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嘿,誰說我們真不搗亂)
第059章 (嘿,誰說我們真不搗亂)
在黑暗中, 有一只手正拿着電話。
似乎是因為開了免提,電話那邊嘈雜的背景聲也被準确地捕捉了,并且在空氣中清晰地傳遞了出來。
“所以這本書算是兩位偵探的首次合作項目嗎?那麽接下來有沒有再次合作的打算呢?”
“接下來坡先生大概會在這段時間一直待在橫濱, 和亂步先生一起商讨關于小說的問題。至于會不會有第二部作品合作, 這個還是要看雙方的意願和靈感的吧?”
“目前公示的版本就已經是小說中的主要謎題了嗎?還是說接下來還要修改呢?目前為止好像還沒有人能夠猜出答案,給出的線索也相當暧昧不清,似乎随時都能推翻。感覺目前的內容并沒有辦法讓人推理出其中的答案呢。”
“就像是之前說的那樣,因為寫這本書的目的是向當年獲得偵探大賽第一名的江戶川亂步先生的挑戰書,所以有難度也是理所當然的吧。不過考慮到大衆的能力,也許這本小說的謎題會出現簡化。”
在持續了相當長一段時間的記者問答後, 嘈雜的音波逐漸高昂起來, 期間還存在着各種不和諧的噪音。最後,所有的這些喧嚷都在宣布“發布會正式結束”的時候爆發開來。
是就算看不見, 也能夠用耳朵感受到的擁擠。如果閉上眼睛, 幾乎能夠想象到人潮急匆匆地朝着狹小出口湧去的樣子。
電話那端的人始終沒有說話,只是在随着人聲移動。最後, 那些聲音終于變得稀疏起來, 街道上汽車的鳴笛聲也陸陸續續地響起。
“道爾先生,發布會已經結束了。”
撥通電話的那個人終于開口道。他的聲音聽上去是那種屬于年輕人的、溫和而格外有禮貌的聲色:“為了防止您懷疑我說謊, 我可是專門來到了這個戒備森嚴的地方。這樣的行為應該夠有誠意了吧?”
“哦?但這對費奧多爾先生來說根本沒有什麽危險吧。”
黑暗裏的柯南·道爾摸了摸下巴,十分淡然地說道:“你身邊的那個人可是能夠進行瞬移的異能者。如果在這種情況下, 都能被那群小家夥抓住, 我可要懷疑合作對象的實力了。”
對面的人似乎嘆了口氣。
“您這種話可是太傷人了,交易的時候還是給雙方留一點面子比較好。”對方說, “而且您說這句話, 應該不是為了賴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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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不會。如果您想要黑手黨所有異能者的情報,我這裏當然都有。不過話說回來——您那裏似乎有烏鴉的聲音?”
柯南·道爾挑了下眉, 從通話的背景音裏捕捉到了幾聲沙啞的鳴叫。
費奧多爾擡起頭,果然在附近的電線杆上找到了一只正在梳理自己羽毛的烏鴉:“您看來很在意這些動物。”
“是啊,尤其是在認識了某只貓後。你應該也知道,倫敦也有很多的烏鴉,那裏曾經還有一只和烏鴉們玩得很好的貓。”
柯南·道爾的聲音依舊帶着笑意:“不過我不喜歡那只貓。至于為什麽?呵呵……因為那是一只覺得人類都是笨蛋的貓。我當初可沒少被它惹出的麻煩折騰過。”
一只奶油色的貓,一只驕傲得過了頭的貓,偏偏它又那麽狡猾而敏銳,以至于人類真的對這只蓬松的奶油小蛋糕毫無辦法。
“不過後來它不見了。誰知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呢?對于沒能給他一個教訓這件事,我對此還挺遺憾的。不過話題倒是扯遠了……您想要的資料我已經放在了硬盤裏,歡迎來拿。”
“合作愉快。”
費奧多爾在電話這一端用輕快的聲音回答。然後他問起了一個稍微有點逾越的問題:“對了,您應該也意識到了,他們接下來打算用坡先生的小說來封鎖你的路線吧?說不定等會兒就要被甕中捉鼈了哦。”
柯南·道爾似乎笑了一下。
他溫文爾雅地回答:“首先,我并不認為您會有這麽關心合作者的時刻,費奧多爾先生。其次,既然我不敢去試一試小說裏面的世界是什麽樣子的,那麽你就敢嗎?”
