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哭訴
第18章 哭訴
翌日清晨,晴天她們幾人站在內室隔扇門外,眼看天光愈亮,可屋內的兩人,一絲動靜也沒有。
幾人面面相觑,叩門的手,擡起又放下。小雨的眼神飄向杏子,示意她敲門叫起,杏子搖搖腦袋,昨夜裏公子叫過一次水,想必這時候還睡着,她哪裏敢叨擾。
小雨的視線又轉向福橘,福橘幹脆躲到杏子後面去了。小雨眼睛一翻,得,你們都不叫,反正又不是我家小姐要上值。
杏子心中惴惴,到底想着公子要上值,咬牙擡手,正要叩動隔扇,就聽見裏頭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夫君……快起床了。”洛芙在被子裏推他。
陸雲起“唔”了一聲,閉着眼攬過洛芙擁進懷中,然後就沒有動靜了。
洛芙被他禁锢在胸前,掙了掙,見他紋絲不動。洛芙又小聲喚他:“夫君。”可他還是沒有反應。
洛芙無奈,小手攀着他臂膀,皓白小腳在被子裏蹬着他結實的長腿,借力踩着往上拔高自己的身體。
陸雲起“嘶”聲,她的腳往哪裏踩!
擰着眉,陸雲起睜開幽潭似的黑眸,就見洛芙蹭上來的小腦袋。
洛芙側躺,與他四目相對,微微一笑,便在他眼中望見帶笑的自己。她柔聲說:“夫君,早安。”
晨曦曉露,她在他懷裏醒來,柔柔對他說早安。陸雲起但覺這一刻恍惚一生,往後的每個朝暮,她在他懷中入睡,晨曦又從他懷中醒來。這等尋常,便已足夠。
陸雲起滿足地喟嘆,傾身吻在她額間,此生,別無他求。
“夫君,該起床了,還要去上值的。”洛芙柔聲提醒。
陸雲起嘆息一聲,将身體平躺,擡手捏了捏眉心,念道:“這個值班,一天都上不下去了。”
Advertisement
按道理,他只是在翰林院裏負責史料整理修撰,不該如此忙碌。可今年朝觐考察,官員調動頻繁,各方勢力都在角逐關鍵位置。太子那邊又經常請他去參謀政事,而陸家也想搶占名額,趁機在各處安插自己的人。
所以陸雲起要時常在外,監聽情報,望風轉舵。
洛芙難得見他如此憊懶,像個孩子似的,她嫣然一笑,蹭過來趴到他胸前,輕聲哄道:“乖啦,快起來了。”
陸雲起攬着她的軟腰,翻身将她壓在身下,俯身将腦袋埋進她頸窩,她身上混合着柔和清淡的花香與溫軟的女兒香,使他莫名沉醉,特別是在情動時,氣息愈濃,便使他總想擁着她。
“溫柔鄉、英雄冢,芙兒,我中了你的毒了。”陸雲起輕嘆。
洛芙一愣,輕笑出聲,“瞎說!”
陸雲起貼着她頸項皮膚,深深吸氣,而後擡起頭來,目光聚在洛芙臉上,溫聲問道:“還疼不疼了?”
昨晚他已經盡量溫柔了……
洛芙不妨他每次都要問這個,紅着臉小聲嘟嚷:“你別問了。”
“還疼是不是?”
在他灼熱的目光下,洛芙垂眸颔首,是有些疼的……
陸雲起再嘆,她也太小了。
洛芙十五歲,還是青澀少女,而他,二十有二,已然是成熟男子了。
外頭的婢女們,等了許久,才聽到兩人腳步聲,四人忙進去內室服侍。
出了新婚的首月,洛芙終于不用每日穿紅了,她換上一襲嘉陵水綠色豎領對襟長衫,外罩桃夭雲肩,雪靥紅唇,清新嬌媚。
陸雲起還是第一次見她穿除了紅色以外的衣裳,此刻打眼一瞧,那目光就定在她身上移不開了。粉白黛綠,盛顏仙姿。
在他幽沉的目光下,洛芙心悸又心慌,每次這樣那樣之前,他的目光便像這時候一樣焦灼地鎖住她。
洛芙別過臉去,擡手輕輕攏了攏雲鬓,對晴天問道:“早膳備好了麽?”
晴天答:“好了。”
洛芙便自顧說一聲:“好,正好我餓了。”說着,看也不看陸雲起,逃也似的出了內室。
.
“哎哎、扶穩了、慢些、慢些……”
上午,洛芙關在內室,只準晴天一個人跟着,讓她輔助自己下腰練柔軟。
洛芙身着舞裙,修長的腿緊緊繃着往上擡,因為沒有把杆,只能讓晴天扶着進行高踢腿的動作。
嫁來陸家這麽久,她都沒有做過身體柔軟訓練,這會子練起來,就感覺身體很僵。
一套動作下來,累得洛芙氣喘籲籲,香汗淋漓。她喘息着從地毯上起身,坐到貴妃榻上。晴天及時端來茶水,小聲道:“小姐已經好久沒練了,緩着些才是。”
洛芙咕咚咕咚喝下半盞茶,嘆道:“可惜沒有把杆。”
在洛家時,洛夫人特意給洛芙辟出一間舞蹈室,裏頭各項器具,皆是比照梨園舞室來裝置。
晴天沒有接話,這裏是陸家,不可能讓小姐辟一間舞蹈室,況且,作為陸家未來主母,也不應跳舞,這不是世家主母該有的行為。
洛芙正要說備水沐浴,就聽外頭小雨在跟人說話,過了片刻,小雨進來禀道:“小姐,周姨媽今日設宴,方才譴婢女過來請你。”
洛芙蹙眉,問道:“還請了哪些人?”
