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第04章 4
鐘絲影被姐姐拉到飯店大廳,正左顧右盼地打量着富麗堂皇的裝修,突然,撞上了姐姐的後背。
盛舒蕊笑着轉過頭來,道:“你就在這裏,別亂跑,如果有人要帶你走的話,你就說你是盛舒蕊的助理,聽到了嗎?”
“姐姐,你去的話,會不會有危險?”鐘絲影擔憂道。
“呵!”盛舒蕊揉着他的臉蛋,給他整了整皺皺巴巴的領子,“我又不是去打仗,應酬而已,習慣了都。你姐姐我雖然算不上家大業大,但在這個圈子,也算是有點話語權。我就算是發酒瘋,他們也只能恭恭敬敬地把我請出去,誰敢動我一根指頭。”她拍了拍鐘絲影的肩膀,揚起的嘴角溫和而有力,讓人安心。
剛才答應得還是太草率了,盛舒蕊也不想把他一個人丢在那裏,但如果把這麽漂亮的小孩兒帶上去,難免會有人想灌酒。拒絕吧,生意不好談,擋酒吧,她也不想莫名多喝幾瓶。
她嘆了口氣,回頭看了一眼乖乖看坐着的鐘絲影,早知道晚幾天回去了。
——邬絮琢:你在哪裏?
——鐘絲影:在和姐姐吃飯。
也不算撒謊吧。鐘絲影心虛地咬住食指,緊張地盯着手機看。
“嗨,小帥哥。”
鐘絲影瞬間彈開,摸了一下被打疼的肩膀,警惕地看着面前這位西裝革履的先生。
“等人呢?”孫凱城用扇子輕輕在左手上拍打着,目光在面前人身上不斷掃視,毫不掩飾地展示着他的心思。
“我是盛董的助理。”鐘絲影被他打量得心裏發毛,別開頭不去看他。
“盛董?盛舒蕊?”孫凱城目光向下,用扇子戳了戳鐘絲影的小腹,“小朋友別開玩笑了,她不是不招男助理的嗎?怎麽?也被你迷住了?”
“她助理有事,我是她弟弟,過來代一天班。”鐘絲影往後退了一步,嫌惡地皺了皺眉頭,他并不想解釋這些,但現在沒有辦法,他不敢激怒這個人,否則,就不止是騷擾那麽簡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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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孫凱城收了扇子,向前逼近,攬住他的腰,“那你什麽時候下班呢?陪哥哥玩玩?”
鐘絲影一腳踹上去,掙脫了禁锢,“你再動手動腳,我就喊保安了。”
“我是想請你喝酒。”孫凱城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語氣生硬了幾分,“小弟弟還怪兇的。”
他趁着鐘絲影不備,腳下一勾,将人整個帶到地上。
突然的失重感讓人猝不及防,他頭往後倒,下意識虛浮一把,卻把手肘磕在大理石桌面,發出不小的聲響。
舊傷添新傷,眼淚當即掉下來,他猛吸了一口氣,才沒痛呼出聲。
衆人的視線都朝這邊看過來,鐘絲影怕他再做些什麽,想去拿放在手邊的煙灰缸,面前的人卻突然走開了。
鐘絲影反應過來,他是在報剛才的一腳之仇。可說到底,也是他先動手動腳的,而且他也沒有踢到孫凱城,只是碰到了他的褲子,他都躲開了。
可是,他又能怎麽辯解呢?他又能和誰去辯解呢?
在絕對權利和絕對力量的壓制下,他只能吃了這個啞巴虧。
身上的痛苦一氣兒襲來,他疼得想要把整張臉皺起來,想要大哭,想要靠在沙發上睡過去。
偏偏,他還有一雙眼睛,他清晰地看到那些正在注視着自己的目光,他甚至能說出那些目光來自哪個方向。
他只好強撐着站起來,他有些不好意思在這裏再待下去了,他總覺得,所有人都在看他,都在對他指指點點。他還害怕等會兒會再有人來騷擾他,他不想再摔一跤了。
疼,全身上下沒有一處不疼的。
眼淚勸不住地往下掉,他吸了吸鼻子,咬着已經留下齒痕的食指,縮在角落裏,一動不動。
期間,有服務生過來問他要不要去包間處理一下,他都搖頭拒絕了。
邬絮琢來的時候,就看到他在角落裏,低着頭,身體輕輕發顫,邬絮琢看着他的背影,好似也聽到了他的抽泣,哭聲缥缥缈缈,若有若無,邬絮琢一時也分不清,他是不是真的聽到了。
苦澀在心底紮根,哭聲越清晰,苦澀的生長就越迅速,很快,遍布了整顆心髒。
他看向身旁的助理,“去調下監控。”
“好。”林嶼森點頭道。
鐘絲影做什麽事都很專注,連哭的時候都是,他滿心想着剛才的事,忽略了緩緩逼近的腳步聲。
突然,他被一條毯子裹住,吓得要跳起來,又被按了回去,他驚恐回頭,看到是邬絮琢的瞬間,整顆心都放回了肚子裏,他裹緊毯子,這才發現不是毯子,是男人的外衣,剛從男人身上脫下來,熱氣還沒消散。
鐘絲影忍不住去蹭,往他懷裏更近了一步,突然,懷抱收緊,他出不去了。
他像一只覓食的鳥兒,只顧着追尋地上的食物,連踏入了敵人的陷阱都不知道。
明明是陷阱,鐘絲影的身體卻不聽使喚地窩在了裏頭,一丁點出去的意思都沒有。
他實在是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手指被拿出來,低低的哭聲從他喉嚨瀉了出來,他越是靠近,就越是控制不住地想發洩,最終,痛哭不止。
“身體不舒服?”邬絮琢低下頭,想去看他臉上的神情,奈何懷裏的人一直埋着頭,他努力了半天,也沒看到正臉,“哪裏不舒服?是吃壞了?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沒事。”鐘絲影搖頭,他感覺自己好像躺倒在邬絮琢的身上,腰被死死箍住,一丁點兒力氣也使不出。
他什麽事情都寫在身上,手肘疼,所以就一直擡着,怕邬絮琢碰到。
邬絮琢很想忽視那條不自然的胳膊,但忽視不了,“姐姐呢?也不讓我見見。”
“姐姐有應酬。”鐘絲影的胳膊被擡起來,他想要掙紮,但沒有力氣,只好任人擺布。
“啊!”
