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躺下休息一會
第88章 “躺下休息一會。就躺在這兒。”
柳下錦放下禮物之後, 沒再多說半個字，又稽首行禮告辭，直接就走了。
甚至沒有駐足回眸, 幹脆利落的走出大廳, 在随從們的簇擁下, 頭也不回的推開窗子，身化流光飛向遠方。随從們一個個跟着躍出走廊的窗子，騎在紙具上追随主人離開。
蕭砺看着面前的匕首，暗暗懷疑難道自己錯怪他了？還是說，這真的只是仰慕？多精美的匕首啊, 抽出來一看寒光閃閃, 随手拿了一枚厚實堅硬的香餅在刀鋒上一碰，切之如切豆腐。
他沒走的時候還能裝一裝，現在一手一個看的眉開眼笑。
這些兵器的裝具, 珠寶一樣奢華材質和精工細作，拿在手裏又堅固耐用，又鋒利無比。這一套五色，還是同系列的。這可以吊打她之前收藏的所有刀具！
盧骥幽幽的嘆了口氣：“陰間兆億鬼魂, 誰不承恩受惠——多會說話啊。真了不起，不愧是陰間百大富豪之一。”我恨, 他怎麽這麽有錢, 還不是我的祖宗親戚。
小頌這個清代才女也幽幽的嘆了口氣：“不是什麽好事…蕭姐，您多留心。”
觀衆們：“蕭姐辛苦啦！”
蕭砺也沖和自己告別的觀衆們揮手致意，準備休息期間, 借機去茶樓和宋三哥接頭, 問一問這個柳下娛樂的底細。洪門用我，我用洪門, 大家都是有來有回的。
戒言執事走過來看了看她，看氣色稍微好了一些。
人累的透支需要調養修補，但鬼魂只要猛吃香火就能恢複。
蕭砺欠身：“師兄辛苦。”
戒言執事伸手示意她不必站起來，稽首還禮，走回去監控本場直播最後的報告和數據。
屏幕上還在浮現出虛拟空間中退演的後續情況，比起上一場蕭砺奔馳千裏，刺殺兩個皇帝吓瘋一個，影響了軍事行動，這場則不然。
城外的瓦剌人不出意外的撤退了，北京城攻不下，遠處前來勤王的軍隊源源不斷，朱祁鎮死不死根本無關戰場局面，準确的說，他死了都不會影響這個國家繼任者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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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戰争之後的故事裏，明朝會再次開啓王振的宅邸，發現這個‘人頭花瓶’，這就是大電影裏的後話了。
胡雁歸匆匆進門，望見主人面帶疲憊，閉目養神：“主人，雁歸來遲了。”
蕭砺笑了笑，看到狐貍管家換了一身更貴更有質感的西裝，頭發梳的油光水滑，還真是好看，一副商業精英的模樣，再結合他胖墩墩實心的內在，真叫人喜歡。“正好，過來。”
胡雁歸走上前，單膝跪地：“主人。”細條紋的黑西裝包裹着他幻化出來的完美身材和翹臀，閃閃發亮的皮鞋在跪下時露出底部的銅片。
握住主人伸出來的手，感覺她現在虛弱無力，體力耗盡。一開始微微不明白，但狐貍畢竟在人間工作過，直到古人的平均心理底線是看到路邊有死人也不意外，現代人看小貓摔斷腿就能當衆爆哭，但古代人看剮刑當熱鬧，自己動手也未必下得去手。迫使我正直善良的主人去做劊子手，好殘酷的職業。
