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07章 第 7 章
城市上空冒出了不明顯的星星點點。
演員們手持臺本坐成一圈對臺詞,待到導演一聲令下,忙碌的一天終于結束了。
白檀抱着工具包已經坐在外面昏昏欲睡,腦袋如小雞啄米一點一點。
窸窸窣窣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他猛地睜開眼。
霍泱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卸了妝換了衣服,從他身邊拿起手機看了眼。
“結束了麽。”白檀直起身子,“我通知司機送您回家。”
霍泱低低“嗯”了聲,視線落在手機上。
白檀低頭給司機發消息,忽而又聽到頭頂傳來低低一聲:
“你擦的什麽香水。”
白檀不明所以,抓過領口嗅了嗅,語氣疑惑:
“我沒擦香水。”
“是麽。”霍泱好似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一句意味不明的“是麽”結束了對話。
冗長的沉默中,白檀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出現了幻聽,好似聽到了非常響的“咕嘟”一聲,像是緊張的咽唾沫的聲音。
他擡頭看了眼,休息室只剩坐在一邊繼續看臺本的霍泱,垂着眼眸,神情淡漠。
大概是自己聽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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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老師。”
阒寂中突如其來的一聲,這一次白檀确定自己不是幻聽。
門口站着個瘦削的身影,隐匿在昏暗中有些看不真切。
等那人從暗色中走出來,白檀才發現是下午那個反複NG被導演罵得狗血淋頭的小演員。
當時覺得這小演員實在可憐,他還特意看了眼演員表,記得他好像叫什麽楊越阡。
都說娛樂圈不乏美人,白檀打量着卸了妝的年輕男生,感嘆一句連一個男N號都好看到驚心動魄。
“今天下午謝謝您幫我解圍。”楊越阡對着霍泱鞠躬表示感謝。
“客氣,你身體怎樣了。”霍泱問道。
昏黃色的燈光下,楊越阡的眼眸因為這句關切詢問亮了亮。
他抿着唇角笑笑,有些羞赧:“吃過退燒藥已經好得差不多了,謝謝您關心。”
“嗯,那就好。”霍泱低下頭看手機,“明天還有你的戲份,加油。”
楊越阡點點頭,步子悄悄向前邁近一點,猶豫半晌,輕聲道:
“我初出茅廬,演技欠缺,這幾天給大家添了不少麻煩,實在過意不去。”
霍泱沒說話,似乎覺得這小演員不會話止于此。
“所以……我想問問,您願不願意和我對對臺詞,明天……我不想再給大家帶來困擾。”他聲音越說越小,好似下一秒就得哭出來。
又忙補充:
“我知道您拍了一天戲也很累了,您要是不願意我也沒關系,我回去找我朋友對……”
“臺本帶了麽。”霍泱打斷他。
楊越阡猛然瞪大雙眼,不知是否因為大病初愈,臉頰還泛着酡紅。
他按奈不住上揚的唇角,重重點頭:
“帶了,帶了。”
霍泱轉過頭,視線卻看向一邊,對白檀道:
“你先回去休息,不用陪我了。”
白檀緩緩起身,點點頭。
*
回到家,洗洗刷刷一直忙活到十點,白檀終于吃上了遲來的晚餐。
簡單的泡面,加了根火腿腸。
他坐在電腦前,嘴裏咬着叉子,忙裏偷閑吸一口面條,雙手在鍵盤上指如疾風。
沒風幾分鐘,手指頓住,卡殼了。
關于以霍泱為素材這件事……
似乎他這些日子所見所聞,都和網上已有的素材大差不離,霍泱似乎始終對他心存芥蒂,在他面前也和人前一樣端着,甚至更加提防。
這種人設太常見了,如果不能深挖,很難寫出精彩。
他也能理解,娛樂至上的時代,藝人吃喝拉撒屁大點事都能占一波熱搜,熱搜是把雙刃劍,能載舟亦能覆舟,對身邊所有人保持距離也是應該的。
如果單看表面,霍泱本人的确将“溫和謙遜”一詞落實到位,哪怕是不知何時就會退圈、出頭無望的小演員,他也願意占用自己的休息時間陪對方對戲。
白檀沉思片刻,繼續整理他新文的男主人設。
*
翌日。
六點鐘的鬧鐘一響,白檀直挺挺坐起來。
