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舞會
第33章 舞會
“留京還是外放?可有信兒了?”聽竹院偏廳裏, 洛芙問三娘。
三娘放下茶碗,曲指用絹帕輕輕拭了拭唇角,溫聲道:“聽夫君的口吻, 約是外放的。”
昨日年初二, 她本該回來陸家拜親, 可夫君想尋七哥說話, 料着他初二随夫人回娘家去了,故而她今日才回來。
陸明希見洛芙嘆氣,便笑道:“再出去了這三年,下回估計就能留京了。”
洛芙彎唇一笑,“那就好,我還想着你在京裏,咱們在一起, 也多個說話的人呢。”她說着,擡眸去看三娘面色,見她比上回在大覺寺時好了許多, 一時心下稍寬。
書房裏, 陸雲起招待陳子良喝茶,兩人随意聊些春闱的事。
陳子良見陸雲起始終不與他說外放的具體情況,心中便有些焦急,忍不住問道:“七哥, 我這邊外放至何處可有安排了?”
陸雲起坐在上首位置, 不動聲色瞥他一眼,默了片刻, 才道:“你想去哪邊?要何官職?”
陳子良聽他這話的意思, 似乎餘地很大,心中掂量了會兒, 道:“南直隸是最好的,官職呢,我想着知府、或知州,不知有沒有可能?”
陸雲起面上如往常一般平和溫潤,可心中卻是冷哼,他還真敢想,南直隸富得流油,那邊的位置,多少人在争,況且他原是一州從七品的判官,這會子竟敢打起知府和知州的主意來了,還真是既要又要啊。
陳子良見陸雲起半晌不說話,心中有些惴惴,想到自己這要求莫非太高了?可他在任上确實辦了幾件大案,在京中這些日子,已耳聞了許多對他的稱頌。
“七哥,您覺得如何?”陳子良又問。
陸雲起有些不耐煩,給他一句不鹹不淡的話,“這還得看吏部定奪。”
陳子良微微撇嘴,他就知道,三娘是陸家庶女,他們陸家是不肯真心幫扶他的。
其實按陸雲起和陸政的想法,陳子良這時既然有了好官聲,便更該去些寒涼之地,刻苦堅守三年,再辦幾件大案,到時回京任職,便有了清名,從此仕途才能暢通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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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奈何他出身實在微薄,眼皮子又淺,只看眼前,不思長久。
待陸雲起回去聽竹院,洛芙又問起來,“三妹夫去哪裏任職還沒定麽?”
陸雲起坐在內室圓桌邊飲茶,淡聲:“原是定了的,現在麽……”說着,他頓了一頓,又道:“現在就不一定了。”
洛芙望着陸雲起,美目流轉,什麽叫定了又不一定了?正想問,卻見他站起身,“我去尋父親說點事。”
洛芙“诶”了一聲,追在他身後,陸雲起回身,瞧見她眸中滿是好奇,抿唇笑道:“且将你這好奇心收收,一會子回來跟你說。”
洛芙被他看得臉熱,害羞的擡手推他:“你快去吧。”
陸雲起見她臉紅,禁不住俯身偷親她臉頰,柔聲:“等我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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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政書房裏,陸雲起問:“陳子良可來尋過父親了?”
陸政颔首,“聽他的口氣,似乎想去南直隸。”
“那父親可有跟他說放他去何處任職?”
陸政擺手,“版檄未下,我怎會輕易斷言。”
陸雲起“嗯”了一聲,爾後道:“明日派人傳話給他,他若非要去南直隸,便叫他自己想法子。”
陸政皺眉,南直隸雖好,但多少雙眼睛盯着,一個不妨,就得被扯下馬來。“他資歷淺,那裏還是不去的好。”
“你安排的路子也要看他想不想走,怕是我們這邊盡心給他安排了,他還怨起人來。”陸雲起冷冷道。那次去大覺寺後,洛芙便常常嘆息三娘在陳家過得辛苦,這時候是該給陳子良一個教訓,教他知道,沒有陸家,他什麽也不是。
陸政稍稍一想,便也點頭同意,想起兒子今年在翰林院就要任滿三年,就問:“你今年如何打算的?是繼續留在翰林院還是到各部實踐?”