又掏出煙盒來，往蕭砺嘴邊送了一根，點燃。這才攙着主人的胳膊，支撐她站起來，溫柔體貼的攙着她：“主人，東西帶走嗎？”
蕭砺點點頭：“拿上。”
這真是投其所好，好愛，控制不住自己。
大不了我先玩幾天，以後有什麽為難的事，再退回去。
胡雁歸輕聲彙報好消息：“主人現在富貴非凡，已是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等着拜訪您的高人雅士，多不勝數。”
蕭砺提高音量，對流連不去的觀衆們告辭：“諸位，我身體不适，先告辭了。”
衆鬼魂還探頭看着屏幕上的畫面，趕忙七嘴八舌的告別，叽叽喳喳的誇她手藝精妙。
忽然有人大叫一聲：“蕭夫人留步！”
蕭砺心裏微微一緊，站住回頭看過去：“怎麽了？”不會是朱祁鎮身邊還有忠臣吧？
先跑過來的幾個鬼魂情緒激動，沖到她面前一個急剎車，納頭便拜，撲通撲通跪倒：“多謝姐姐替我們明朝的冤鬼報仇雪恨！”
砰砰砰搗蒜似的磕了三個頭，含淚抱拳。
他們這些鬼的身型都很消瘦矮小，皮膚黝黑，一副吃苦耐勞的樣子。
“俺們弟兄幾個原是嘉靖年間起義的災民，雖然不知道何日才能輪到嘉靖，殺了他祖宗，就如同是殺了他一樣。姐姐大恩大德，無以為報。”為首的黑瘦漢子道：“我們幾個都姓齊，俺叫齊小船。”
“俺叫齊大狗。”
蕭砺心說我上次看到這個場面還是水浒傳，我的武松兄弟在哪裏！我的吳教授在哪裏！心裏亂想了一下，慌忙伸手攙：“諸位，諸位，這是我分內之事，不必多禮。我承受不起。”
地府崇尚男女授受不親，男鬼們哪敢被她攙，趕緊往後躲：“姐姐日後若有驅使，只管吩咐，我們這些小鬼，萬死不辭！”
旁邊的幾個女鬼、老鬼也來拜：“老朽本來要去投胎了，就盼着看到朱祁鎮被大刑伺候，盼了五百春秋，沒想到這一場就是英宗皇帝。真是太好了嗚嗚嗚。”
“今日之後再無遺憾了，嘤嘤。”
蕭砺強打精神安慰了幾句，試圖拉他們起來。
很害怕有狗仔躲在暗處拍照然後添油加醋亂寫，自己晚上值班的時候就靠娛樂圈那點破事消磨時間。
胡雁歸一手拎着禮品盒，一手攙着蕭砺，試圖離開這裏：“諸位，我的主人數日沒有好好休息，勞心耗神，還被氣的頭疼，現在得回去休息了，之後還要開會。諸位都請起來。”
蕭砺也道：“我可沒有被別人跪送的破毛病。都起來。以後我有什麽事，才好找你們。”
衆鬼一聽，蹦高的跳起來，都在她面前站着。
蕭砺的身量在現代社會裏也算是高個兒，既高挑又強壯豐滿，任何時候站在人群中雖然低調不搶眼，但也不會被忽視。打量對面的明代鬼魂，大部分因為幼年時的饑餓寒冷以及從小就要承擔繁重的體力勞動，比她矮的多，或許三十多歲，但皮膚黝黑，雙頰骨感的臉上還有皺紋，男女都是這樣。她輕聲介紹自己身邊的人：“胡雁歸，我的管家。諸位的心意，我都明白了。承蒙諸位厚愛，咱們後會有期。”
又散了一圈香火，就準備禮貌撤退。
拐角處突然走出來三個穿着黑色公服的人，直直的沖着蕭砺走過來，柔聲說：“蕭砺，都督有請。跟我們走一趟。”
蕭砺嘆了口氣：“是嗎？”真想回家睡覺。