網上不少人說,世界上最痛苦的事莫過于早起上班,宛如萬箭穿心。
但對于白檀來說,面前有霍泱這根胡蘿蔔吊着,即便是奔赴刑場也變得有意義起來。
他花了半小時工夫洗漱穿衣,用電發棒将頭發打理得極為精致,從首飾盒中挑選了一副五芒星造型的耳釘戴好。
這也是媽媽親手設計的。
打開ipad,再看一眼今天的霍泱行程記錄。
白天還是照慣例拍戲,晚六點會有劇組的集體宣發晚會,到時需要幫霍泱選衣服。
七點半,到了霍泱家,白檀按下門鈴。
按了許久,卻并沒有人回應。
他給霍泱打電話,也同樣無人接。
白檀站在門口沉思片刻。雖然不經允許貿然闖入他人家這種事很不禮貌,可霍泱告訴他家門鎖的密碼,應該也是以防不時之需。
“我進來了,打擾了。”他對着空氣喃喃一句,按下密碼。
進了屋,屋裏靜悄悄的。
“霍老師?您起了麽,咱們八點整準時趕到劇組。”白檀環伺一圈,沒見到人,便徑直上了樓。
在霍泱的卧室門口張望一眼,床上沒人,被子也整齊鋪開,看樣子是起了。
現在已經七點四十,再不走真的要來不及。
就在白檀打算去別的房間找找人時……
嘩——身後浴室的門打開了。
潮熱的水汽鋪面而來,在空氣中飄散開。
濕漉漉的腳掌踩在地上,混合着水漬發出“吧嗒”一聲濕響。
白檀不由自主瞪大了雙眼。
面前突然出現的男人似乎剛洗過澡,只下身圍着浴巾,亮晶晶的水珠順着肌肉輪廓滑下,勾勒出優美弧度。
白檀怔了片刻,視線不受控制一路下滑。
落在了浴巾上方,隐秘部位的連接點。
分配在虬結有力的腹肌中間,鼓脹飽滿的。
白檀心頭一跳:真是個健康的男人。
“還看麽。”霍泱一手撫上浴巾邊緣,憑借高大的身形垂視着這個正盯着他下面出神的小助理。
白檀忙移開視線,清了清嗓子掩飾尴尬:
“霍老師,我敲門打電話都沒人應,私自進來了,抱歉。”
霍泱淡淡“嗯”了聲,繞開他:
“換衣服出發。”
白檀跟着來到衣帽間,眉目一挑一睜,屬實開了眼。
三四十平的偌大房間,各類衣物分門別類排列有致,光是各種腰帶都挂了一整面牆。
看的人眼花缭亂,白檀忽然好奇,霍泱以前的助理是怎麽從這麽多衣服裏面幫他做出選擇的。
“霍老師,您是什麽座的?”他沒頭沒尾問了這麽一句。
霍泱視線淡淡掃向一邊,半天後,眉間微微蹙起,來了句:
“肉做的。”
白檀笑出了聲,覺得有些失禮,忙止住笑容。
看出來了,霍泱不懂星座,更沒研究過,因此才能說出“肉做的”這種令人忍俊不禁的回答。
他貼心地換了個問法:
“您的生日是?”
“十二月十一。”
“那就是射手座。”白檀打開星座APP,将巨蟹座切換成射手座,嘟哝着,“您今天運勢很不錯,速配星座是雙子座,幸運數字是五,幸運色是藍色。”
霍泱雙臂環胸,居高臨下垂視着他。
見他在一排衣服裏面挑挑選選,最後選了一件霧霾藍色的疊領式珠光面襯衫,黑色的非傳統西裝外套,搭配雙層雙排扣腰帶,連接着貼身有型的黑色長褲。
白檀為霍泱套上襯衫,精心打理着疊領雙襟。
那領口沒有扣子,雙襟交疊拉出極深的V字形。
“外套等到宣發晚宴時再穿,會場裏有冷氣,不會太熱。”他邊整理着邊嘟嘟哝哝。
霍泱緩緩翕了眼。
白檀低頭幫他打理衣領,柔軟的發絲無意間掃過他的下颌。
他從鼻間深深吸氣。
淡雅的,小米蘭花的香氣。
“好了。”白檀收回手,看了眼時間,“還有十分鐘,我們得馬上出發了。”
霍泱點點頭,繞開他下了樓。
剛到門口,又對他道:“我手機在卧室桌上,幫我拿一下。”
白檀跑進卧室,尋摸一圈,找到手機拔下充電器,剛要走。
咦——?
他慢慢轉過頭。
桌上擺了一副素描畫,畫面中是個有點眼熟的年輕男孩子。
雖然以他專業美術生的眼光來看,筆觸極少且沒什麽結構表現,但勝在線條幹淨,且造型透視都還算精準。
畫的是誰呢。
真的很眼熟。
對着素描畫尋思半天,白檀恍然大悟。
看起來很像昨天那個小演員,叫楊越阡的那位。
啊……
白檀抿了抿唇。
是他想的那樣麽。
作為職業助理,必須具備專業嗅覺,哪怕這地方安保措施極好,一般人進不來,他還是莫名其妙将素描畫翻過來,好像生怕被有可能埋伏在三樓窗外的狗仔拍到一般。
他知道不少藝人要靠炒作什麽“兄弟情”增加人氣,吃兩份紅利,可也見過太多藝人,一旦入了這個圈,就沒有脫身的餘地,想轉型,難上加難。
如果霍泱的性取向是這樣,他必須要将這件事嚼碎吞下,讓它永遠爛在肚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