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起火
第80章 起火
“沒事了, 沒事了……”
陸雲起将洛芙圈在懷中,大掌扣着她的後腦壓在胸前,一手在她光潔的背上輕撫。
嗚咽的抽泣聲, 将他一顆心攪得生疼, 俯身不斷親吻她的額發, 淺淺低語, 柔聲安慰。
洛芙心底的委屈和害怕,在這一瞬間找了出口,毫無保留地在他懷中盡數傾瀉。
“我好怕,我怕再也見不到你了……”洛芙啜泣着,雙手再将他環緊一些,他的懷抱溫暖而堅實,帶給她無盡的安全感。
面對太子時, 她心裏想的全是他,要見他,不想自己出事而讓他傷心。
是他, 宛若一道璀璨的光芒, 給予她力量,指引她前進。
陸雲起心中澀疼,他其實也害怕,上回面對重重圍殺時, 他未曾懼怕, 反而還有那麽一絲興奮,可她一出事, 他整個人都六神無主, 三魂七魄都移了位。
雙手捧起洛芙的臉頰,俯首抵在她額上, 陸雲起聲音破碎:“其實,我也害怕,芙兒,如若失去你,我定會瘋掉的。”
洛芙深深嘆氣,哀哀喚他:“夫君……”
陸雲起擡手,撫開她臉上的濕發,垂首,溫柔而深情地吻她,從額前到眼睑再到鼻尖、唇瓣,一點一點,使她玉面完全沾染他的氣息。
每吻一下,便淺淺喚她一聲:“芙兒……芙兒……”借此撫慰他的驚惶。
嬌靥吻遍,陸雲起又捧住她的手,一寸一寸,薄唇将她粉嫩玉指盡數覆蓋。
羊脂玉體擁在懷中,他卻沒有絲毫绮念,她宛若神明,不容亵渎。此刻,他只想驅散她心中的惶恐和陰霾。
洛芙眼睛裏沁着水霧,垂眸望着他虔誠地吻自己的手,心間疼痛又甜蜜,淚珠似斷了線的珍珠一般紛紛墜落,滴入水中,泛起一圈圈細密漣漪,似她心中波瀾,難以平息。
微昏的燭火下,陸雲起寬肩挺拔,俯身,無盡憐惜地親吻身前玉軟雲嬌的人兒。
洛芙的自厭情緒被他安撫,不禁垂首去吻他,雙手圈住他勁瘦的腰身,泣聲:“行之,給我。”
浴室裏,水波激蕩,細碎的哭腔與他粗重的喘息相互交織,久久不歇。
待用過晚膳,已到亥中時分,陸雲起不得不去吩咐他們辦事,可卻舍不下洛芙,遂給她披上大氅,執意将她抱去書房。
屋外雪停,洛芙的小手藏在雲錦氅衣裏,揪着他的鶴氅,害羞地靠在他胸前。
陸雲起低眸,暗夜裏,她玉面瑩潤,明眸晶亮,深知自己已然入魔,片* 刻不敢讓她離開眼前。
書房裏,燈火通明,陸庭等人悉數在西廂房靜候着,今日出了這等大事,所有人惶惶不安。特別是陸庭,他當時帶人守在舞亭外,卻不知洛芙被人劫走,是丁香拼命跑出來,他才慌張去禀報陸雲起。
淮序和辰知在廊下抻長了脖子向石子路望去,夜色濃郁,心想這麽晚了,公子或許等明日再将各項事宜吩咐下去,卻望見小道上,婢女們提燈而來,再後面是公子,以及他懷中抱着的少夫人。
淮序飛跑着迎上去,辰知往廂房奔去。
陸雲起穿廊而來,見衆人靜默立在院子中,當即停下腳步,他目光落在陸庭身上,聲音冷冽:“陸庭,杖三十,今日護衛少夫人的其餘人等,除去暗衛身份,發到莊子上。”
陸庭跪下來,肅然領命:“是。”
其餘六名暗衛,面色慘白地跪在地上,噤若寒蟬,不敢置喙。發送到莊子上,他們一輩子就沒有希望了,別人在莊子上或許有出頭之日,可他們犯錯被貶過去的,是再不會啓用的,一輩子就只有老死在莊子上做些農活。
陸雲起說完,抱着洛芙準備進書房,卻感到懷中人扯了扯自己的衣襟,他垂眸看向洛芙,柔聲問:“怎麽了?”
