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這話落下,氛圍詭異地安靜了一瞬。
南琅面上波瀾不驚,內心驚濤駭浪。
什麽意思?
什麽叫她沒有女朋友?
該不會就是這句話的表面意思吧?!
那她剛剛說的那些話……
沉默片刻。
付早解釋玩後,沒有再說話,只是皺眉看着南琅,像在等她接下來的回應。南琅雖被颠覆了一些想法,面上仍雲淡風輕,淡淡回視着她,頭顱仍舊高傲的揚着。
兩人像在無聲對峙。
先打破這詭異氣氛的是姜初瑾,她忽的有了動作,向洗手間跑去。鼻血來的毫無征兆,來勢洶湧,紙巾擦也擦不完。她打開洗手間的水龍頭,清理着鼻下的血跡。
僵硬的氛圍随之破散。
南琅下意識跟着姜初瑾過去,餘光注意到後面付早跟着的身影,她回頭:“你跟着幹什麽?”
付早:“我去看看姜醫生。”
“你又不是她女朋友,”南琅蹩眉,意味不明道:“還跟着她做什麽?”
付早一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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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思直來直往,毫不留情的回怼:“你也不是她女朋友啊。”
這話落下,南琅沒有太大的反應,像是根本不把她的回怼當回事。南琅眉梢微微挑了下,慢慢悠悠吐出兩字:“是嗎?”
“…….”
“以後就會是了。”
兩人對峙的時間不長,南琅幾乎是前後腳跟着姜初瑾來到洗手間的。洗手間裏左右兩側都有盥洗池,裏面人不多,零零散散的幾個。
南琅走到姜初瑾身邊,遞出紙巾:“洗好了擦擦。”
姜初瑾嗯了聲,沒接。
南琅後背倚着大理石臺的邊,唇邊殘留笑意,饒有興致的瞧着她。鮮紅的血跡順着鼻孔流下,被水流沖淡了顏色,流淌在姜初瑾細白的指尖上,對比仍十分鮮明。
南琅:“姜醫生這是上火了呀。”
“……”
待鼻血終于不再湧出後,姜初瑾最後清洗了下,而後直起身子,接過南琅的紙巾。紙巾細細擦拭過肌膚,姜初瑾擡頭看着面前的鏡子,動作慢條斯理,又帶着幾分清高與矜貴。
南琅眼眸含笑:“好點了嗎?”
姜初瑾看了她一眼:“謝謝,好多了。”
沉默下來。
洗手間裏還有其他人,有人小聲零碎地說着話,不算特別安靜。兩人之間的氛圍像是與周圍割裂開,忽的靜默下來。
姜初瑾輕眨了下眼睫,此刻才終于将思緒拉回在剛才那個場景中,回想着剛剛南琅說的話。她越想越不對勁,眉頭輕蹩:“你……”
被南琅打斷:“姜醫生沒有女朋友啊。”
姜初瑾看她。
她的眼眸彎起,淺藍色眼眸裏映着自己的身影,恍惚也被染上一層藍色模糊的濾鏡。南琅神色有點激動,被刻意的壓抑着:“咳,姜醫生真的沒有女朋友啊。”
姜初瑾啊了聲:“我确實沒有……”
對上南琅的視線,姜初瑾眨了下眼,剩下的三個字莫名有些奇怪:“……女朋友。”
姜初瑾是真的奇怪。
從小到大二十多年裏,她一直跟身邊人澄清的是“我沒有男朋友”,這還是生平第一次,她澄清自己沒有女朋友。
南琅笑起來,笑聲脆耳:“姜醫生怎麽也不早說。”
“……”姜初瑾不知道為什麽會讓她覺得自己是彎的,在此刻她早就忘了自己之前曾去過同性戀酒吧的事實,還以為是南琅心思獨特:“你之前也沒問。”
南琅煞有介事點頭:“那我以後會問的。”
兩人出了洗手間。
胡洛凱還在輸液,礙于旁邊有個支架,他沒辦法直接走去兩人身邊,只能從長椅上站起,問了句:“剛才沒事吧?”
南琅:“沒事。”
胡洛凱放心坐下:“我還以為你們都有打起來了呢。”
南琅此刻心情很好,脾氣也比往日收斂了些,難得能對胡洛凱笑笑說:“沒打架。”
胡洛凱:“打架了受傷了可不好。”
姜初瑾的視線在兩人身上轉了圈,平靜淡定的目光裏透着幾分難以言喻。她不動聲色的打量着胡洛凱,男人全身上下沒有名牌,衣服材料不算上等,在某寶兩三百塊就能買回來的那種。
相貌稱得上端正,卻算不上俊朗。
舉手投足之間也沒有貴家公子該有的氣質。
姜初瑾不明白為什麽南琅會看上這種人。
在她印象裏,這位對門雖然打扮張揚了些,模樣卻是生的極好,身高腿長,似乎還是混血。這麽好的外在條件,沒有必要為了錢財和這種普通男人厮混在一起。
姜初瑾沒說什麽,畢竟這是她人的生活方式,管的太多反而惹閑話。
姜初瑾回了診療室。
後面南琅沒再跟上。
南琅看着她的背影,舔了下唇角,低喃着:“原本以為還要做第三者,現在看來似乎也用不着了。”
-
這只是其中一個小插曲。
中午從醫院食堂回來後,姜初瑾還沒休息幾分鐘,接到了關主任的緊急通知——天誠小區A棟在十分鐘前爆發了一場火災,現場有人員傷亡,需要救護車立馬趕過去。
姜初瑾表情嚴肅起來,放下手裏的書,最快的速度下樓,救護車就停在醫院樓下。同行出診的還有付早,付早說:“姜醫生你鼻子好點了嗎?适合出診嗎?”
