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一早上風平浪靜,應敘沒有再提關于戀愛的話題,這不得不讓裴硯狠狠松了一口氣。同時也在心裏問自己,到底想要什麽?裴硯知道自己在最近這幾天對應敘動心,這是不能不承認的事實,無論是因為即将要失去才懂得珍惜,還是因為确實這幾天應敘展現出了不同的一面,甚至是因為其實裴硯早就有了這些心思只是缺少一個發現的契機。
現在應敘主動提起,裴硯卻只剩下逃避的想法。
裴硯善于反省,他每天有太多時間用以自省。這或許是他的職業習慣,剛當上老師的那段時間每次下班回家要複盤很久,這節課這樣講大概更好,那節課少說某句話說不定更親和,絞盡腦汁想要學生的成績提高,只能在自己身上下功夫。
應敘看起來跟平時沒有任何區別,車是司機開的,應敘和裴硯并肩在後座。應敘穿戴整齊,身上是合體的西裝,發型一絲不茍,出發之前剛噴的香水有明顯的栀子花的香氣;兩人大腿似有若無地貼近,裴硯則穿了一款休閑長風衣,裏面是米色的薄毛衣,發型似乎有些亂,出門時快要遲到,他只能匆匆抓了抓頭發。
似乎是很泾渭分明的兩個人,一邊是完美主義重症患者,而另一邊是強迫症看一眼會抓狂的随性。
應敘時不時看一眼手機,似乎在交代一些不算太重要的工作,臉上沒有任何因為昨晚的問題沒有被回應的而産生的不悅。
從而導致裴硯幾乎懷疑自己昨晚是不是幻聽,因為太晚沒有睡覺。
等車開到學校門口,司機轉頭,臉上是公式化的笑容,對裴硯說:“裴老師,到了。”
裴硯連忙拿好自己的包,對司機說辛苦,又對應敘道謝:“麻煩你了。”
應敘擡眸看:“不麻煩,你手好之前都可以跟我的車走。”
裴硯拒絕:“不耽誤開車,今晚我自己回家吧。”
應敘也沒有堅持,點頭:“好。”
然後看着轎車駛離,裴硯站在原地産生一種迷茫的情緒,同時還有類似于愧疚的心理。迷茫于應敘昨晚提出那樣的問題而并不追問,愧疚于應敘昨晚提出那樣的問題而自己沒有給出任何反應。
他猜想應敘是一個在私生活中很少主動的人,不然怎麽會只是在文件夾中夾一張婚禮場地的宣傳單頁,而不是主動出擊去追求他喜歡的人?裴硯的逃避來自于不安定,他總是不了解應敘,不知道應敘正在想什麽,不知道應敘曾經喜歡一個什麽樣的人,也不知道應敘為什麽突然想和自己談戀愛。
同時也唾棄自己,在如此不了解的情況下仍然對應敘動心。
明明是這麽不相配的兩個人,哪怕坐在一起的時候大腿幾乎貼合,仍然顯得泾渭分明,好像有一道看不見的鴻溝輕輕在兩個人中間劃開,分成這個世界和那個世界。
今天的課上得不太順利,裴老師頻頻走神。
安排學生做卷子的時候自己坐在講臺上發呆,心裏想的是應敘在飯桌上看向自己的眼睛,黑沉沉的一雙眼睛,用一種足以安定下所有漂浮的心的語氣說“我是為了你”,心裏想的是應敘皺着眉,好似正在措辭又下定了決心一樣問“跟我不可以嗎”,以至于學生叫了他兩聲裴老師都沒有聽到。
學校老師自己出的卷子,有一道題沒有正确答案,裴硯拿過來卷子修改了一個答案。學生笑着開玩笑:“好了好了,這下我們都知道這道題選B了,正确率百分百。”
裴硯也笑:“就你們聰明,快回去做吧。”
然後忽然意識到自己和應敘的婚姻就像這道題,做了兩年卻發現沒有正确答案。面對一道沒有正确答案的題,裴硯選擇了放棄,提出離婚;應敘卻選擇自己動手修改一個可能正确的答案,問裴硯要不要跟他談戀愛。
下課鈴聲響起來的時候裴硯往下看,許多學生還在答題。
這套卷子是抗壓測試,題量大,難度高,答不完是很正常的,雖然裴硯沒有參與出卷子,但他懷疑那道錯的題也是抗壓測試的內容之一。他用黑板擦敲了敲黑板,嘴裏的話像是走流程一樣往外冒:“好了好了,高考鈴聲一響要立刻放下筆,一個筆畫都不能再寫了,知道嗎?”