洛芙仰頭望着他,小聲道:“不怪他們,你別罰他們。”
院子裏大部分是習武之人,盡管洛芙壓低了聲音,他們還是聽見了,心中泯滅的希望忍不住燃起。
陸雲起皺眉,一時沉默不語,氣氛壓抑而沉悶,衆人提心等待着。
良久,陸雲起才道:“記住,這是少夫人給你們的體面。”說完,轉身往書房裏去。
暗衛們和陸庭對視一眼,不禁齊齊舒出一口氣。
陸雲起抱着洛芙坐在太師椅中,洛芙想起自己回來後沒有看到蘇子和丁香,估摸着也是被他罰到哪裏去了,便問:“蘇子和丁香呢?”
陸雲起不答,只道:“過幾日我再另外挑兩個人來跟着你。”
洛芙搖頭,“我已經跟她們相熟了,你讓她們回來。”
陸雲起輕嘆,他降罪旁人,其實更應該怪罪的,是他自己。
洛芙瞧他一臉愧疚,仰首親了親他的下颌,溫聲道:“哪裏有千日防賊的,太子既有那等心思,總能教他尋到空子,除非我一直躲在家裏不出去。”
“你放心,這次,我讓他再無翻身之地。”陸雲起凝視虛空,深眸冰寒。
随後喚陸延進來,将計劃一一吩咐下去,洛芙在他懷中靜靜聽着,手上越捏越緊,除夕,只等除夕。
這兩日,陸雲起一刻也不離開洛芙,家裏弟兄有事尋他,他亦不出去,只讓人寫箋子進來,看過後,又寫箋子出去。
軟炕上,洛芙腦袋枕在陸雲起腿上,手裏拿着本書看,陸雲起靠坐着,從一側的小方桌上拿過卷成手指大小的密報查看,不時告訴洛芙計劃進行到哪一步了。
洛芙看書看得犯困,将書本放下,轉身環抱住陸雲起,将臉埋進他小腹,慵懶道:“想睡。”
陸雲起輕輕“嗯”了一聲,将紙箋放下,抱她往床上去。
除夕這日,洛芙沒有去華陽居幫李氏安排年夜飯,她失蹤的那兩個時辰,陸家其餘人并不知道,看陸雲起一刻也不離開聽竹院,也只道他們如膠似漆。
年夜飯和去年一樣,幾度觥籌交錯,洛芙小小喝了幾杯果酒,宴散後,從華陽居出來,被冷風一吹,腦袋暈乎乎的,嬌靥也染上紅暈。
走在陸家園子裏,在去歲停留的地方,洛芙仰頭望見漫天煙火,如星似雨,璀璨絢爛的星火朝她墜來。
洛芙心中感慨,仰頭望着漫天星河,悠悠道:“朝朝暮暮,歲歲年年。”
陸雲起側身垂眸,在她眼中看見煙火次第開落,亦喃喃道:“朝朝暮暮,歲歲年年。”
宮中亦是一片喜樂,元封帝在乾清宮與衆妃用過家宴,又被萬貴妃請去景陽宮,再開宴席。
‘太子’和安陽公主陪立在側,元封帝今日高興,給兩人賜了座,一家人四口聚在一起其樂融融,溫馨美滿。
萬貴妃會來事,幾番敬酒,将元豐帝哄得龍顏大悅。
宴後,‘太子’返回東宮,才進端敬殿,迎面砸來一盞茶碗,滾燙的茶水将‘太子’身上的蟒龍袍打濕,熱水浸過名貴衣料,燙得胸口一陣刺痛。
‘太子’撲通跪倒在地,身體顫抖,驚懼道:“殿下饒命,殿下饒命……”
今日除夕,劉聿恒卻無法參與宴席,他心中憤恨,将氣撒到這個替身身上。
祿安在一旁勸慰,“殿下,您再忍忍,過不了多久便好了,一切都恢複原樣。”
劉聿恒滿臉陰森,“恢複原樣,我的眼睛怎麽可能恢複原樣,陸雲起,我要他死!”
