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舊曾谙
舊曾谙
豆奶晃了晃大尾巴,轉身跳到了一邊的貓爬架上。
豆奶剛被商圻和禾念撿到時,才不到三個月大,可憐兮兮地在大學附近流浪。好在大學生對貓貓狗狗的熱情遠遠超過滿課的課表,所以小貓被學生組織的動物救助協會接到了學校裏來,後來就被商圻和禾念領養了。
因為禾念單方面宣布分手的行為,豆奶的繼承權自然而然歸給了商圻。禾念有好幾次都想上門偷貓,想了想還是忍住了。一別七年,重逢的那一刻她還想問一句豆奶還在不在,但又想到現在對彼此來說最好的關系就是互相裝作不認識,所以這話也就沒有問出口。
商圻穿着一件發舊發白的家居服,後背靠向沙發,長腿屈起,将一粒荔枝海鹽薄荷味的硬糖含進口中。家居服還是七年前禾念給他買的那一件,都快穿破了,每次想起她一怒之下把這件家居服扔進家裏垃圾桶,後果就是一個小時後再去撿回來,慢慢地洗幹淨。
他保持着這個姿勢,用之前連夜注冊的QQ號添加了禾苗所在的大學表白牆。
衆所周知,大學表白牆只有在學校裏的廁所爆炸、夏天限電不開空調和譴責偷外賣時投稿才比較多。他一條條刷下去,終于在某一條交友性質的投稿裏看到了葉鳴焉被偷拍的一張照片。
“牆牆,撈一下醫學院的這個小哥哥,好帥啊,想問問有女朋友嗎?能不能認識一下,匿。”
下面的一溜串評論都是葉鳴焉的名字,有一條還補充了一句:“我舍友,沒女朋友但是有暗戀的姐姐,小姐姐要不考慮下我吧,我單身(狗頭)。”
商圻點開照片,将那張照片放大,仔仔細細上上下下看了一遍,忍不住冷嗤一聲。他面無表情地在評論區打下一串字,然後走到貓爬架前強行把正在玩球的豆奶抱到了自己懷裏。
時隔六個月的投稿出現了一條新評論:
“不明白,到底哪裏帥?”
豆奶又喵了一聲,大尾巴抽了一下商圻的手臂,靈巧地從他懷裏跳了出來。
禾念也沒把商圻加她微信的事放在心裏,畢竟地址都給她了,他想提什麽條件和要求自然需要有她的聯系方式。她把禾苗踢下床,自己躺到了床的中央。如果商圻是想翻舊賬,那可有得翻了——
她嘆了一口氣,轉身抱緊了自己的鴨子玩偶。
手機傳來一聲微信的提示音,她睜開眼睛摸起手機,原先空白的對話框裏多了一條轉發過來的視頻,她不明所以地點開播放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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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械女音緩緩地開始誦念:“成熟男人意味着擁有年輕男人不具備的深度和涵養,有着豐富的閱歷和人生追求,風雨不會在他們的臉上留下痕跡,反而會使他們更加強大。只有成熟男人,才懂得如何照顧家人,做好事業;只有成熟男人才會冷靜思考、理解愛情,他們不僅擁有財富,而且擁有耐心,從而比年輕人更懂得如何呵護自己愛的人……”
?
禾念眯了眯眼,剛聽了這幾句,視頻消息就被撤回了。
她緩緩地吸了一口氣,看向屏幕上發來的那條新信息:“不好意思,手滑誤轉。”
禾苗在地毯上笑得滿地打滾,她支着手臂坐起來:“姐,不行你讓商圻少看點言情小說吧。你說真有意思哈,他這麽多年能在兢兢業業把公司搞上市的同時還能遍閱霸總文,真不容易。”
禾念不知道商圻又在發什麽瘋,在對話框裏平靜地回了一個“哦”,就将手機關屏了。
荔枝海鹽薄荷糖在空中逐漸含化,商圻晃了晃硬糖的盒子,看着回複過來的那一個“哦”字,手掌幾乎将糖盒捏得變形。當初她和葉鳴焉聊天,滿屏幕都是“嗯嗯”、“好的”和各種各樣的表情包,到他這裏就是一個“哦”字。
他摘下眼鏡,将空掉的糖盒扔進垃圾桶,按照慣例點開私密相冊。相冊的第一張是他們的合照,一張掃描下來的大頭貼。他看着上面禾念紮起的馬尾辮,喉嚨一澀,手指滑向了最下方的删除鍵。
禾念心裏還有一點想着他嗎?