邬絮琢沒有使多大力氣,竟引人叫了起來,他皺眉,急切地掰過他的臉,正想問他怎麽回事,但看到他滿臉未幹的淚痕,和新落下的眼淚,就收了急切地語氣,放緩了聲音。
他道:“絲絲是被人欺負了嗎?跟哥哥說。”
“小影!”盛舒蕊接到服務生的電話就馬上下來了,她正要仔細問問,卻被面前的景象驚住了。
邬絮琢沖着她點點頭,沒有放開鐘絲影的意思,他道:“我是絲絲的丈夫,盛董還有應酬,先去忙吧,我帶絲絲去醫院。”
聽說過鐘家要用鐘絲影換五千萬,卻沒想到這麽快,上個月回來的時候,聽說還沒有商量好,這才多久,手續都辦完了,已經可以堂堂正正地稱一句“丈夫”了。
不過,幸好是邬絮琢。
盛舒蕊對他沒有什麽不放心的,高中的時候,他這個弟弟每天一放學就吵着要去找男朋友。她看着把頭埋在男人懷裏的鐘絲影,把銀行卡遞到邬絮琢手上,“小影的東西,幫忙收一下,謝謝。”
鐘絲影餘光掃到了銀行卡,連忙擡頭,掙脫了邬絮琢的懷抱,“姐姐……”
“哎呀行了行了,我還不知道你。”盛舒蕊道,“鐘家這錢是給你的?你一口氣花完了,鐘家不得把你腰打折。行了,趕緊去醫院看傷,到家給我報個平安。”
她轉頭,又看向邬絮琢,“邬先生,我還沒來得及帶他吃飯,他胃不好,你記得帶他去吃些東西。”
鐘絲影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她遠去。
邬絮琢牽住他冰涼的小手,攬住他的肩,“冷吧?去車上。”
懷裏的小個兒被連推帶扯地拖進車裏,林嶼森已經按照短信上的吩咐買好藥品在車裏等着了。
被車燈打的白到發光的手臂上,赫然趴着一大片青紫,比起昨天晚上的,有過之無不及。邬絮琢學過一些應急手段,但面對鐘絲影,他有些不自信,他怕自己處理不好反而傷到他。
他給鐘絲影整理好袖子,道:“去醫院,做個全面檢查,順便再看看昨天的傷。”
邬絮琢把銀行卡塞到鐘絲影口袋裏的時候,忍不住,又多嘴問了一句:“鐘家經常打你嗎?”
“……還好。”鐘絲影怕這人問他為什麽挨打。
他都不知要從何說起,何況,就算他不追問又怎樣,他還能替他去出口氣嗎?
那畢竟……
畢竟是……
鐘絲影咬牙,他已經無法對自己說出“那畢竟是家人”這樣的話了。
“絲絲。”邬絮琢将他抱得緊了些,用拇指撫去他眼角的淚珠,“很快就到醫院了,再堅持一下。”
他從兜裏摸出一顆牛奶糖,剝開,遞到鐘絲影嘴邊。
鐘絲影似是被打了腦袋,突然愣住了,他盯着牛奶糖看了片刻,張嘴,含住。
邬絮琢滿意地摸了摸他的腦袋,“很乖,很快就到了。”
多年不見,他還是能輕易就被邬絮琢影響情緒,剛才大起大落的心,只因為這只言片語,就安分了許多。
他忍不住去蹭邬絮琢的胸口。
“邬先生怎麽突然過來了?”
邬絮琢擡起手,輕輕地敲了一下他的腦袋,“叫哥哥。”
“……邬哥哥。”
“嗯。”邬絮琢滿意地親吻他微涼的額頭,“我有幾個朋友也在這裏,他們看到你了,就給我發了個消息。”
“哦。”鐘絲影靠在他肩頭,過了許久,突然反應過來,先前的煩惱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雙瞪大的眼睛,他甩甩腦袋:不是還沒辦婚禮嗎?為什麽邬先生的朋友知道他們結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