“據說家裏的主子們都請了,只是咱們夫人應是不去的。”小雨答道。
洛芙想了一想,只道:“備水。”
待洛芙沐浴後換了衣裳,便帶着晴天和杏子往三房的院子裏去。
途中遇見同樣被請去的嫂嫂和妹妹們,說周姨媽做席面是為着答謝陸家對她們母子的照料。
還沒到三房院子裏,就遠遠聽見絲竹管樂聲,陸家的姑娘們紛紛緊走幾步,口中笑問:“姨媽還請了戲班子來麽?”
進了院子裏,才發現不是戲班,而只是請了戲班裏幾位彈曲兒的姑娘來。
周姨媽被陸家姑娘們圍着,口中笑道:“姨媽也想請戲班子來,咱們好好熱鬧一天,可一來我們這邊地界有限,擺不開。二來,這天寒地凍的,怕你們在外頭看戲冷着凍着。”
一時間大家進了屋子,洛芙以前沒有來過三房,現在打眼一看內裏裝飾,可謂奢華。
衆人厮見行禮,三夫人和周姨媽一左一右挽着洛芙,關切問她上次的病情,洛芙還是那句解釋:“夜裏受了寒,現在已然大好了。”
這時姑娘們鬧着行酒令,也要将洛芙喊去,洛芙以大病初愈為由,婉拒了。
大家放過洛芙,又來扯洛芙身邊的語舒,語舒也找了個理由推了過去,始終陪在洛芙身邊。
待衆人的酒令玩到最興起時,三夫人來喊洛芙,“芙兒,我這邊得了一匹胭脂色的煙雲紗,你看看做成什麽樣式的衣裳好。”
洛芙面上笑顏不變,心中卻道:來了。
幾人進了內室,三夫人裝模作樣拿出那匹煙雲紗問了洛芙幾句,洛芙也配合她給了些意見。
婢女來上熱茶,幾人落座,洛芙端起茶盞,慢悠悠喝着。
就聽三夫人清了清嗓子,對着洛芙笑道:“語舒來了這些日子,文文靜靜的,跟誰也沒有多話的,這會子瞧她跟你到相生。”
周姨媽趁機道:“是啊,我看你倆到是相處得極好。”
“芙兒,不若讓語舒留下來陪你,也好與你做個伴。”三夫人一雙丹鳳眼,直直瞅着洛芙,笑意滿滿。
不等洛芙答言,周姨媽就說,“語舒,還不來見過姐姐。”
話落,語舒便捧着茶盞,走到洛芙身前,舉杯行禮,柔聲道:“姐姐,請喝茶。”
這完全一副行妾禮的模樣,使得洛芙心中一咯噔,還以為她們多少算個文明人,怎知如此不講禮數,是了,三夫人和周姨媽既看不起語舒,也瞧不上她。
洛芙不接茶,任語舒曲膝行着禮,目光滿是疑惑地望向三夫人和周姨媽,愣愣道:“這、這是作何?”
三夫人笑道:“你放心,語舒性子柔,一向不争不搶的,讓她幫襯着你,未來才不會吃虧。”
洛芙知道她說的是與妾室鬥法,問題是她現在屋子裏一個妾室也沒有,鬥什麽法?
周姨媽見洛芙不接話,又道:“芙兒,姨媽吃過的鹽比你走過的路還多,內宅裏沒個自己人,是不成的。”
幾人說話間,語舒始終半曲着腿,這會子雙腿發顫,已然站不住的模樣。
洛芙心中既氣又怒,只聽說婆婆往兒子屋裏放人,可這陸家到好,一個嬸娘、一個不知哪門子來的姨媽,就敢往侄兒房裏塞人。
更何況她才新婚,哪有人這樣行事的,無非是瞧着她好拿捏罷了。一時間,心中的盛怒,便化為淚水哭了出來。
洛芙這一哭,到是打了三夫人和周姨媽一個措手不及,但聽洛芙啜泣道:“三嬸、姨媽,想必你們也知道,芙兒嫁給公子,本就是個意外,公子君子端方,知節守禮,這才娶我進門。我哪裏敢做他的主?我們屋子裏的賬面,也沒有交給我管,還都是婆母管着的,哪裏将我當做什麽了?”
洛芙說着,嘤嘤而泣,“我是極喜歡語舒妹妹的,也想讓她幫襯着服侍公子,可我是真的做不了主啊,現在若領了語舒妹妹回去,公子喜歡到還好,不喜歡了,将人打發出來,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你們也知道,公子向來說一不二,不留情面的。”
三夫人和周姨媽本想壓着洛芙喝了敬茶,語舒就算是陸雲起的妾室了,不妨洛芙這樣一哭,說得竟有幾分道理。
“語舒妹妹也是在府中的,平日裏多去聽竹院走動,以語舒妹妹的人品長相,公子不定自己喜歡了,也就皆大歡喜了。”洛芙捏着帕子拭淚道。
等終于從三房出來,洛芙腳下一轉,就拐去了華陽居。三房也是老太爺嫡出,三嬸又争強好勝,總想從大夫人手中搶去中饋大權。
若婆母知道三房要在她兒子屋裏放妾室,必定不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