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長安龍鳳
第六十九章 長安龍鳳
周鎮偊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 腦子裏是一片空白的,只是出于某種強烈的欲望使他脫口而出。
問完了他也沒後悔,坦然地盯着霍屹。
“中秋節……”霍屹也沒多想:“暫時沒有什麽打算,如果小月想去廟會的話, 我就帶她出去玩。”
“廟會确實很熱鬧呢。”周鎮偊順着念叨了一句, 腦子裏飛快地轉過各種念頭, 然後問:“上一次廟會還看到了煙花,今年沒什麽事, 中秋節我也想去廟會祈福, 霍将軍也一起去吧。”
大越有兩個主要的節日,元宵節和中秋節,元宵節是一年的開始, 中秋節也是大越休養生息數年,國家富足之後才有的節日。
霍屹想起了去年中秋節的時候,他和張來潛也看到了皇帝穿着私服去逛廟會,想着這大概是陛下真的喜歡中秋節吧。
他答應了。
天氣逐漸越來越熱, 離中秋節也沒有幾天了。休沐那天,陶嘉木躲在霍府屋檐下面吃冰塊,上面澆了一層甜甜的蜜水,這本來是宮中的貢品, 被皇帝陛下随手給霍府也送了一份。
霍府冬冷夏涼,因此在這種時候,陶嘉木幾個人就格外喜歡來霍府偷涼。
秋鴻光有時候還會覺得不好意思,所以陶嘉木是來得最勤快的,霍屹幹脆收拾了間客房專門給他住。
陶嘉木一邊挖着冰塊, 一邊翹着腿問:“小月,中秋節想出去玩嗎?”
在霍靈月他們接觸久了, 陶嘉木就懶得再維持之前的形象了,整個人十分地懶散随意。
“再說吧。”
霍靈月将長發紮起來,穿着一身黑色短打,腰身和手腕都緊緊地勒住,越發顯得身體颀長,有一種深澗般的肅穆之氣。
陶嘉木心裏感慨,這孩子越來越像霍屹了,但不止是霍屹,還有點皇帝陛下的氣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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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大概知道陛下天天在教她什麽,但他不過是區區一個博士罷了,沒有什麽置喙的餘地。就算偶爾揣摩一下皇帝陛下的意思,他也不能多說。
畢竟霍靈月姓霍……或者說,她是一個姓霍的女孩,這不是很好嗎。
陶嘉木看着霍靈月拿起那把短刀碎夢,走到校場中間。
霍屹早已經嚴陣以待。
霍屹手裏拿的是一把普通的劍,上面并沒有“長命百歲”四個字,不論是長短還是材質都一般,是以前沒用環首刀之前的軍隊制式武器。霍靈月用的是短刀,戰場上刀比劍更好用是現在的主流想法,但短刀又不一定了,俗話說一寸短一寸險,不過霍靈月用起短刀來反而十分合适。周鎮偊特意允許她帶刀進宮,霍靈月每天腰上都挂着碎夢,連睡覺的時候也放在枕邊,對碎夢如同一個朋友。
在太學宮中,有人專門教刀法,那人見了霍靈月,便直呼她是個用刀的天才。
秋鴻光知道這事後,強調說:“我一早就看出來了!小月不用刀就浪費了啊!”
霍靈月從不同的人身上總是能學到一些新的東西,陶嘉木有時候都忍不住感慨她簡直就是吃“百家飯”長大的一樣。
校場之上,兩人相對而立。
他們手裏的劍都是開刃的,霍靈月踢了踢腳後跟,在石磚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小叔叔,我贏了的話,你下次打仗把我帶上行不?”霍靈月問。
呵,還挺自信。霍屹笑了笑,說:“你贏了再說。”
霍靈月單手持刀,雙腿微曲,後腳跟與地板發出輕微的聲音,身形便如離弦的箭矢一般沖向自己的小叔叔。霍屹見她來勢洶洶,不進反退,側身躲過這一擊,随後劍身向上一挑,便削向霍靈月的手腕。霍靈月膽子極大,呼吸間幾乎能聞到劍鋒冰冷的鐵鏽味,手中的碎夢如同薄紙一般緊緊貼住了劍鋒,制住了劍身,而她的人則如同泥鳅一般縮進霍屹的胸口。
一寸短,一寸險,近距離交鋒是短刀的優勢!
霍屹仍然游刃有餘,在幾寸的空間之中閃轉騰挪,短刀如同蝴蝶一般上下翻飛,卻無法對他造成傷害。
他有着一種年長者特有的從容,那把普通的長劍在他手裏如臂使指,仿佛也變成什麽神兵利器一般。霍靈月低下身,刀刃從下而上抵住霍屹的劍刃,随後整個人鑽到他身後,順着慣性往後猛地一踢,這一記她自覺難以躲開,但腳上踢了個空,霍靈月反應也很快,就地一滾躲開了從上而下的利劍。
到現在為止,霍屹甚至連呼吸都沒有變過。
“還來嗎?”