掃視這幾個人，職業病讓她關注一些細節，覺得不對勁，他們的頭上的幞頭、身上的黑色公服、腰間的銅帶鈎都是對的，但氣場上有些微妙的差異。不對，去開會只用信息通知，絕對不會親自派人來找。難道是其他部門進行審查？我又什麽事兒犯了？“等一下，我和師父說一聲。”
掏手機出來，給林雲志發短信：[有人自稱都督叫我開會感覺不太對]
給耶律主持發信息：[剛下班，還得開個會，開完會想去拜訪師父，聽師父教誨，不知能否打擾。]
耶律主持回信飛快，就兩個詞：[閉氣，後退]
蕭砺下意識的聽從命令，閉氣的一瞬間後退了三步。
對面的三個一看她快步退後，臉色驟變。其中一鬼拔刀，另一鬼捏爆了一包粉末：“你這亵渎衆生耳目的惡棍！”
三鬼齊聲道：“必須淨化！！”
胡雁歸大驚失色：“唧！”
蕭砺來上班當然帶着刀，耶律主持送的金刀不僅有意義，而且真的很好看，抽刀出鞘，迎頭就劈：“死鳥！”
她修煉的火系法門，刀尖劈出時用力過猛，直接甩出一團火。
齊小舟一聲不吭，手中擎出一把砍柴刀，先砍斷對方一只手，就着低頭呼痛的一瞬間，抓着腦頂發髻，一刀把頭剁下來。
這一刀肉眼可見的滿懷仇恨，也很兇狠勇猛。
狐貍是很好的獵手，但煤氣罐罐不是。
他淚流滿面的看着蕭砺一刀斬殺第二個，自己還呆在原地，別說什麽野性難馴，早就被巧克力派吃沒了。
剛剛過來行禮的老鬼跳腳罵人：“團鶴組織，下作！宵小之輩！鬼頭□□眼，狗熊帶花沒個人樣！”
蕭砺咬着牙：“把他衣服扒開。”要是齊小舟不幫忙，自己一口氣把這仨都殺了。
齊小舟蹲下，一把抓下帽子，撕開他們的黑色公服，裏面露出團鶴組織的花紋，在黑袍內的衣裳上。
被燒傷的鬼魂呻吟着，蠕動着想要再拿什麽東西出來，又被捆好。
熱心人士貢獻了二十多年沒洗過的臭襪子，把他的嘴堵住了。
胡雁歸慫慫的過來摸了摸衣料：“他們穿戴的都是真正的工服，制式上沒出錯，主人，您怎麽知道不對勁？”
蕭砺淡淡道：“師父示警。”
林雲志：[放屁我正在都督這裏開會沒你的事兒，過幾天辟雍中秋夜宴需要你參加，不管是誰先砍死一次再說]
蕭砺：[已砍]
又回複師父：[師父真乃神人也！]
耶律主持：[過來吧。]
蕭砺真想回家泡個澡，短暫的休息一會：[弟子遵命。]
“什麽人膽敢行兇！”辟雍的安保隊長收到警報，以最快速度沖過來看是誰在打架：“蕭夫人？這是……？”
蕭砺用刀尖指了指，冷着臉：“這三個人，團鶴組織的，冒充都督派來的使者，要帶我走，見事情敗露當場就要刺殺我。這位好漢拔刀相助，幫我砍殺了一個。兄弟，辟雍號稱防守嚴密，固若金湯，這可不應該啊。”
安保隊長慫了：“呃，其實咱們內部沒這麽號稱過。其實我們這兒挺容易有外面的野鬼溜進來見偶像，根本攔不住那些人，修煉年深日久的鬼，然後還有贊助商。您放心，這三個鬼交到天理寺去，辟雍裏有監控，刺殺您的事證據确鑿，陰間自有王法，連教唆他們的都跑不了。這位老兄，跟着走一趟，做個證。”
齊小舟：“應該的，應該的。”
身後的保安臊眉耷眼的逮捕了這三個鬼魂，沖着蕭砺點頭哈腰，拖着三個網兜準備離開。
蕭砺：……幹不了就別幹，要不然你們這個安保交給我負責得了。
