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房子不高,只是一層樓的高度,但是房子裏面堆放了一些當初搭景時的木板,還沒來得及清理出來。
陸銘哲重重的摔在這些木板之上,身體猛的一頓,緊接着又伴随着一陣噼裏啪啦的碎裂聲,陷入了木堆之中。
劇組的人都吓到了,所有人都沖了過來,七手八腳的翻開木板,想把陸銘哲從裏面拉出來。
木板上已經灑上了斑斑血跡,陸銘哲還沒緩過勁兒來,仰面躺在那裏,眉頭緊鎖。
有人發出了一聲尖叫,其他人也看到了那根被血全部染紅的木條,居然就那麽直直的從陸銘哲的大腿上穿了出來,仿佛把他定在了原地。
大家都不敢再去挪動他,有人跑去叫随組醫生,有人開始打120,聶小桑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沖過去扒開衆人在他身邊蹲下身的,她伸手想要按住那傷口讓它止血,卻又不怕自己的動作讓他傷的更深。
“銘哲……”聶小桑一開口,才發覺自己的聲音已經抖得不像話,她下意識的想去摸他的臉,但是手也是抖得,一時間居然哆嗦着觸碰不到對方。
陸銘哲緩緩張眼,入眼便看到聶小桑的這個樣子。他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麽,卻覺得喉嚨仿佛被人扼住一般,稍一運力,口中便湧起一陣腥甜,滿嘴血味。
陸銘哲閉上口,緊緊的封住了自己嘴裏的血腥味,聶小桑卻已經看出了端倪,她咬着牙,終于握住了陸銘哲的手,那手冰涼,上面還滿是擦傷。
随組醫生終于來了,程瑤一把拉起聶小桑,醫生沖過去開始進行緊急的救助。所有的工作人員被還算冷靜的場務指揮着各司其職,救護車很快也呼嘯着開了進來,陸銘哲被擡上擔架,塞進車裏,随車的醫生環視了一下四周,擡高嗓音問了一句:“誰跟着去醫院?!”
“我!”聶小桑想也沒想,甚至沒有去看旁人略有些驚訝的目光,一低頭徑直坐進了車裏。
程瑤跟着她上了車。另一個男人猶豫了一下,也跟着坐了上來。
救護車一路呼嘯着開往醫院,一同上車的男人坐在聶小桑的對面,朝她點了點頭:“聶小桑對嗎?我是這個劇組的執行副導演,我姓李。”
“李導。”聶小桑這就算打了個招呼,此時此刻她已經沒有心情再去做什麽別的。
李導頓了下。又道:“這是個意外。我們沒想到……”
“李導……”聶小桑打斷了他,“這些以後再說,先讓他安心去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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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導滞了一下,只得抿起唇,不再說話。
到了醫院,李導主動承擔了各種跑腿的工作,讓聶小桑和程瑤陪在陸銘哲的身邊。
陸銘哲很快被推進了手術室,看着手術燈亮起來的瞬間,聶小桑的心下子空了,她只覺得心口堵的喘不上氣,讓她不得不使勁揪着自己的心口,終于無聲的哭了起來。
這一路,她想了太多太多,她看着醫生為他止血,知道他會性命無憂,但是他的腿呢?他小腿剛剛受傷,大腿又被這樣貫穿,以後還能正常走路嗎?
他是影帝啊,會這樣沉寂嗎?