他看着霍靈月,眼裏是一種平和的鼓勵,這是一場指導戰,但霍靈月想贏。
“來!”
霍靈月再度揉身撲上去,短刀與長劍相擊,巨大的力量使她虎口震蕩,幾欲裂開。她與霍屹對了幾次刀劍,不斷提升速度,兵戈相擊時發出了清脆的聲音。霍屹用劍力道越大,霍靈月身形靈活,借着這股力道咬牙翻身而上,竟然騰空而起,右手再度襲來。霍屹才發現她右手竟然沒有刀,霍屹心裏一驚,随後寒光閃過,碎夢如影随形。
又快又狠,如夢似電。
這一擊沒中。
霍屹一掌拍開了碎夢,問:“你這招是跟誰學的?”
碎夢砰得一聲落在地上,霍靈月虎口處蹦出鮮血,她張開手掌,知道自己徹底輸了,郁悶地說:“是一個太尉教我的,叫隐刀術。”
她把碎夢撿起來,血落在刀柄上,又順着刀刃滴落:“唉,這把刀從來沒有贏過你。”
她上戰場的夢也碎了。
“這一招還是挺厲害的,不過在戰場上一般也用不到。因為兩軍交戰的時候,更多的還是看力量和速度,這種刀術太偏技巧性了。”霍屹給她分析了半天,随後問:“你老想上戰場做什麽,總不能是看着李封要去,你也想去吧?”
霍靈月撇了撇嘴:“我想幫你啊。”
以前的霍靈月,或許認為北伐匈奴,她能做的最好的就是上戰場親自作戰,但經過周鎮偊等人的教化之後,她的想法也有了很大的改變。
上戰場固然能為國效力,可是還有更多能夠給予支持的事,并不一定要上戰場親自砍下匈奴的頭顱才行。
例如為每一個士卒提供充足的物資,讓他們再無後顧之憂。
雖然想法有了改變,但霍靈月一想到小叔叔在北方作戰的場景,還是忍不住覺得,自己可以在更近的地方,在戰場上幫到他。
“上戰場的事再說吧。”霍屹摸了摸霍靈月的頭,溫聲說:“去包紮一下手。”
霍靈月哦了一聲,握着碎夢跑掉了。
陶嘉木還在啃冰塊,感慨說:“小月好像一下子長大了啊。”
之前霍靈月見了他,還挺親密的,不知道什麽時候起,忽然有了點距離,性格也更加成熟了。
“是啊,你看得還挺開心的嘛。”霍屹放下劍,小姑娘的成長變化是循序漸進的,又好像某一天忽然就不一樣了。
霍屹心裏複雜,偶爾會懷念以前的小月。可能每一個看着孩子長大的長輩都是這樣的吧,一邊欣喜于孩子的成長,一邊又忍不住回想以前。
“這種水平的戰鬥,哪能天天看呢,來,你也吃。”陶嘉木分了一半冰塊分到另一個碗裏,推給霍屹,忍不住說:“陛下對你真好啊。”
霍屹捧着冰碗,眨了眨眼睛:“是嗎?”
“喂,你這個明知故問了。”陶嘉木憤怒地拍起了書案,上面幾張卷宗抖了抖:“整個朝廷那麽多人,他怎麽不送我冰塊啊,怎麽不送丞相啊,怎麽不送禦使大夫啊,怎麽不送尚書令啊!更別提平日裏的殊榮,除了你誰還有這種特殊待遇,就因為你,連小月在他那裏都備受重視。”
“比起周家人,陛下更愛霍家人,這你總聽過吧。”
“……這種話聽着有點可怕。”霍屹心想,我可不敢享盡尊榮,捧得越高日後摔得越慘,他有些苦惱地說:“陛下最近對我忽冷忽熱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你都不知道,我肯定也不知道啦。”陶嘉木含着顆冰塊,笑着說:“怎麽,你在意他的态度啊?”
霍屹翻了個白眼:“是誰前幾個月和我哭訴,說陛下不采取他的意見,患得患失的,還懷疑自己的存在價值……”
陶嘉木急着争辯,口裏囫囵把冰塊咽下去,又哽在喉嚨。他瞪大了眼睛,冰碗放在卷宗上,驚恐地看着霍屹,說不出話來。
霍屹急忙站起來,跨步過去按住他的背,陶嘉木擺了擺手,用力把冰塊咽下去,擡起頭的時候,眼睛都紅了。
霍屹:“……”
陶嘉木:“……”
霍屹慢慢放下手:“不用這麽激動吧。”
陶嘉木也覺得丢人,他捂住臉深吸了口氣,看到水浸濕了案上的卷宗之後,慌忙把冰碗拿開。
“這些卷宗你看了幾個月了吧。”霍屹随口問:“你打算做什麽?”
“我有個想法,但暫時還不能告訴你,等我有眉目了再說。”陶嘉木收拾着案上的卷宗,順口問道:“你中秋節有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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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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