“還是到各部去吧,太子殿下實在難纏,我年前已辭去講經學士一職。”陸雲起端起茶碗,淺淺飲着。
“其實你也不必急着辭去太子那邊的職位,再當個一兩年,待殿下……”陸政說着,停了停,而後道:“陛下身子骨愈發堪憂,你這時在殿下身邊,未來豈不更好些。”
陸雲起慢悠悠執蓋抹茶面,緩聲提醒:“父親別忘了,咱們陸家可是純臣。”
陸政胡須一抖,低低問:“你是說這位置還有變?”
陸雲起眸色微沉,“我可什麽都沒說,只是陸家祖訓如此,只為純臣,不可下場參與奪位之争。我若與太子殿下走得近,外人便将陸家劃歸到太子麾下。從龍之臣固然富貴,但只剎時絢爛,世家講究的是長久之道。”
陸政心中一凜,他還是小瞧了這個兒子,又問:“那你想去哪一部實踐?”
陸雲起放下茶碗,道:“去都察院吧。”
陸政滿意颔首,他是極有主意的,并不需要自己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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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竹院裏,洛芙在內室見陸雲起的身影從廊外走過,忙起身出去迎他。
“說嘛說嘛,到底怎麽回事兒。”洛芙挽住陸雲起胳膊,迫不及待問道。
陸雲起攬住洛芙往內室去,無奈道:“也沒什麽,看三妹夫自己如何騰挪了。”
洛芙傻眼,這話說了跟沒說一樣,撅嘴道:“你們官場上的人說話都這樣麽?繞來繞去的。”
陸雲起輕笑,帶她坐到貴妃榻上,淡聲:“官場之事瞬息萬變,哪裏有個準數,還不都是兵來将擋,水來土掩,徐徐圖之罷了。”
洛芙牽過他的大掌,将自己的手放入他手中,掌心相印,他的手指又長又直,比她大了好多。
陸雲起垂眸看她玩弄自己手掌,眼中* 盛滿柔情,溫聲道:“三娘的事你別操心了。”
“她嫁了人,就算別家人了。”洛芙有些憂傷。
陸雲起擁住她躺到榻上,戲谑道:“對,你嫁了我,就是陸家的人了。”
洛芙小臉一愣,捶他,“說得好好的,你幹嘛扯我身上來。”
“我又沒說錯,你難道不是嫁了我?”陸雲起反駁。
洛芙“哼”聲,一時尋不到話來頂他,陸雲起見她板着一張花朵似的小臉,心中已然笑開,但面上是不敢笑了,只道:“明後兩日我要去翰林院上值。”
洛芙手上攀住他的胳膊,直起身子像他一樣靠坐着,詫異道:“你不是在休年假,怎麽還要去上值?”
“年假只有十日,元夕那日,我還想帶你去看燈。”陸雲起道。
洛芙眸子一亮,元夕燈會,她早就想去了。
洛芙這邊正期待着元夕燈會,陸雲起卻在年初六這日半下午從外頭回來,丢給她一套男裝,叫她換上衣裳,跟他出去看舞會。
洛芙抱着他給的包袱,黑白分明的瞳仁裏滿是疑問:“什麽舞會?”
陸雲起将她身子轉過去,推她去更衣室,口中道:“你別管,随我去就是了。”
“還要換男裝的,是什麽地方啊?”直覺裏,洛芙認為不是什麽正經地方。
陸雲起見她磨磨蹭蹭的,幹脆俯身将她抱起,大步走向更衣室,“快些,申時就開始了。”
将洛芙放下後,他的手便伸來解她衣扣,洛芙手上揪着不準,急道:“你先說,是在什麽地方看舞會?”
陸雲起勾唇輕笑:“我還能将你賣了不成?”說着,手上又去撥洛芙的手,要給她解盤扣。
“你、讓晴天來。”洛芙咬唇。
陸雲起想着讓洛芙看開場舞,便利落出去喚人,等了不多久,就見洛芙搖身一變,成了一個身穿天青色錦衣的俏麗公子,陸雲起眸子一亮,從椅子上起身走到她身側,左右看了看,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洛芙被他看得心口發顫,“怎、怎麽了?”
