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第09章 9
鐘絲影的栗子剛咽下去,邬絮琢就醒了。
他不禁要懷疑邬絮琢是不是在裝睡了。
邬絮琢打開門,繞到另一邊,“門都給你打開了還不下來,要我抱你?”
鐘絲影剛才在糾結要不要把栗子一起帶下去,催促後,偷偷把栗子藏在了口袋裏,跟着下去了。
“邬——先——生——”秦斧靠在門口,看着兩人恩愛,不耐煩地翻了個白眼,“你倆還真是難舍難分吶。”
“秦先生好。”鐘絲影乖巧道。
“哎呦,鐘小少爺瘦了。想老公想的?”秦斧挑眉,玩笑道。
鐘絲影低頭,沒答話。
秦斧從前就總見到他倆在一起,對他們這種你侬我侬的相處模式早就習慣了。
鐘小少爺活潑,能鬧騰,之前因為喝酒的事和邬絮琢吵架,還被他們幾個撞見過,幫着勸和過幾句。
這都是小事,要說真正熱絡起來的節點,還是那次秦斧的侄子和鐘絲影出去玩,玩到一半突然一輛車沖過來把秦斧的侄子綁走了,多虧鐘絲影瞄到了那個綁匪的臉,憑記憶畫了個六七分,幫了不少忙。
也不知道邬絮琢從哪找來的這麽厲害的小男朋友。
有時候他們兄弟幾個也懷疑,這兩個壞脾氣的家夥,真能相處到一塊兒去嗎?
秦斧注意到鐘絲影的動作有些局促,“怎麽了?害怕吶?別怕,今天在場的都是幾個朋友,沒人灌你酒的。”
他下意識像從前那樣去攬他的肩,卻被他躲開了,“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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邬絮琢上前一步,将鐘絲影摟到自己懷裏,“結婚了,注意一下。”
秦斧尴尬地收回手,“行吧。”
進了包間後,他跟人一一打了招呼。
“洛先生,姜先生,陳先生好……呃……”有兩位他不認識。
“你好!”
“你好呀——”
衆人七嘴八舌地跟鐘絲影打起了招呼。
秦斧咽了咽口水,有些心虛,這小孩兒一看就跟他們不是一個年齡段的,一群三十左右的大男人把一個剛成年的小孩兒往酒桌上領,挺不要臉啊。
鐘絲影的目光掃到孫凱城,一怔。
邬絮琢感受到了他的不自然,将他摟得更緊些,目光落在孫凱城那張略帶玩味的臉上。
孫凱城注意到了邬絮琢的目光,連忙擺正神情,讨好地笑道:“邬先生的玩伴真漂亮。”
包間突然安靜了下來,倒酒的聲音格外清晰。
“呵。”姜斬率先笑出聲來,他拿起酒杯,“祝邬董新婚快樂,我先幹為敬。”
邬絮琢緊跟着也拿起酒杯,一飲而盡。
鐘絲影正在思考自己要不要喝,一低頭,發現自己酒杯裏倒的是果汁。
新婚?
這下輪到孫凱城怔住了。
“我也跟一個,祝邬先生,鐘小少爺,百年好合。”秦斧接過姜斬遞過來的酒瓶,給自己倒了一杯,一飲而盡。
邬絮琢也飲盡了,“謝了。”
一圈下來,終于輪到了孫凱城。
他的臉色發青,此時此刻,他才明白過來姜斬為什麽突然叫他過來,還說要交個朋友,敢情是鴻門宴。
他硬着頭皮起身,道:“祝邬先生和邬太太……白頭到老。”他都站起來了,這才發現酒杯裏沒有酒。
“诶——”姜斬把酒瓶遞到他面前,“喝這個。”
邬絮琢舉起酒杯,已經飲盡了。他拿起鐘絲影面前的酒杯,遞到鐘絲影嘴邊,“來,絲絲。”
鐘絲影看了他一眼,乖乖喝了。
嗯,甜甜的,他沒忍住,舔了下嘴唇。
“诶!你看,鐘小少爺都喝了,孫總不打算喝嗎?”
“就是啊,我跟邬絮琢混了這麽多年,都沒有這個面子。”
“誰不知道邬絮琢養這祖宗跟養眼珠子似的,從來不讓沾酒,今天為了孫總破例了。”
衆人起哄道。
半透明的果汁瓶明晃晃地擺在桌子上,但只有孫凱城能看見。
等下,邬絮琢好像能看見。
他拿起果汁,又給鐘絲影滿上了。
姜斬起哄道:“你看,鐘小少爺都喝第二杯了,孫總,您不喝,怕是出不了這個門吧。”
孫凱城咬牙,拿起桌上的酒瓶。
辛辣的味道刺激着味蕾、喉嚨、鼻腔,全身上下所有的毛孔都在排斥着突然襲來的岩漿,胃部好像被燙破了皮兒,難受得緊。
他喝得肚皮發漲,頭腦發暈,還沒來得及坐下,又是一瓶剛開的酒被遞到了面前。
姜斬擡了擡手:“今天邬董做東,所有的東西他買單,孫總不用想着給兄弟省錢。請。”
鐘絲影悄悄擡頭看了一眼邬絮琢,不得不說,還是很解氣的,就是……酒味兒聞得久了,有點頭疼。
“走了!你們繼續。”邬絮琢撇下這句話,拉着鐘絲影起身。
“诶!那不得送送嘛!走了,孫總,咱兩去送送。”秦斧起身,一把揪過孫凱城的衣領往外推。
邬絮琢将小少爺護在裏側,将他的頭按在懷裏,慢吞吞地往外挪。
哐當!
