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李公子再見
慕容雪滿臉怒容,冷冷道:“準備好沒,本姑娘可要殺過來了。”
李子升忙道:“且慢,雪兒姑娘,你要如何才算輸?”慕容雪道:“十分公平。第一,從頭到尾,不能離開這棵樹,第二,手中劍有什麽意外,也是輸了。”
李子升哭笑不得,道:“這可不公平!我的花兒是個累贅,何等柔軟嬌弱,你的劍卻是個利器,無堅不摧,能有什麽意外的?”
慕容雪冷笑道:“這可怪不得誰!花兒是個累贅,本就該扔掉,可是你自己捧在手裏的。你既有這尋花問柳的心,就需知,純粹是自找麻煩。怨不得誰!”
李子升一臉苦笑,無計可施。
慕容雪一聲怒叱,揮劍便殺了過來。這柳樹十分高大,枝杈開闊,極其有利于她的輕功和劍法的施展,一時便身輕如燕,上下翻飛起來,又因那劍勢連綿不絕,運轉如飛,倒好似蛟龍繞枝一般,刮起香風陣陣拂枝,劍花朵朵滿樹。
李子升見她來真的,叫苦不疊,只得一只手捧了花束在懷,一只手攀援樹枝,如那長臂猿一般左沖右突,随時閃避。懷中花實在是嬌豔,經不得劇烈的轉折盤旋,這行動的路徑只能是直來直去,大開大合,不過幾圈下來,便被慕容雪瞧了個分明,黔驢技窮,什麽花樣也耍不出來了。
慕容雪越戰越勇,一路踏枝過來,運劍如飛,道:“看你還能躲哪裏去,不如趁早認輸,好端端的,別被劍刺出個窟窿,面子上可不好看。”
李子升笑道:“車到山前必有路……子升對姑娘魂牽夢繞,不到最後關頭,總不能放棄。”
慕容雪道:“少啰嗦,不見棺材不掉淚,茍延殘喘而已。”刷刷兩劍,一時使得狠厲些,李子升的袍角便被割下一塊來。
李子升大窘,忽見那飄飛的布塊,當下便有了計較,笑道:“果然是車到山前必有路。”只見得他那攀援之手,不再只是個抓,卻每到一處,便大力劈了下去,一時之間,噼啪之聲四起。
慕容雪正自驚疑不定,忽見這大柳樹的枝桠,呼啦呼啦,便在那被劈之處折斷了來,竟然一根根都掉了下去,這大柳樹原本舒展空闊的枝桠,便越來越少,越來越多垂頭掉下的殘枝七上八下,擋住了慕容雪的去路。
慕容雪大怒,站在斷卻的樹梢頭罵道:“你這人怎能這樣?好端端一棵樹,被你摧殘成這個樣子,于心何忍?”李子升遠遠地定住,笑道:“雪兒姑娘劃了道,這樣論輸贏,在下既然不想就輸,便只能出此下策了。”慕容雪氣極:“你這人臉皮恁厚,也太不擇手段了些。”李子升笑道:“罪過,罪過,事出無奈,姑娘饒恕則個。”
慕容雪不由得掉下淚來:“姓李的,你這樣死纏爛打,弄個殘花敗柳的局面,大煞風景,還有什麽意思?你我之間……終是無緣的。”
李子升又從懷裏舉出那一捧花來,笑道:“哎呀,雪兒姑娘,花是花,柳是柳,花柳并稱可是不妙……”話剛出口,又覺着有些輕佻,便道,“哪裏殘花敗柳了,柳有些敗,花可是好好的。”又假惺惺道:“柳兄啊柳兄,實在是對不住了,今日雖然殘破了些,也算本公子幫你一把……砍掉煩惱絲,明年翻春之際,新枝吐綠,又是一番蔥茏。”
慕容雪見他喊柳兄,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心裏那難以言說的哀傷,又被觸動,一時哽咽,擦了擦眼淚,才道:“李子升,你護得了花,便顧不得柳,顧得了柳,便護不住花,此乃天意。想必你将來的妻子,也是貌美如花的,你何必又來招惹我?不當之情,便有這摧折的罪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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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子升聽到這裏一顆心哇涼哇涼,頗覺無奈,嘆了口氣,捧着那一束美得不一般的鮮花,站在秋風瑟瑟的殘枝上,格外尴尬和詭異。
半晌,李子升道:“将來的妻子……現在就不是妻子。”
慕容雪咬了咬嘴唇,道:“你究竟要怎樣,才能放過我?今日比試,按本姑娘的規矩,你可是輸了。”李子升詫異道:“姑娘不是說不準離開這棵樹,不能弄亂了這花嗎?在下可是都做到了。”慕容雪柳眉一挑,道:“本姑娘可是也未離開這樹,手中劍也沒有意外的。”李子升哈哈大笑,喜道:“倘若姑娘的要求是三條,內中有不能弄壞了這樹的前提,在下便是輸了,可惜姑娘并未料到這一點。現在比試受阻,可說是你的劍,出了無法施展的意外,說起來,還是本公子贏了。這才是天意。”
慕容雪心道,這麽說來,倒是自己輸了?一時膛目結舌,道:“你,你……真是豈有此理!”