憑什麽只有他為這段感情輾轉反側、痛徹心扉——
助理的電話十分應景地打過來,他手上的動作停住,接起了電話。
“商總,關于您讓我恢複的那些照片,有一件事忘記提醒您。第一張的大頭貼因為您原先存儲掃描件的電腦硬盤壞掉了,修好需要一定的時間。如果您現在再删除手機上的這張照片可能是沒有備份的,您可以先上傳到雲端備份一下這張照片。”
商圻挂斷了電話,飛速地點開網盤将這張照片複制了n張以後存進去,随後靠着沙發,将相冊裏的照片痛快地按下了删除鍵。
心中的怨氣消了一分,他抱着豆奶坐到了沙發上。別墅的庭院裏流水潺潺,他脫下家居服準備去洗澡,将手機相冊裏那張新拍的照片發給了對方。
禾念皺着眉拿起手機,卻在看到照片的那一刻眉頭舒展開來。
七歲的豆奶趴在貓爬架上,粉色的肉墊伸向了鏡頭。
大學生放假的第二天,一般都是通宵後睡成死豬。禾苗因為見利忘姐的事情在床尾睡了一晚,她不愛在自己房間待着,就愛黏着禾念睡,因為禾念的房間總是香香的,而且特別涼快。
禾念臨出門前給禾苗蓋好了被子,将空調調到了最适合的溫度。見禾苗睡得像豬,她低頭捏了一下禾苗的臉蛋,然後拿着車鑰匙出了門。前天禾自山拜托她今天去高鐵站接一下奶奶,她心裏雖然不樂意,說了一句伺候不了,但該接還是要接。
但是她沒有告訴禾苗。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禾念家也不例外。禾自山的母親、禾念和禾苗的奶奶,作為某個重男輕女重災區省份出生的老太太,在最近的二十年裏唯一上心的事情就是吳茜什麽時候能給她老禾家生一個乖孫。
哪怕吳茜和禾自山白手起家,吳茜更是把生意做得紅紅火火,在世俗的目光中仍然是一個生不出兒子的女人,也就是死老太婆心中不稱職的兒媳婦。禾念和禾苗從來不愛搭理她,禾念的嘴更毒一些,前幾年有幾次都把老太婆氣得差點住院,導致他們三年時間沒來往。
禾念這次去接她也是看在禾自山和吳茜非常忙,但又不能背上“不孝”的名聲才不情不願地答應去高鐵站接人。
現在不是上班高峰期,但是周六,路上的人仍然不少。禾念看了一眼時間,一點也不着急,正常車速開進大路。身後的一輛白色桑塔納一直不近不遠地跟着,禾念目光掃過後視鏡,只見那輛白色桑塔納開到與她平行的道上,緩緩地向前開去,車頭似乎要紮進她的車與前車留出的空隙中,企圖加塞還不打轉向燈。
禾念從來不慣着這些随意開車的男司機,她提起車速,在與前車保持安全距離的情況下硬是沒讓白色桑塔納加塞。後者顯然也意識到了禾念的意圖,馬上提起了車速,在經過紅綠燈之後的開闊路段,忽然向左前方別向她的車。
禾念反應很快,一把方向躲過了他的車,随後放緩車速,看着還開着的行車記錄儀冷笑了一聲。
自從開了這輛粉色奧迪,路上想插隊、別車的男司機碰到過不少次,無非是生活不太如意,覺得對方是女司機就好欺負。手機鈴聲在這時響起,她瞥了一眼,沒接禾自山打來的電話,反而踩下油門提高車速,在桑塔納再次往這個方向別過來時依舊沒有踩剎車,車身直直地撞了過去。
桑塔納的車猛地被撞的橫了過來,禾念的身體因為慣性向前猛地一傾,踩下了剎車。
她解開安全帶,将車窗升了上去,沒理會對方車上下來的男人,直接電話報了交警,随後又打給了保險。看着窗外暴跳如雷的男人,她從副駕駛的煙盒裏摸出一支煙含到嘴裏,悠閑地給禾自山發了一條微信語音。
“爸爸,我車子和別人刮了,在處理呢。奶奶那邊你看再找個人去接她吧,我接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