“哎呦!孫總,您怎麽連路都不會走了。”秦斧略帶玩味的聲音在包間裏回蕩。
鐘絲影低着頭,加快了步子,越過摔在地上的孫凱城,離開了這個地方。
回去的路上,鐘絲影一直沒怎麽說話。
車到了,鐘絲影快速打開門,他現在只想快些沖到房間去睡覺。
“絲絲。”邬絮琢打發走了林嶼森,從背後叫住他。
鐘絲影頓住,回頭,看着他的胸膛,“邬先生,怎麽了?”
“是我該問你,怎麽了?”邬絮琢走到他面前,攬住他的腰。讓他被迫趴在自己懷裏。
從前的鐘絲影,愛記仇,誰故意為難他,他能記好幾個月,從那以後,他再見到這個人,都沒什麽好臉色,要是知道能當衆報複回去,肯定激動得自己來。
邬絮琢以為,今天帶他去報仇,他會高興。
“我想讓你高興,如果适得其反了,我向你道歉。”邬絮琢捏住鐘絲影的下巴,看着他躲閃的眼睛。
“我沒有不高興。”鐘絲影被他這樣捏着有些難受,但他懶得反抗,“我就是不喜歡酒精的味道。”
“可以說實話嗎?”邬絮琢的追問在鐘絲影看來有些咄咄逼人。
邬絮琢知道這樣的追問會讓他不開心,可眼見着這幾天鐘絲影的态度似乎有些好轉了,又因為他一個不慎,要重頭開始。
他心甘情願一直哄着,可也想知道原因。
兩人僵持不下。
最後,還是邬絮琢妥協了,他放開鐘絲影,道:“沒事,很晚了,你去睡吧。”
不想說就不說吧,他可以再等等,等他的絲絲願意為他敞開心扉了。
邬絮琢為他撩開擋眼的碎發,“酒味兒熏得實在難受的話,讓陳阿姨給你煮一碗醒酒湯過來。”
“不用,我又沒喝。”鐘絲影搖頭道。
“那走吧。”邬絮琢抓住他的手。
“呃……”鐘絲影是不想說的,倒不是什麽怨怼之言,他只是害怕邬絮琢誤會,“我只是……不喜歡那個氛圍。您幫我出氣我很感謝,也很……高興。嗯……”說到底都是為了他,他沒有不高興的理由。
過了很久,他終于想到一句可以準确形容自己感受的句子了。
“我想遠離這樣的生活。”包括您。
他很少像這樣大膽地直視邬絮琢,但還沒有一分鐘,他就又心虛地把頭低下去了。
他不是不喜歡邬絮琢,相反,他愛他,分開的這兩年裏,他幾乎每夜都能在夢中見到他,他無數次在夢裏聽到邬絮琢說“我愛你”,聽得多了,還以為是真的。
他還沒有放下。
但是,“我想活得開心一點。”
“你現在不開心嗎?”邬絮琢的心懸着,像是被一根繩子勒在半空中,四周都是恐懼。
他上前一步,想抓住鐘絲影。
鐘絲影下意識退後,反應過來後,又上前,站在原位。
他思索良久,道:“還好。”
邬先生對他很好,他現在沒有很不開心。
但是如果選擇權能握在自己手裏的話,應該會更開心一點吧。
“其實……”鐘絲影鼓起勇氣,把話說出了口,“我有點想離婚。您怎麽想呢?”
“我不想。”邬絮琢毫不猶豫地道。
“嗯。”鐘絲影點頭,“其實我也沒辦法想,我現在和您離婚了,我能去哪裏呢?就算我不回鐘家,鐘家也會找人來‘請’我的,挨一頓毒打不說,我還是會被賣給其他人。”
“您看,我沒得選。”鐘絲影的語氣裏沒有委屈,他只是在陳述一件事實,“是你,總好過是陌生人。至少,我喜歡你。”
“這份喜歡,還不足以支撐你留在我身邊嗎?”邬絮琢強壓下喉嚨處的酸澀,哽咽道。
“呃……”鐘絲影很想留在他身邊,他想一輩子都和他在一起,白頭偕老,“邬哥哥,從前和你在一起的日子很開心,但如果有一天你把我推開了,我的日子會很難捱的。我暫時,還沒有保護自己的能力。”
像是利劍劃破胸膛,邬絮琢痛到難以呼吸。
他緊緊擁住鐘絲影,恨不能将他融入骨血,“對不起,我後悔了,我再也不會推開你了。”
“嗯。”鐘絲影不輕不重地嗯了一聲。
他不想把這個後悔藥賣給邬先生。
但也不想再争下去了。
他沒有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