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如果故事出了狀況
第018章 如果故事出了狀況
中島敦正在聽來自國木田的入職科普。
三分鐘之前,聽到有人在讨論自己名字的國木田獨步成功地把“在窗臺不務正業的太宰治”重新丢回了辦公室,然後塞給中島敦一本筆記,開始對中島敦灌輸入職基本知識。
“最基礎的差不多就這些。”國木田獨步推推眼鏡,“上面的東西都要全部記牢才行。”
小老虎心驚膽戰地打開本子,發現厚厚一本裏面從頭到尾都寫滿了字,抽了口氣,有些戰戰兢兢地詢問道:“這裏面的每個字都要背嗎?”
“這個倒是不用。”對方嚴肅地說道,“畢竟這只是個目錄,主要是幫助你梳理大體內容的。你正式要學習的內容,到時候我會準備一整套筆記給你。”
目、目錄!
中島敦震撼地看着手上足足有自己一指寬的筆記本,緩緩地咽了咽口水,突然有了眼前一黑的感覺。
——他覺得自己一輩子都學不完了。
但國木田獨步顯然不是這麽覺得的。
他只是滿意地點頭:雖然和太宰治比較熟的樣子,但面前的這個值很多錢的小家夥還算是個可造之材,還沒有被太宰病毒完全污染,稱不上無可救藥。
他覺得很有必要讓對方多學一點東西,遠離太宰治,充分意識到上班摸魚的危害。
“那我們首先就從港口黑手黨講起吧。在其他國際勢力還沒有入場的情況下,目前他們算是你人身安全最大的威脅。”
國木田獨步掏出厚厚一沓資料放在桌子上,挨個把上面的照片展示給中島敦看:
“這幾個是港口黑手黨的幾位幹部。你就不用在意了,一般來講他們不會直接派出這個級別的成員來出任務的,而且其中也有不是戰鬥傾向的成員。”
中島敦懵懵地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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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按照危險程度來算,你最需要擔心的就是這個家夥。”
說到這裏時,國木田獨步本來就很嚴肅的臉變得更加嚴肅了。他抽出其中的一張照片遞給中島敦:“如果在橫濱見到他,什麽都不要管,趕緊跑,跑得越遠越好!”
中島敦接過照片:上面是一個面色蒼白、甚至可以說得上病态的青年。
穿着黑色的大衣,身形瘦削,眼神與其說是淡漠,倒不如說他完全就沒有把面前的東西當回事。中島敦皺起眉,他甚至沒有感覺到太多屬于活人的氣息,讓他懷疑照片裏的人是個穿着黑色衣服的幽靈或者屍體。
總之,是不太令人舒服的第一印象。
“他的名字是……”
“芥川龍之介。港口黑手黨絕大多數的成員武裝偵探社對付起來都不難,但這個家夥算是個意外。”
這個名字中島敦聽過,當時還是在決定他去留的會議上。偵探社絕大多數的成員在聽到這個名字後都露出了如臨大敵的表情。
國木田獨步直言不諱,用警告的眼神看着中島敦:“他的異能羅生門很麻煩,主要表現在戰鬥的特化上。它既可以通過切割空間的方式來阻擋子彈,還是具有相當穿透性的武器,而且還能做到進行飽和式的大範圍遠程攻擊。所以見到他,你絕對不能意氣用事。”
他再次強調:“這只會搭上你自己。”
太宰治在沙發上吹了下口哨。
連子彈都能阻擋的防禦,空間都能割開的進攻,還有大範圍的遠程攻擊能力……就連涉世未深的中島敦都知道這到底能塑造出怎樣的一個怪物。他趕緊點頭,表示自己絕對絕對不會嘗試和對方戰鬥。
“而且他還很瘋。”就像生怕中島敦大腦抽風去挑戰芥川龍之介似的,國木田獨步不厭其煩地念叨着,“如果說港口黑手黨其他人過來,都會盡可能活着抓住你,但他打瘋了是絕對不會在乎你是死是活的,懂嗎?”
中島敦繼續點頭。
“其實也沒有國木田君說的那麽誇張啦。”太宰治突然開口,把自己的耳機摘下來,一臉無辜地眨眨眼睛,“芥川君還是有對付方法的。”
“太宰!”國木田獨步的臉黑了,“你說的那個方法根本就不是新人能學……”
“羅生門很可怕,但你不用贏過它,只要你贏過芥川就行。”
太宰治笑盈盈地豎起一根手指:“在他反應過來之前一擊獲勝就可以。通過切割空間而形成的防禦不能持久,而且他的身體還是普通人,甚至說比普通人還要孱弱一點。嗯,就像是你沒有必要比子彈快,只要比開槍的人快就行一樣。很簡單吧?”