聶小桑甚至回味了一下看到陸銘哲從房上摔下時的心情,那一個瞬間,她心中滿是對可能會失去他的恐懼。
可是這一路,她都沒有哭。
直到現在,看着手術燈亮起,她所有緊繃的情緒仿佛全部繃斷了一般,讓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
聶小桑哭得無聲,整個人卻蜷縮在了椅子上。看着她的模樣,程瑤也紅了眼眶,然而此時此刻什麽安慰都沒用,她只能一下下的撫着聶小桑的後背,用這種方式給她些許的安慰。
手術時間很長。大腿上的貫穿傷,有很多需要處理的細節。手術室的燈熄滅了,陸銘哲終于被推了出來,聶小桑看着他被推去病房,一把拉住跟出來的醫生,焦急的問道:“醫生,他怎麽樣?他的腿……會影響走路嗎?還有他流了好多血……”
那醫生帶着口罩,隔着眼鏡望了聶小桑一眼,随即把臉上的口罩摘了下來。
“杜醫生?!”聶小桑十分驚訝。
杜醫生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別擔心,他沒事。他的傷情會不會對行走有影響……我只能說,我盡力了,後面的恢複,就要看他自己了。”
杜醫生頓了下,又加了一句:“當然,如果有家人或者朋友的幫助和照顧,他會恢複的更快更好些。”
助手端着一個鐵盤子從手術室走出來,杜醫生叫住了他,讓他把盤子端過來給聶小桑看。
盤子裏是一截木條,一端是錐形,明顯有削過的痕跡,木條上的血跡還沒有清洗,看上去十分的駭人。
“這是劇組的道具?”杜醫生皺着眉頭問道?一旁的李導急忙走過來,答道,“這個只是堆放在雜物堆裏的。陸老師摔下來的太寸了……”
“是嗎?”杜醫生看了他一眼,“你是?”
李導急忙自我介紹:“我是這個劇組的副導演。”
杜醫生點了點頭,卻道:“如果我是你,我就報警。”
李導愣了下。
杜醫生指着這跟木條:“證物我會幫你保存好,有時候很多事情不一定是巧合。”
李導馬上明白了杜醫生的意思,他猶豫了一下,便掏出手機走到一旁去打電話了。
聶小桑也明白過來,她驚訝的看向杜醫生,杜醫生卻又對她道:“也不一定是人為,一切以警察調查結果為準。你別想太多。”
病房裏,陸銘哲醒過來的時候,第一個看到的是守在旁邊的聶小桑。
周圍彌漫着消毒水的味道,病房裏的光線似乎也有些刺眼,陸銘哲眯了眯眼,想要挪動一下身體,大腿上卻傳來一陣鑽心的疼痛。
“別動,麻藥剛過,會很疼。”聶小桑擡手按住他的手,仿佛是想要制止他亂動的身體,“杜醫生給你做的手術,他說手術很成功,也不會留後遺症,你只需要好好休息就行。”
陸銘哲看着眼前的女人,他的麻藥剛醒,整個人還是昏昏沉沉的狀态,他想對聶小桑說一句謝謝,嗓子卻依然沙沙的,發出的聲音幾不可聞。
聶小桑卻似乎已經聽到了那兩個字,朝他微微笑了笑,拍了拍他的手背讓他安心。
陸銘哲朝她努力擠了一個笑臉,再次疲憊的閉上了眼睛。
在手術前,陸銘哲其實一直是清醒的。剛摔下來的時候,接連不斷的撞擊讓他的身體來不及辨別疼痛。但是那一個瞬間,他腦子裏清晰的呈現出聶小桑的模樣。
直到在救護車上,周圍的所有慌亂被車子的行駛聲替代之後,他才慢慢感受到了那種皮肉被徹底撕扯開的疼痛。
手術時打了麻藥,雖然不是全麻,但是人也馬上昏睡了過去。當陸銘哲再次醒過來的時候,他下意識的想去感受一下自己的腿,還好,會疼。
這種疼反而讓他安下心來,麻藥勁兒還沒完全過去,半睡半醒之間,他似乎聽到了陸妍的聲音,又聽到了左棠的聲音。
趕到醫院的陸妍看着陸銘哲躺在病床上的模樣,臉色十分難看,她沒有過多的停留,只是找李導私下裏說了些什麽,便匆匆的走了。
左棠倒是停留了一會,問了問陸銘哲的情況,聶小桑都一一答了。
左棠看着陸銘哲昏睡的樣子,深深的嘆了口氣。
當左棠準備離開的時候,李導也走了過來,對聶小桑道:“明天你們劇組應該還有你的戲吧?”