而且他也并不是毫無後手。
在還有選擇的情況下,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險無疑是最愚蠢的事情。
費奧多爾并沒有正面回答對方提出的問題,而是用那依舊溫和禮貌的語氣詢問道:“這麽看來,我們的合作還能持續一段時間?”
“誰知道呢?你永遠不能相信一個對手已經到了黔驢技窮的地步。”柯南·道爾這麽回答。
随後就是“哔——”的一聲,宣告着電話已經被正式挂斷。
柯南·道爾把自己從別人那裏拿來的手機卡從電話裏面取出,随意地掰成兩半,然後繼續向着深處走去。
這裏是橫濱的下水道,一個對于潔癖人士有點不太舒适的地方。
但好在他對此并不算是特別在意,而且這裏的确是一個不錯的藏身地點。
一座城市的下水道甚至會成為一個不遜色于地表的、龐大而複雜的地下王國。得益于此,在許許多多的故事裏,它都是一個奇妙的、被許多底層人民和幫派占據的奇妙地點,隐藏着各種各樣的秘密。
作為一個很方便躲藏的地方,下水道在橫濱這種偷渡客和違法分子格外昌盛的港口城市更是形成了一個個據點。簡易的棚屋和房間在這裏也并不少見。如果你專心尋找,甚至能發現某些被廢棄的實驗室隐藏在這裏。
當然,實驗室裏面還算有價值的東西肯定都已經被搬走了。有的還成為了後來新勢力的據點所在地。
如果有個作家在這裏,他應該會很喜歡這種充滿故事的地方。但可惜,坐在這裏的并不是一位作家。柯南·道爾雖然也寫過一本書,但那和文學作品并沒有什麽關系。
“想要通過這種方式來把我逼進死胡同裏面嗎?真是光明正大的策略。”
柯南·道爾拿着手杖,輕輕耍了個棍花,然後用杖尖輕輕地敲擊兩下地面,臉上也多出了幾分若有若無的笑意。
“但要知道……你永遠不能相信一個對手已經到了黔驢技窮的地步啊。”
既然他在知道這些人異能的情況下,已經做好了暴露自己,親自入場的準備,這種現狀當然也早就考慮過了。想要通過這種手段來抓住他,還是太理想看一點。
他有節奏地敲擊着手杖,微笑着自言自語道:“雖然那只老虎現在是在偵探社,但他們看起來并沒有‘書’相關的消息。那麽……面對目前這種糟糕的情況,卻依舊不緊不慢的異能特務課看樣子倒是有很大的可能。等到這件事結束,就去找找他們好了。”
“嗯,不過其實現在也可以。”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很快就做出了決定:“還是先讓下水道的這群家夥去探探路好了。”
——就在柯南·道爾正在橫濱地下忙着自己事情的同時。
費奧多爾舉着雙手,一臉無奈地看着把異能力化作的尖矛抵在他咽喉和身體各個位置上的芥川龍之介,好像他才是無辜的受害者一方。
雖然從事情表面來看的确是這樣:本來僞裝成記者的費奧多爾在人群裏待得好好的,但剛剛散場,芥川龍之介就殺氣騰騰地追了過來,并且使出了非常有效的武力威脅,二話不說就把他給扣押在了這裏。
“你還有個擁有瞬移能力的同夥。”
芥川龍之介盯着費奧多爾,平靜地說道。
很顯然,剛剛那個電話就是在他的注視下打的。所有的對話都被他聽到了耳朵裏。
費奧多爾眨眨眼睛,稍微回想了一下,認真地說道:“你說尼古萊啊,他今天沒來。”
“你以為在下會相信你的話嗎?”