聽上去确實挺有道理的,但這看上去就不像是自己能做到的樣子。
中島敦有些尴尬地看了眼自己的手:而且如果對方隔着一段距離就發動遠程攻擊,自己這種近戰性質的異能怎麽想都只能被動挨打吧?
而且他現在就連異能都用得磕磕絆絆,要是真敢嘗試,考慮到對方的異能連空間都能切割,估計會死得很……七零八落。
“這種不行的話,還有一種方式。”
太宰治兩只手舒舒服服地枕在了腦袋後,悠然開口:“你進攻到逼他不得不進行防守就可以了。羅生門的操控很麻煩,想要一心二用地同時進行進攻和防守很有難度。而且俗話說得好,久守必失。而且你一看就知道那家夥的身子很虛,打消耗戰絕對可以贏!”
雖然還是很有道理,但聽上去好像更難了。
中島敦一臉欲言又止的表情。而國木田獨步就不顧慮那麽多了,他直接來到沙發邊上,給了太宰治的腦袋一拳。
“不要用這種沒用的猜測來誤導新人!”他怒氣沖沖地吼了一句,然後回到中島敦身邊,重新講起有關于港口黑手黨危險分子的話題。
“這幾個是黑蜥蜴小隊的,你也記一下這幾張臉。對了,最近黑手黨好像還出來了一個很有迷惑性的新殺手,幾個月殺了三十多個人,我給你找下照片。”
國木田獨步走到自己的辦公桌邊上,開始翻找抽屜,盡職盡責地嘟哝道:“到時你可別被她那張臉給騙到,或者舍不得動手……嗯,照片怎麽找不到了?”
“那個——那個笨蛋老虎!”
突然,一個聲音從窗邊響了起來:“去外面一趟。其他人就不用跟着了。”
诶?
中島敦有些疑惑地轉過頭,看到本來躺在椅子上的江戶川亂步已經坐了起來。窗邊似乎有一道橘色的影子,隐隐約約地角落裏晃了過去。
“有人找我嗎?”他問。但對方卻沒有回答的意思,重新躺了下來。
沒頭沒尾的命令,但辦公室裏的人似乎都沒有反對的想法。就連在找照片的國木田獨步都擡頭說了句“有人找就出去看看”。
中島敦一頭霧水地出了門。
武裝偵探社的外面沒什麽人,準确的說,就連一個人影都看不到。中島敦在下樓的時候就發現這一點了,但還是選擇老老實實聽話。
“好像沒人找我……”他困惑地自言自語,走出了大樓,左右環顧。
“敦!”
中島敦愣了一下。
有人在喊他。
而且,是有些熟悉的聲音。
在不知何時響起的旋律中,他轉過頭,看到街的另一頭有個女孩正在朝自己跑來。
長長的紅色衣裙,伴随着奔跑而躍動的兩根辮子,紮住辮子的兩朵白花,昨晚夢裏格外清晰的面孔,還有那對如同泉水的湛藍眼眸。
——只是沒有了那只抱在懷裏的兔子,而是挂着兔子挂件的紅色手機。還多出了一副看上去有點像是要哭的表情。
中島敦只感覺自己的腦海一片空白,他甚至都沒有來得及思考“夢中的人為什麽會出現在現實當中”,只是感覺有一陣風朝自己刮來,少女冰涼的手指握住了自己的那只手。
“鏡花?”他本能地喃喃出口。
“不要……”
泉鏡花搖了搖頭。她微微喘着氣,擡眸看着中島敦,平靜的聲音中似乎多了幾分懇求:“不要留在橫濱。你趕緊走,離開這裏。”
“等等,發生什麽事情了?”
中島敦茫然地詢問道。
他把泉鏡花拉到街邊,撓撓臉,有些擔心地看着對方,懷疑對方是不是發燒了。不過與此同時,他也有點懷疑發燒的人其實是自己:否則他怎麽會在現實裏活生生地看到夢裏的人呢?
不過也有可能他現在還在夢裏。畢竟現實裏好像也不會突如其來地傳來一陣帶着憂傷婉轉意味的小夜曲。
話說那音樂到底是從哪裏來的啊!
少女很快就調整好了呼吸。她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垂眸輕聲說道:“港口黑手黨,已經決定派芥川來追捕你了。”
芥川。
幾分鐘前才被科普了芥川龍之介的實力到底有多恐怖的中島敦瞳孔放大,頗有一種才聽完鬼故事就被故事主人公找到的驚悚感。
但在短促的震驚和恐慌褪去後,他首先注意到的是別的事情:“那你呢?”
