾她。可是快開學了,開學以後能和禾念見面的時間更少。醫學院每天累死累活,經常晚上都要上課。
“你們今天上午不是說要和同學一起去爬山嗎,怎麽過來了?”禾念見到他們有些意外,“沒去成?”
葉鳴焉點點頭,替禾念拿着文件包:“景區附近在修路,封路了。正好禾苗說你的車次快到站了,我們就順路過來。”
禾苗開了禾念那輛粉色奧迪,她将車鑰匙丢給禾念,把副駕駛的位置留給了葉鳴焉。她認為禾念現在應該心情不太好,雖然她臉上沒有明顯的表情。但到底是親姐妹,她還是發現了禾念有心事。
聯想到何思渺去世的消息,她輕輕嘆了口氣。
葉鳴焉并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但直覺感到禾念似乎比往常沉默了很多。他皺起眉,目光瞥過禾念的側臉,她的神态看起來有些疲倦。禾苗說禾念忙的時候會連着出差,可能是舟車勞頓導致的疲勞。
他聲音有些緊張,試探着開口:“禾念,隔壁市的宋城景區下個周全面開放,晚上還有大型表演,我們要不要去玩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