姜初瑾:“好很多了。”
救護車裏急救設備很多,擔架、止血包、除顫儀等等準備很齊全。醫生和護士坐在車內兩側,救護車響着警報一路極速往前,行人和車流紛紛讓道。
車內氣氛安靜。
十五分鐘便到了天誠小區。
姜初瑾下車後,觀了眼小區的外貌。
一眼明白了火災原因。
這座小區存世年代已久,似乎有了百八十的年頭,由于年久失修外面裝修的紅漆都掉落了大半,露出一大片的灰色水泥牆,
牆上還有小孩素手塗鴉。這樣老舊的小區,很容易出現電路故障或者其他意外,發生火災實屬正常。
發生火災的那棟樓濃煙滾滾,橙紅色的火焰伴着黑煙張牙舞爪,風将火焰揚的更高,熱浪翻湧,湛藍色的天空仿佛都被踱上了一層黑紅。
消防員早已趕到,水管對向八樓。
小區樓下百米之內讓出了一大片空地,下面站着密密麻麻的人,他們全都仰頭看着火苗肆虐。他們表情不一,有人在看熱鬧,有人在驚魂未定,還有人在壓抑的哭泣。
不知誰喊了聲:“救護車來了——!”
為了方便工作,姜初瑾皮繩紮起頭發,露出淡漠的眉眼,眼眸漆黑。醫生不負責進火場,只在外面等待救援的患者。不多時有個消防員從樓裏出來,他身後背着個女人。
女人臉都是黑的,正在大口嗆着氣。
姜初瑾蹲在她身邊,探手檢查全身,發現女人小腿有塊皮膚被燒傷。所幸情況不是很嚴重,姜初瑾把她褲腳挽起,進行消毒處理。
女人:“消防員同志,我的兒子……我的兒子他被救出來了嗎?我怎麽沒看到他?”
消防員臉色一變:“兒子?”
“是啊,一個小男孩,”女人驚慌起來:“他沒出來嗎?那他…是不是還在裏面,他才七歲啊!”
消防員立馬往樓裏沖,邊跑邊喊:“裏面有個小孩!我去營救!!”
女人心急火燎的,不住的回頭往火場看,甚至就要落下淚來。姜初瑾按住她亂動的腿,淡淡道:“別亂動。”
女人動作停下,看了姜初瑾一眼。
她不動了。
沒多久,消防員懷裏抱了個小男孩出來。男孩臉蛋灰撲撲的,人已經昏迷過去,呼吸的氣息有些急,閉着的眼睫顫動着,手揪着心髒位置的那塊布料。
女人慌慌道:“醫生,你先看看我兒子吧,他有心髒病!”
姜初瑾探了下他的脈搏和瞳孔,表情一變:“去醫院!”
小男孩被擡到擔架送上救護車裏。車上,姜初瑾把堵塞在小男孩鼻道裏的灰塵與其他異物清理出來,做心肺複蘇。男孩呼吸緩和了些,卻仍處在昏迷中。
到醫院後,男孩直接被送進了手術室。
“急救中”三個字亮起,發着紅色的光。
“血壓正常,心率53/次。”
手術臺燈光亮起,姜初瑾戴上醫用手套,劃分了下大概的切割區域。護士打上麻醉後,給他加濕消毒。
“刀。”
“電鑽。”
刀尖劃破男孩的皮膚和血肉組織,電鑽一寸寸切開了他的胸骨。姜初瑾凝眸斂神,手下的動作很穩。她打開男孩的心包,向裏插入了各種導管。
男孩有先天性心髒病。
他的年齡還小,心髒尤為薄弱,一不留神就會處入萬劫不複的境地。姜初瑾精神高度緊張,手下一刻不敢放松,每個動作要求做到認真又細致。
手術共持續了四個小時。
結束後,姜初瑾到水流下洗手。
付早也參與了這場手術,來到她身邊:“辛苦了。”
姜初瑾:“你也是。”
沒了手術時緊張的氛圍,付早有了閑情逸致談論起之前的事:“上午那個女人,叫什麽名字啊?”
“……”
“感覺跟你很熟的樣子。”
“南琅,”姜初瑾淡道:“我對門。”
付早:“噢。”
想到南琅上午說的那句莫名其妙像是在宣戰的話,付早撓了下腦袋,堅定了幾分這人是神經病的想法。付早嘆口氣,說的委婉:“感覺她脾氣不太好。”
“是嗎?”姜初瑾微微笑了下。
“對門多久了?”
“一個月吧。”
“你之前的那本書也是送給她的嗎?”
“嗯。”
付早愣了一瞬。
印象裏姜初瑾很少與人在這麽短時間內交往甚密。付早與她大學同窗四年,畢業後又與她在同一家單位工作,自認是非常了解她的人。付早當初與她說上十句話用了兩周,得到她一聲“朋友”的稱呼用了半年,這全是來源于付早日複一日的厚臉皮和她一起吃早餐和占座。
即便如此,即使不小心碰到她一下,姜初瑾都會皺眉躲開。
付早一度認為這人是不是有什麽情感接觸障礙。
但現在看來,似乎不是。
付早清晰記得。
今天上午南琅拿紙巾給她擦鼻血的時候,姜初瑾沒有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