祿安将暴跳如雷的太子扶到椅子上坐下,輕言細語勸慰道:“再等三個月,待您登基後,就抄陸家九族。”
太子緊緊捏着椅子扶手,額上青筋迸起,惱怒道:“三個月太久了,你去告訴母後,讓她加重劑量。”
自太子雙眼被刺瞎後,萬貴妃便在元封帝的飲食中下了慢性毒藥,從七月至今,差不多有半年之久。
萬貴妃計劃元封帝駕崩後,讓這個替身太子登基,過幾個月後,再假作太子受傷失明,将替身踢出去。
劉聿恒等得不耐煩,恨不得元封帝即刻暴斃,他登帝位後,第一件事就是将陸雲起抽經扒皮,以洩心頭之憤。
祿安瞧着劉聿恒面色陰晴不定,偷偷揮手讓替身太子退下。
子時正,陰陽交替、新舊交割,煙火爆竹聲轟然乍起,仿若驚濤駭浪,響徹雲霄。
京城浸在一片華光璀璨中,然東宮端敬殿卻忽而走了水,火勢肆意蔓延,俄頃,半邊天際被映得通紅如血,滾滾濃煙騰空而起。
剎那,火星四濺,如流星隕落,宮女太監們呼喊奔走,“走水了,走水了,快,救殿下……”
一桶桶水往火源澆去,卻是杯水車薪。禁衛軍們也看到了東宮起火,如潮水般四面八方向東宮湧來,呼喊聲、腳步聲交織一片。
祿安睡在太子床邊的腳踏上,他被濃煙嗆得咳嗽不止,太子雙眼看不見,口中喊着:“祿安、祿安。”手在空中亂摸,祿安忙爬起來,攙住太子往殿外跑。
那替身太子睡在寝宮的矮榻上,此刻也被驚醒,在滾滾濃煙中,捂住口鼻,往外奔逃。
禁衛軍中,今夜是盧将軍值夜,他一身甲胄,匆匆趕來,随手抓住一名慌裏慌張的太監,大聲質問:“殿下呢?殿下可在裏面?”
太監吓軟了身子,哭道:“殿、殿下還沒出來。”
盧将軍聽得這句,滿臉惶急,将太監一扔,朝身後軍士道:“你們去打水救火,你們随我進屋營救太子殿下。”
火光将此片天地照得亮如白晝,盧将軍和十幾名軍士用濕帕子捂住口鼻,徑直往寝殿裏沖,卻在殿門口撞見兩個人影往外沖。
盧将軍見着一抹赤色人影,心中大喜,忙上前攙住來人,高興道:“殿下、殿下您出來了,太好了,太好了。”
他穩穩扶住太子,口中一個勁兒歡呼,仿佛沒看到他眼睛上覆着的錦緞。
祿安在一旁急得不行,想到殿內的那個替身,不知他跑到哪裏去了,他得趕緊将太子藏起來才行。
手上拽了拽太子,可太子卻紋絲不動,祿安探身看去,原來太子另一條手臂卻被孔武有力的盧将軍緊緊攥住,祿安急道:“将軍,快将殿下松開。”
盧将軍口中一個勁兒道好好好,可那雙銳利的眼睛卻盯着殿門,看到一個人影從濃煙中奔出,心中一喜,忙拽住瞎眼太子往前,攔住逃出來的人。
火光燭天,光芒亮得近乎刺目,在一片通明之中,盧将軍傻眼了,望望左側,又瞧瞧右側,疑惑道:“怎麽、有兩個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