最後一排的同學起身收卷子,裴硯看着幾個人仍然在奮戰,不肯放下筆,好像再多寫一個字都有可能得到更高的分數似的。裴硯看了一會兒,突然拿起手機,給應敘發消息。
裴硯:“應敘,你昨晚說的話,還算數嗎?”
應敘:“都算數。”
裴硯:“那……我們要談戀愛試試看嗎?”
應敘:“好。”
裴硯捧着一摞卷子回到辦公室,路上遇見相識的老師,慣例要禮貌問聲好。
迎面走來的是十班的物理老師,看着裴硯眼神停留了好一會兒:“裴老師,今天有什麽好事啊?”
裴硯一愣:“嗯?沒有吧。”
物理老師笑他:“那你笑得這麽開心?”
裴硯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的嘴角一直向上揚着,趕緊調整了表情:“沒有沒有,你快去上課吧。”
好不容易熬到下課,裴硯早已計劃好今晚要自己在家下廚,這次一定是雙人份。應敘的口味偏清淡一些,所以他打算做一道椰子雞,裴硯還算廚房小白,不過椰子雞做法簡單。
切小米辣時收到趙女士的視頻電話,裴硯有心炫耀,鏡頭一直往廚房裏轉,看得趙女士驚奇:“終于舍得自己下廚了?”
裴硯說:“今晚做椰子雞。”
趙女士點頭:“小應今晚回家吃?”
裴硯這才想起來在自己沒問過應敘,只能暫時撒謊:“回啊,要晚一點。”
母子聊了幾句,趙女士肯定了裴硯願意開始做飯的行動,又勸了幾句不要三分鐘熱度,再指點幾句下廚的注意事項,這才将電話挂斷。
挂了趙女士電話,鍋裏的椰子雞正在燒,裴硯給應敘發消息:“應總,今晚回家吃飯嗎?”
過了好一會兒那邊才回:“抱歉,今晚臨時加個會,可能很晚回家。”
裴硯對着消息看了半天,又去看鍋裏已經“噗嚕嚕”冒泡的椰子水,回:“好的。”
應敘那邊沒有再回消息,大概真的很忙。裴硯也沒有産生太多的情緒,應敘忙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要怪只怪他自己沒有提前确定好便興沖沖要做晚飯,這才導致現在一個人對着一大鍋椰子雞發愣。
裴硯同樣不懂得怎麽同一個人建立親密關系,平心而論,他從小到大也是沒有談過戀愛的,所以沒有資格說應敘不擅長主動。他其實挺想再問問應敘的,很忙嗎?有時間吃飯嗎?我做了椰子雞,方便的話可以送你去公司。或者說點別的什麽。
比如……
男朋友,今天是我們戀愛第一天。
可裴硯拿起手機,對着應敘那個深藍色的頭像,一肚子話無從說起,發出去的消息還是客客氣氣的,還是像以前那段禮貌的合約關系下的兩個合作夥伴一樣。好像咿呀學語的小朋友找不到途徑讓大人明白自己到底想說什麽,又着急又無奈,最後只能瞪着眼睛閉了嘴。
裴硯:“那應總記得吃晚飯。”
應敘:“你也是。”
可再過半分鐘,又收到一條新消息。
應敘:“我會盡量早些回家,可以等我嗎?”
裴硯深深吸了一口氣。
裴硯:“好。”
【作者有話要說】
開談,談不明白也硬談,談着談着就談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