他下意識問道:“你知道了這種機密消息,港口黑手黨會對你怎麽樣?”
當然,他還有很多別的東西想問。比如說泉鏡花是怎麽知道這件事的,她又是怎麽找到自己的,為什麽亂步先生好像知道這件事情,特意讓他下來……但目前為止,這是最重要的。
垂眸的少女沒有立刻回答。
她後退一步,掙脫開中島敦的手。
“我是港口黑手黨的一員,芥川的手下。我還有利用價值,不會怎麽樣……”
騙人,會發現肯定會死掉的。港口黑手黨不允許背叛。
她的聲音很輕:“再見,敦。”
港、口、黑、手、黨。
芥、川、手、下。
啊?
中島敦感覺自己的大腦好像暫時失去了處理信息的能力。這兩個詞在他的腦海裏徘徊了大概五秒鐘,他才搞明白具體是什麽意思。然後搞清楚具體含義的代價就是繼續宕機。
不過他的身體一向比腦子靠譜,在泉鏡花想要走的那一刻,他就沖上前拉住了對方。
我有點不太明白你說的意思。
中島敦很想這麽說。
但在看到泉鏡花黯淡無波的眼睛時,他突然明白了,自己不可以這麽開口,至少他不該讓面前的少女把這個身份再說出口一次。
但該說什麽呢……中島敦感覺有很多內容在自己的喉嚨裏面打轉,但最終冒出來的那個詞就連他自己都沒有料到。
“對不起。”他說。
說這句話時,他沒有松開對方的手。事實證明,這是他做出過的、最正确不過的決定之一。
少女沒有回答。她低着腦袋,沉默無聲。有一陣風吹來,粉紅色的櫻花瓣伴随着音樂的舒緩而略帶哀傷的節奏落下,落在兩個人的肩頭和周圍的地上。
“中島敦。”對方說。
中島敦握緊了他的手作為回應。
“我的名字叫鏡花,和你一樣,是孤兒。我喜歡兔子、豆腐、貓和河馬。讨厭狗和打雷。”
少女的聲音很輕、很輕,就像是花瓣一樣,風一吹就會吹跑。
那個在夢裏開頭的自我介紹終于迎來了它的終點。
“被Mafia收養之後,六個月內殺了三十五個人。我最後殺死的是一家三口,父親、母親和一個男孩子。夜叉砍掉了他們的頭。”
中島敦的另一只手也握了上去,就像是生怕面前的少女會被這陣帶來花瓣的風給吹走。那只手在他的手心動了動,但沒有掙脫。
泉鏡花擡起頭。
那對湛藍的眼睛中閃動着屬于水的光芒,有晶瑩透亮的東西在其中回蕩,就像是一泓真正的泉水,讓這對眼眸擁有了漣漪與波光。
然後少女猛地撲了上去,抱住了中島敦。
“我的名字叫鏡花,已經殺了三十五個人。”
她的話一字一頓,腦袋靠在對方的肩上,聲音如同泉水的泡沫。
“但我不想你死,
“我不想殺掉你,
“我不想再殺任何一個人了……”
……
武裝偵探社的窗簾“劃”地一聲被拉了起來。
依舊在翻找照片的國木田獨步立刻停下手頭的動作,向拉上窗簾的太宰治投去不滿的目光:“喂,現在還要辦公呢!”
太宰治無辜地聳肩:“可是外面的光線這麽亮,對睡午覺很不好诶。對吧,亂步先生?”
江戶川亂步打了個哈欠,趴在桌子上一臉無聊:“好累,到底什麽時候能忙完啊——我想要出門!”
國木田獨步不說話了,但依舊滿臉懷疑和謹慎地看着太宰治,就像是想要在他的臉上發現點端倪似的。而太宰治呢,則是保持着吊兒郎當的微笑,步伐輕快地從對方身邊走過。
正當快要錯步而過時,他突然停了下來:
“诶,國木田君——”
國木田獨步一皺眉:“閉嘴,別想用話語分散我的注意力!”
“好吧。”
太宰治裝模作樣地嘆了口氣,但趁對方還把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臉上,之前還揣在口袋裏的手指卻悄悄伸了出來,輕輕一動。
一張照片便輕巧地從兩指間飛了出去,悄無聲息地落在了隔壁桌子上的文件堆裏。
照片上的少女耳邊各一朵白色的花朵,胸前戴着有兔子挂件的手機,她微微側過頭去,雙眼空洞無光,面無表情。
身份這種東西嘛,果然還是當事人親自說出口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