陸雲起将洛芙轉了兩圈,深眸中閃過一絲了然笑意,她是換了男裝,可她粉面嬌靥、唇紅齒白,胸前還這般鼓鼓囊囊的,誰看了也不會将她當做男子,陸雲起一時頭疼。
洛芙見他直盯着自己胸前看,忙擡手擋住。就聽他道:“還是穿女裝算了,你這樣子,明日外頭就傳我豢養娈童了。”
洛芙身子一顫,垂着腦袋低聲道:“那、那我再纏緊些。”
陸雲起将她頭上的男子發冠拆下來,輕嘆:“別,會疼的。”
也不知道她是怎麽長的,明明四肢纖細,可那處卻偏偏酥軟豐盈,令他欲罷不能。
最終洛芙還是換回了女裝,随陸雲起登上馬車,往府外行去。
“到底是做什麽?快告訴我嘛……”車廂裏,洛芙環住陸雲起手臂,嬌嬌搖着。
陸雲起對她的嬌聲軟語頗為享受,任她撲在自己懷中求了又求,才大發慈悲告訴她,“京中的舞亭,每年這時候都會舉辦比舞會,選出舞魁。”
洛芙聽着,想到從前教她跳舞的師傅,據說就是某一屆的舞魁。
“那你是帶我去舞亭看比舞?”洛芙問道。
見陸雲起颔首,那環住他胳膊的細腕便立即松開了,她扭過身背對着他,嬌氣道:“我不去!”虧她還以為是什麽好地方呢,害她央求半晌。
陸雲起忍笑,将她身子掰過來,見她臉頰鼓鼓的,紅唇也撅着,嘴角便彎了起來,他哄道:“你別怕,今日是比舞會,極正經的,以往也有貴族女子去看過的,如今的太後娘娘,年輕時就喬裝去過,還有長公主,有時也去的。”
洛芙還是不依,這種盛會肯定人多,她不去。可他似乎知她所想一般,道:“別擔心,我們在包間裏,不和別人擠在一起的。”
洛芙嬌哼,面色到底緩和了些,陸雲起想法子逗她開心,“一會兒你當考官,給她們評分去。”
洛芙面上現出驚異,還能這樣的。
待馬車進入舞亭那一條街,遠遠就聽見人聲馬嘶,外頭陸家家丁在前面吆喝開路,洛芙歪着腦袋,好奇的從車簾縫隙處向外探看。
但見外頭人頭攢動,摩肩接踵,熱騰歡鬧的氣氛撲面而來。洛芙一時目瞪口呆,這也太多人了。
馬車穿越人群,終于停了。洛芙被陸雲起牽下馬車,她擡頭一看,就見一幢裝潢典雅、外頭挂着火紅花燈的二層樓面,牌匾上寫着:纖凝舞亭。
洛芙甫一下車,就感覺周圍人的目光往她身上聚來,她抿唇垂首,緊緊挽住陸雲起手臂。
陸雲起也發現了那些目光,他眉梢微攏,擡手攬過洛芙,大掌放到她臉側,寬廣的衣袖遮住她半邊臉。
“表哥,這是誰啊?”
兩人才進舞亭內,便聽見一個男聲在身後響起。
陸雲起回身,就瞧見傅臨州一張玩世不恭的臉。洛芙也跟着擡眸看去,便見一個身穿紫衣的年輕公子,懷中攬着個面若冰霜的美貌女子。
“表哥,她是哪家樓子的?”傅臨州桃花眼裏閃着驚豔,上下打量洛芙,口中啧啧贊道:“這等姿容,我怎在京中沒見過?是從秦淮還是揚州來的?”
洛芙聽着這話,嬌靥瞬間氣紅,她撲進陸雲起懷中躲着,手上不禁掐他的腰,心中怨道:瞧你帶我來的什麽地方!
陸雲起深眸微眯,定定瞧着傅臨州。
傅臨州後知後覺,身子一激靈,收回探視的目光,嘴角抽搐道:“這、該不會是我表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