芥川龍之介皺起眉,發出一聲不屑的冷笑,然後便老老實實地思考起了自己要通過什麽樣的辦法,才能夠防止有個瞬移類的異能者把自己的獵物搶走。
也許可以用羅生門切斷空間的能力稍微嘗試一下。他嚴肅地想着。
不過這種方法能不能湊效還有點難說。最重要的是,就算是成功了,自己捉到的活人說不定會變成死人。不是所有人都有和人虎一樣優秀的自我再生能力的。
他回憶了一下幾年前自己把監獄裏面太宰先生好不容易抓來的人殺死後發生的事情,然後又回憶了一下之前和太宰先生見面時對方說自己的話:
“為了一時沖動而想要殺死任務目标,你果然還是一如既往地……唔,看在敦的面子上,我就不說‘沒用’這個詞了。”
芥川龍之介:“……”
他沉默了片刻,身上纏繞着的殺氣變得更濃郁了。然後他狠狠地瞪着面前這個被自己抓住了的俘虜,同時下定了決心,這次一定要把活着的人帶過去。
費奧多爾還在歪頭着看着他。
“挺好的。”他肯定道,“正好我最近還沒有想死的打算。”
芥川龍之介深吸了一口氣,按下了內心蠢蠢欲動的殺意,面無表情地站在原地,繼續等待着太宰治他們的到來,同時做好了随時面對瞬移類異能者的準備。
但奇怪的地方在于,那個疑似叫“尼古萊”的異能者始終沒有出現。最後反而是太宰治和那個稀奇古怪的幽靈一起出來了。
“哎呀,真是好久不見啊,魔人君!”
太宰治隔着老遠就興高采烈地朝費奧多爾打了個招呼,臉上的笑容相當的燦爛。他順手揉了把芥川龍之介的頭發,把大腦宕機的小朋友推到了一邊,笑眯眯的:“您果然還是那副虛僞的老樣子,一點都沒變。”
“太宰君看上去倒是變化了許多。”
費奧多爾的臉上保持着微笑:“上次在橫濱看到您的時候,我可沒有想到您竟然會離開港口黑手黨。當年您看上去可一點都不像是會走在陽光下的人。”
在後面匆匆趕過來的中島敦打了個激靈,直覺感到了空氣中某些正在彌漫着的火藥味。他下意識地往後面又退了幾步,總覺得現在太宰先生的心情算不上太好。
泉鏡花則是躲在了中島敦的後面,按着手中的武器,對費奧多爾警惕地看着,像是只感受到了危險氣息的小動物,緊張又帶着點攻擊性。
雖然和芥川打了這麽久的架,也知道太宰先生其實是從隔壁的黑手黨跳槽到這裏的,但看太宰先生這種微笑裏仿佛都帶着殺氣的樣子……
中島敦只覺得自己腦海裏冒出了一大堆不太好的猜想。
他偷偷瞄了眼芥川龍之介,試圖從對方的眼神中得到部分答案。
但什麽答案都沒有。芥川龍之介的大腦明顯還沒有恢複運轉,只是在用一種看似嚴肅實則發呆的目光盯着太宰治,而且大有一副能夠就這麽盯到地老天荒的意思。
太宰治也沒有管芥川。按照理論來講,他估摸着自己剛才的動作至少能讓那傻孩子大腦停止運轉一分半,因此也完全沒有管的必要。
不過考慮到自己身邊這群麻煩的小朋友,他還是打算和面前的這家夥速戰速決。
“柯南·道爾的身份有問題嗎?”他問。
根本不需要考慮對方會不會再次出賣隊友的事情。這只老鼠既然能被乖乖地“抓住”,就說明肯定有這方面的想法了。
在這個基礎上,進行勉為其難的互相利用倒也不是不行。
“沒有。這一點你們也可以讓組合幫忙聯系鐘塔侍從。總之,他的确就是那位鐘塔侍從的咨詢偵探,亞瑟·柯南·道爾。”
費奧多爾也像是早就知道太宰治會問這個問題似的,毫不猶豫地給出了答案,同時兩只手交握在了一起,似乎在饒有興致地等待下個問題。
竟然不是編造出來的身份……
“他的異能是什麽?”太宰治皺了下眉,然後快速地問道。
“道爾爵士可沒有把這件事告訴我。就鐘塔侍從透露的官方情報而言,也只有異能的名字:血字的研究而已。”
費奧多爾搖了搖頭,似乎有些無奈地呼出一口氣,但很快就又笑了起來:“不過讓我猜,應該是欺騙別人的感官或者進行心理暗示吧?太宰君應該也是這麽想的?”
“的确是最大的可能。”
太宰治不為所動地點了點頭,平靜地開口:“最後一個問題,組合的霍桑和米切爾是被你帶走的,對嗎?”
這次費奧多爾先生沒有說話。他只是保持着那種微笑的、仿佛在宣告着某種勝利的笑容,輕輕地眨了下那對酒紅色的眼睛。
“呵……”
太宰治發出一聲嘲諷的笑:“落到你手上,看來組合是沒有辦法把人要回來了。”
費奧多爾無辜地看着他:“某種意義上這也給了偵探社與組合繼續合作下去的理由,難道不是很好嗎?”
