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小拐角正在發生一場敲詐勒索,這太明顯了。
三個沒穿校服的男生站在外圍,吊兒郎當的站姿,有個唯唯諾諾的校服男生被圍在中間,懷裏抱着自己的書包。書包拉鏈是拉開的,站在他對面的那個男生把手伸進去,不知道在翻找什麽。
裴硯嘆了口氣,出聲:“哎,幹什麽呢?”
頓時,三個男生一起轉頭,剛轉過來時眼神還是警惕的,卻在看見裴硯的一瞬間放松下來。為首的那個擺擺手,一臉不耐煩:“不關你事啊,趕緊滾。”
裴硯沒滾,反而往前走了兩步:“我是學校老師,你們幾個是二中的嗎?”
那男生竟然笑了笑:“老師啊?老師咋了,我勸你別多管閑事啊,我們也沒幹嘛啊,這我朋友,我們聊天呢。”他說着,把手搭在校服男生的肩膀上,很是哥倆好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是吧兄弟?”
裴硯看着他的眼睛:“你別怕,過來。”
校服男生沉默幾秒,搖頭:“沒事的,我們是朋友。”
裴硯皺眉:“朋友翻你書包?”
為首男生有些不耐煩了:“你是老師也管不着學生放學之後的私生活吧,他都說了我們是朋友,關你屁事,我再說一次,你趕緊滾。”
裴硯又問:“你們幾個是二中的嗎,高幾的,班主任是誰?”
為首男生被這幾個問題問得失去耐心,低聲罵了句髒話:“我操你媽的,煩不煩。別一口一個你是老師了,老子不怕老師,你聽得懂?別以為我不知道,老師管個屁啊,你在這兒裝什麽逼,我就告訴你了,我跟他要保護費呢,你想怎麽樣啊老師,通報批評我啊?哈哈哈!”他說着,另外兩個男生也跟着笑起來。
裴硯也不想再跟他們多費口舌,他走到校服男生面前,伸手抓住他的手腕:“跟我走。”
下一刻,裴硯的手被狠狠拍了一下,“啪”一聲。
校服男生徹底慌了,他幾乎帶着哭腔:“老師,不用不用,我們真的是朋友,朋友之間互相借點東西借點錢也都是很正常的。”
裴硯眯着眼睛看向自己的手背,手背上立刻起了一塊紅印,他問:“他們跟你借錢借東西還過嗎?”
拍了裴硯一巴掌的自然是為首那個男生,裴硯這才仔細看向他,眯眯眼,厚嘴唇,左耳有個很小的黑色耳釘。學校裏自然是不允許學生戴首飾的,戒指手鏈這一類管得不嚴格,有的老師不允許,有的老師也不太管,但項鏈耳釘是絕對不可以出現在身上的。裴硯又問:“你不是二中的學生吧,你們班主任不管你戴耳釘?”
耳釘男真的聽笑了:“你別搞笑了,他能管得了我?老子想戴就戴,你算哪根蔥。”說完,他竟然從外套兜裏掏出來一把小巧的匕首,帶機關的,拇指往刀把上一按,刀尖立刻彈出來,對準裴硯的手腕,“趕緊滾,別給自己找麻煩。”
裴硯仍然握着校服男生的手腕,皺着眉跟耳釘男對視。
校服男生急得腦門上都出了汗:“你們不要動手,錢我也給你們了,今天真的只有五十,因為前幾天的錢都給你們了,我爸說我亂花錢,今天就不給我錢了。”
那幾個男生應該也沒有膽子真的動手,拿刀出來是想吓唬裴硯,結果裴硯并不怕。說是不害怕老師,可沒有人會真的敢一刀招呼在老師身上。耳釘男往地上啐了一口,惡狠狠瞪了裴硯一眼,臨走的時候罵了一聲:“真他媽倒黴。”
裴硯幾乎是下意識的動作,腦子沒跟上,直接抓住耳釘男的手腕:“你叫什麽,幾班的?”
耳釘男的動作也是下意識的,拿刀的那只手往後一甩,本想甩開裴硯,卻沒想到刀尖擦着裴硯的手背劃過去,血直接滴了下來。在場的所有人都愣住了,校服男生驚叫一聲,那三個小混混面面相觑,耳釘男罵了一句:“看屁啊,跑!”
校服男生趕緊從包裏翻出來紙巾,這次眼淚真的掉下來了:“老師,你沒事吧?我陪你去醫院吧,校醫院現在還上班嗎?”