李子升滿臉得意,忍不住笑道:“按照姑娘的規矩,既然在下贏了,你就該收了我的花,大家心平氣和,把話說個明白。”
慕容雪氣鼓鼓道:“胡說,我又沒有輸給你!”
李子升道:“我也沒輸,姑娘要是不認賬,子升也沒有辦法,少不得依然死纏爛打。”
慕容雪氣急,把劍往地上一扔,怒道:“你無恥!”腳一跺,一截柳樹殘枝咔嚓一聲,又斷了一截,顯見得是好大的怒火。
李子升見慕容雪真生氣了,便止住了笑,柔聲道:“雪兒姑娘息怒,子升也沒有別的意思,只是不希望你不快樂,不幸福而已……你不給我大道走,子升也只有走這些偏門小道了。”
慕容雪失魂落魄下了樹,蹲在草地上,抱頭痛哭起來,哭訴道:“你為什麽要給我講柳峰?為什麽?……本來我一個人好好的,想着他也歡喜,可是現在,我想起他就難過!”
李子升跳下樹來。
慕容雪仍舊哭道:“三年了,為什麽只有第一封信,卻再也沒有第二封,為什麽?……他來了通泉,怎麽可以不見我?不見我的話,他又來通泉做什麽?……三年了,我連他的面也不曾見過,卻在那裏癡癡的等,這一場夢,還沒有開始就結束了……”
慕容雪擡起頭來,幽怨地看着李子升,紅着雙眼怒道:“我做我的夢好了,關你什麽事……你帶來這樣的消息,叫我怎麽辦?”
李子升站在旁邊,捧着那束鮮花,感同身受,一時無語,不禁也熱淚盈眶起來。
慕容雪兀自哭了一陣,又道:“柳師兄,他到底怎麽了?龍池山之約,為什麽沒有來?他是出事了,還是根本就故意不來?……你說,你倒是說呀!”
李子升回過頭,看了一眼背後那棵斷手斷腳的柳樹,心裏湧起一種不詳的感覺,便道:“看這情形,他可能,可能知道自己要被絆住,有意,有意……”
慕容雪帶着哭腔,問道:“有意什麽?”
李子升道:“他可能有意讓你,開始新的生活。算是艱難卻堅定地下了決心,給你一個這樣的交代。也可能,不見面,比見面要好。”
慕容雪搖了搖頭,緩緩道:“我不信,柳師兄不是這種扭扭捏捏的人,他為什麽,為什麽不當面和我說?”李子升道:“他不找別人,單單托付了我,其實是希望……”慕容雪柳眉倒豎,怒道:“希望什麽……李子升!你當我慕容雪是什麽人!柳峰憑什麽托付你?你我之間,以前不可能,将來也不可能!”
李子升嘆了一口氣,只好不再說話。
慕容雪餘怒未消,郁悶至極,長長出了一口悶氣,這才柔聲而堅決地道:“我就要離開通泉了,我不會告訴你去哪裏的,從今以後,李子升,這輩子你再也不會見到我,你就,你就……忘了我這個人吧。”
李子升慌亂起來:“你要去哪裏?”
慕容雪的心又軟了起來,凄然一笑,轉過身去,柔聲道:“謝謝你這麽多年,總是沒有忘記我。謝謝你在我剛來通泉的時候,給我的幫助。子升,保重,你也是要成家的人了,別再做無謂的傻事。”這竟有了些離別的意味。
慕容雪還是走了。她的心裏,仍然把他當作一個朋友。
再見了,朋友。
李子升呆呆地站在原地,秋風習習,看着那顆慘不忍睹的柳樹,看着手裏芬芳的花兒,一時忘了今夕何夕,何人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