“和老鼠扯上關系的東西,正常人可是會擔心有病毒的。”太宰治很禮貌地回答道,“然後呢?說說你的目的,好讓你的同夥快點把你丢到我眼不見心不煩的地方去。”
“啊哦,竟然不是殺了我嗎?”
費奧多爾露出有些驚訝的表情,随後輕輕地笑起來:“好吧,我只有一個問題:你是怎麽一下子找到我的。在場上我可是做了僞裝的。”
“這倒是給了我一個很好的提醒:永遠不要通過外貌來辨認底下到底有沒有老鼠。”
太宰治嗤笑了一聲,往旁邊看去:“發現你的不是我。”
費奧多爾順着他的目光,朝旁邊的不明飛行物看了過去。
那只為自己胡編亂造了個名字的幽靈正安安靜靜地在天空中漂浮着。它懸浮在十幾米高的位置,從始至終都沒有開口,橄榄綠色的眼睛通過布料的空洞處緊緊地盯着面前的俄羅斯男人,瞳孔已經變成了一條如同貓眼石的細縫。
或許是因為蛇以及其他擅長伏擊的動物,細長的瞳孔總是給人以一種非人的危險感,呈現出冰冷而鋒銳的質感,就像是在盯着一種比它要低等得多的獵物,随時做好了攻擊的準備。
——在毛毯下面的芙蕾因也确實是打算這麽做的。
雖然除了那對已經縮成細線的眼睛,這只貓的身上并沒有什麽異樣。她甚至都沒有把尖銳的指甲從肉墊中彈出來,也沒有擺出任何戰鬥的姿勢。如果說有什麽能夠代表她心情的話,大概就是貓咪喉嚨中那低沉而憤怒的咕哝聲。
但比這一系列動作更能反應她思緒的,則是周圍的風。
正在嘶鳴的風,正在鼓動的風,正在咆哮的風。那些沒有來得及成為風暴的氣流再次旋轉起來,呼嘯着從樹葉之間穿過,發出尖銳的鳴叫,似乎在随時準備釀成一場可怕的風暴。
在毛毯底下,烏鴉先生正縮着翅膀,有些驚恐地和莫布斯貼在一起,感覺這位脾氣本來就不算太好的女王陛下正處于一點就炸的邊緣。
“咕……”他們有仇?
烏鴉用翅膀遮住腦袋,小聲地詢問着身邊渾身毛發都炸起來的燕尾服貓。
莫布斯咳嗽了一聲,同情地拍了拍烏鴉。
——确實有,而且還不是一星半點的那種。
他看着芙蕾因,随時做好了拽着這只玳瑁貓的尾巴讓她冷靜下來的準備。
但女王陛下顯然不需要任何貓的勸告。她在用充滿憎惡和仇恨的目光凝視了費奧多爾幾秒鐘後,就突然放棄了操控周圍的風,任由那些被強行凝聚起來的風四散逃逸開去。
烏鴉偷偷摸摸地看着芙蕾因,還有她那對在腦袋後面繃緊的飛機耳,捏着嗓子開口道:
“我不喜歡你的味道。”
算是給她打個掩護吧,就是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大的效果。
費奧多爾仔細地看眼“幽靈”,非常篤定地說道:“雖然有些冒昧,但我不認為我們之前有見過面,小姐。不過如果您想要來找我的話,随時恭候。”
他鞠了個躬,然後後退一步,消失在了街道上。就像是從來都沒有出現過一樣。
莫布斯往左邊看了看:芙蕾因好像變得更生氣了。她眯着眼睛,柔軟的長尾巴在身後不耐煩地搖擺着,尖尖的牙齒磨得咔咔作響。
莫布斯又往右邊看了看:烏鴉先生不可置信地睜大了本來就很大很圓的眼睛,整只鳥都仿佛僵住在了原地。如果沒有玳瑁貓操控的風正在拖着,他估計能直接從空中直愣愣地掉下來。
莫布斯:“……”
他默默地捂住了自己的半張臉,發出一聲融化在風中的嘆息。
“他媽的。”
烏鴉先生呆了半天,終于氣憤地憋出了一句話:“我是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