裴硯小聲抽氣,疼是真的疼,但其實劃得并不深,只是手背上血管多,無意之間的傷口。更多的疼來自校服男生手忙腳亂地用紙巾擦他的傷口,裴硯趕緊按住他的手:“沒事,我來。”
校服男生叫林期,被這夥人要保護費已經半個多月了。
裴硯的傷看着吓人,血流了一手,實際上按了會兒現在都有點止住了。林期還在哭,不停地跟裴硯道歉,說都是因為他才害裴硯受傷了。裴硯覺得頭疼,問林期為什麽不跟老師說,林期磕磕絆絆:“不敢,很多老師不管這種事,要是被他們知道我找老師告狀,他們會更生氣,現在只是給點錢就沒事了,我不想挨打。”
裴硯叮囑他:“這幾天繞開這裏走,放學跟着人流,走大路,實在不行讓家人來接你。你知道他們是幾班的嗎?”
林期說了他們的班級,裴硯點頭,說自己會處理,讓林期走了。
裴硯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有些無奈,恐怕今天要放應總的鴿子了,自己現在這樣實在不方便去應敘家裏。他左手按着右手的傷口,用一個很別扭的姿勢從兜裏捏出來手機,給應敘打電話。
電話響了兩聲就被接起來,應敘的聲音平靜:“裴老師,我在學校門口,你下班了嗎?”
裴硯頓了會兒:“啊,我……臨時得加會班,不好意思。”
應敘也跟着沉默了幾秒,這麽說:“沒關系,我會跟我父母解釋。你要加班多久,我等你。”
裴硯連忙拒絕:“不用,你也挺久沒回家了,該回去看看叔叔阿姨,等會兒下班我自己開車回家就好了。”
應敘沒堅持,說好的,電話就被挂斷了。
裴硯返回學校,就近找了個廁所洗了手。
手背上的傷口大概三四厘米,水一沖又有血流出來,傷口大概比他想象的要深一些。猶豫片刻,裴硯還是往校醫院去了,好在不需要縫針,花了些時間做了簡單的消毒包紮,被叮囑這幾天傷口恢複期不要碰水,從校醫院出來的時候已經過去半個小時。
裴硯開車從學校正門出去,接學生的家長走得差不多了,正門外沒有太多車,裴硯剛從正門拐出來,“滴滴”兩聲喇叭,他看見應敘的車。裴硯打方向盤的手一頓,下意識把自己的右手往下藏,藏完了才發現自己的動作,心裏想笑,藏什麽啊?應敘隔着兩個車又看不見,裴硯刻意把車往應敘右邊停,搖下來車窗跟應敘打招呼:“應總,在等我嗎?”
他右手垂在身側,應敘的視線掃過來,沒發現任何不妥。
應敘問:“半小時而已,不久。”
裴硯笑笑:“別讓叔叔阿姨等了,你快回家吧。”
應敘又問:“你呢?”
裴硯盯着應敘看了半晌,應敘這張很完美的臉總是沒表情。裴硯不想被應敘知道自己受傷,他心裏确實有點情緒,不知道對誰發洩,為什麽沒有老師管?為什麽學校要視而不見?為什麽敲詐勒索這麽理直氣壯?為什麽自己要做那個多管閑事的人?為什麽要受傷?這些問題裴硯在清洗傷口的時候就在想了,想不出結果,水流嘩啦啦地沖過去手背,沖出來新鮮的紅色的血,就好像這個傷口永遠不會愈合,永遠不會被人重視,所以要一直流血。
這些情緒裴硯要對誰說?
去校醫院的路上碰上熟悉的老師,老師看見血關心裴硯,裴硯推說不小心撞到石頭;校醫院的醫生看見裴硯的傷吃了一驚,問他怎麽回事,裴硯三言兩語說了情況,醫生便嘆氣,勸裴硯下次還是不要多管閑事,說咱們當任課老師的,就上好課就行了,又不是教導主任又不是校長副校長,對吧?
或者朋友?或者父母?
裴硯突然笑了一聲,把自己裹了繃帶的右手從身側擡起來,看着應敘的眼睛:“應總,怎麽辦啊,裴老師光榮負傷了,流了好多血呢。”
【作者有話要說】
抱一絲抱一絲這幾天都在忙簽售,終于回家了!馬不停蹄我就上班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