給狐貍管家遞了個眼色，示意他跟過去看看，別讓無辜粉絲有什麽麻煩。最好了解一下這個人，留下聯系方式以供考慮：“師父召見，先走一步了。”
胡雁歸躬身送別，抱着禮物盒也有點尴尬，轉過頭問：“齊兄在哪裏高就？”
齊小舟坦誠的說：“種地。俺們都在漢朝領地種地，漢高祖真是個特別好的皇帝，輕徭薄賦這四個字，居然是真的。”莊稼雖然不能飽腹，但能釀酒。
胡雁歸笑道：“是啊是啊，漢朝皇帝确實仁愛。齊兄方才反應好快。”
齊小舟憨憨的笑了笑：俺還是第一次見到打起來的時候管家往主人身後躲，那你怎麽當狗腿子？
……
蕭砺依然保持着最基本的禮節，在主持居住的院落的一裏地外降落，基本上是在後土皇地寶殿門前的巨型廣場邊緣降落，然後步行到主持的庭院門口。
一個見習生就在門口等着：“蕭師姐，主持叫你進去。”
他是未曾登堂入室的弟子，任何一個拜入後土宮門下有真實身份的* 人，都是他的師兄師姐。
耶律仁先依然坐在他潔白的屋子裏，穿着一件潔白的長袍，盤膝坐在地面的氈墊上，牆壁上浮現出《直播弑君》的投影，而他手裏拿着一個文件夾，仔仔細細的看着報告。
蕭砺悄無聲息的走進門，在門口跪坐：“師父。”
耶律仁先又翻了兩頁報告：“你又不是先秦淑女，也不是日本女人，為什麽不舒舒服服的坐着呢？過來。”
蕭砺笑着起身，走過去又盤膝坐在他面前：“師父，我這次做的有什麽問題嗎？”
這裏甚至沒有蒲團，非常随意的坐在地上。
“你做的很好。”耶律主持放下報告，從袖子裏掏出一個樸素的白玉枕頭遞給她：“躺下休息一會。就躺在這兒。”
枕頭看起來像是一整塊白玉，只是淺淺雕刻着陰陽魚太極圖，看起來和瓷枕差不多，更類似的形狀則是兩塊摞在一起的板磚。
蕭砺臉色微變，平心而論耶律主持長得不錯，眉目端正，輪廓雄壯流暢，氣質儒雅幹淨，留着整潔幹淨烏黑的胡須。如果他的外貌年輕二十歲，蕭砺早就迫不及待的握住他的手，現在也是會有叔控UP主給他做MV出現在短視頻首頁推薦上的姿容，而起看起來身體還挺不錯。
之前考慮過投名狀的問題，也考慮過會有這種可能。
財色交易萬萬不可，權色交易最好不要。
但問題在于…一個人的道德水準和事業息息相關，一個會亂搞的人，很難說他能否保持理智和公正，會不會被下半身控制頭腦，或者是為了欲望而疏忽随意的應對某事，永遠勝利需要全部身心來保持永遠正确——這是卓老師多年來潔身自好的理由。
耶律仁先不明所以的舉着小枕頭：“怎麽了？”
蕭砺以前沒遇到過這種選擇，我的選擇會得到什麽，又會失去什麽？
謹慎的婉拒：“太突然了，師父…我今天真的很累。”
“正好啊！”耶律仁先迷惑了一瞬間，随即瞳孔地震，若無其事的放下枕頭，袖着手介紹：“這是法寶‘陰陽枕’，能讓你夢游人間，餘下時間睡的非常香甜。”
他也沒想到會有人不知道大名鼎鼎的‘陰陽枕’，這東西有很多傳說。
補充說明：“我已經禁欲數百年，很有助于修行。你也應該試試。”
蕭砺松了口氣，笑嘻嘻的躺下，迫不及待的睡覺。有點不好意思的望着他：“太難了，周期性的禁欲可以嗎？”
枕頭裏像是有一只溫暖柔軟的小手，抓着她的魂兒陷入了最深沉的睡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