聶小桑這才想起,自己确實不能在這裏一直陪着。她抿着唇,有些不情願的點了點頭。
李導:“那你放心回去,我在這邊守着。陸妍那邊也會派人過來幫忙,你也聽到了,醫生說問題不大,好好養着就行。”
聶小桑擡頭看了李導一眼,頓了下,卻問道:“你們……真的報警了?”
李導點頭:“報了。”
聶小桑咬了咬蠢:“會是人為的嗎?”
李導:“這還是要等警察的調查結果。”
聶小桑轉頭看着陸銘哲,一天沒有舒展開的眉頭擰的更緊了些。
其實她心裏有種預感,這件事就是人為。剛搭好的布景質量不可能那麽差,而且道具師也會在拍攝前夕仔細做檢查。
但是她想不通,到底會有什麽人,對他抱有如此大的惡意。
甚至想要他的命。
聶小桑跟着左棠回了劇組,程瑤也回了自己的家。李導守在陸銘哲的旁邊,終于也等到了陸妍派來的“工作人員”。
在那"工作人員"走進病房,自我介紹之前,李導便有種異樣的感覺。
這個人好像在哪見過,而且,眼前的男人身形挺拔,氣質絕佳,雖然穿着低調的黑色休閑襯衫,卻散發着一種文藝青年的氣息。
文藝青年看着李導笑了笑,自我介紹道:“你好,我是來照看陸大少的。您是李導嗎?我聽陸妍說了,今天謝謝你,累了一天,您回去休息吧。這裏有我就行。”
這話落在李導耳朵裏,卻讓他察覺出了異樣,他上下打量了一番來人,謹慎的問道:“請問您是……?”
那文藝青年笑了笑:“我叫陸銘珂,是咱們陸大少的弟弟。”
李導恍然大悟。難怪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他這麽一說,李導便捕捉到了他與陸銘哲有幾分相似的地方,另外,他也想起來,自己應該是在某些報道上看到過這個陸銘珂的照片。
陸銘珂,國內新晉作家,全國作家財富排行榜前十的選手,手握多個IP。
出于職業本能,李導自然有想要與他合作的欲望,然而眼下是在醫院,人家的哥哥在病痛之中,這種情況下,李導理智的壓下了自己的蠢蠢欲動,寒暄之後便禮貌的告辭離開。
來日方長……
當單人病房內只剩下陸銘珂和躺在床上的陸銘哲之後,已經是臨近子夜時分。陸銘珂擡腕看了一眼手表,走到窗前又看了看窗外的夜色。
醫院的夜色有種說不出的空靈感,仿佛有什麽不安的東西在四處游走,又仿佛他們只能隐在那濃黑的夜幕之中,無法探出頭來。
第二天一大早,陸銘哲睜開眼的時候,便看一個男人和衣睡在沙發上。他微微一愣,有些不敢相信,下意識的想要掙紮着起身看看清楚。
然而動作牽扯到了傷口,一陣鑽心的痛楚順着大腿徑直沖上來他的頭頂,讓他忍不住“嘶”了一聲。
沙發上的陸銘珂仿佛被這聲音推了一下,身體微微一動,便睜開了眼睛。
看着陸銘珂坐起身來,陸銘哲心情有些複雜,他看着陸銘珂微笑着走到他的身邊,擡手拿起桌上的水杯,倒了一杯溫水,然後坐在他的身旁,扶着他坐起來。
“喝水。”命令的口吻,沒有商量的餘地。
陸銘哲冷着臉看他,卻也沒有拒絕,就着他的手喝了幾口,才把水杯推開。
陸銘珂讓他重新躺好,臉上帶着幾分嘲諷的笑意,道:“沒想到,我這偉大的老哥居然能把自己搞成這樣子。”
陸銘哲眯着眼睛看他,良久,才問道:“爸知道嗎?”
陸銘珂搖頭:“陸妍說了,先別告訴他。”
陸銘哲放下心來,微微點了點頭。
陸銘珂看着他,忽然身體前傾,湊近了些,又壓低了聲音道:“但是我卻覺得,其實陸妍本身,才有很多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