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29章
老陳是想逮住這群老同學大肥肉猛吃一頓,賣他那保險。寧珵钰能聽不出來?他當初也是讓老陳忽悠忽悠着去幫他拉單子的,還好老陳不是騙子,保險是真保險,有用也是真有用,對他這種沒公司沒五險一金的人來說——這回出車禍的醫療費用,可是賠了不少。
寧珵钰:好。
陳庭木:[大拇指]
寧珵钰惴惴不安又聽了一次那條滿滿當當六十秒的語音。
自從他沒考大學之後,他就沒在這群同學面前露過臉了。倒不是不考大學這件事丢臉,他們這學校能考上大學的本來就沒多少人,只是寧珵钰自作主張沒和同學聯系,似乎沒必要聯系,各奔東西之後,都是普通打工人,泥菩薩過河,誰又能幫得了誰?齊聚一堂,混得好的還好說——更何況不差混得好的——一個班六十幾號人,考得好的就去當官進大廠了,沒考多好的,趕上好時代,去廣深當老板的也比比皆是,甚至于當年沒考大學的,但幹十年外貿常駐海外穿金戴銀的,什麽人都有——而像他這樣,連個像樣的住所都沒有,也沒老婆孩子,去那兒幹嘛呢,繼續給人盯梢嗎?
畢業之後,這個班的人沒有人需要他了。
如果不是陳庭木說人多,寧珵钰想到古鷹可能要去,他自己恐怕是不會去的。
他對自己的人生說不上失望,能靠自己一個人摸爬滾打開個小店,日子過得還算安逸,只是也的确不是滿意的,沒有傳統意義上的成家立業,相親不了了之,殷陶本來又約了寧珵钰一次,但古鷹他爹去世後,寧珵钰也興致缺缺,委婉拒絕了。
現如今,他還和一個男人厮混——
寧珵钰又想到古鷹,蹙了蹙眉思緒如麻,他拉開窗簾,瞧見古鷹給人打電話,說的什麽他聽不清。
古鷹擡起頭,朝他揮了揮手,一邊說什麽一邊指着那輛馬蜂機車,意思是先走一步,寧珵钰也就跟他招手拜拜。
盡管他不想古鷹就這麽走了,他總想說點什麽,卻只能對着那揚長而去的機車默默地發呆。
原定于初一去舅媽家,腿傷了,只打了個電話拜年,舅媽沒多說什麽,心裏頭當然不暢快,畢竟自己替人養大了倆小孩,結果就住在一座城市,過年也不來看她,在視頻通話那邊嗔怪着寧珵钰和寧珵欣,“你倆真是大忙人了。”
“珵欣要畢業,忙點很正常啦。”寧珵钰幫他那在視頻裏笑而不語的妹妹說話,寧珵欣裝網卡聽不清,隔了一陣就擅自挂了,寧珵钰無奈,聽着舅媽嘟哝,抱怨一陣後問他,“這腿傷很重嗎?”
“也沒有很重,但我初三就得開張,忙哎。”
“舅媽也很想你的呀。”舅媽老了,架着老花鏡,故意朝寧珵钰擺臉色,“過兩天讓舅舅去接你吧,舅舅有車,他這幾天忙着跟客戶應酬呢。你也知道……送貨不容易,總得周旋周旋。初四初五接你來這歇兩天?正好你表妹也出去旅游了,就咱。”
“那也好。”寧珵钰也就不再推脫。
但寧珵钰沒想到他這腿大年初二就好利索了,皮外傷包了繃帶不要緊,淤青淤血化了不少,走起路來不帶疼,寧珵钰想着,初二起了個大早,戴好頭盔騎車去了舅媽家。
寧珵钰和舅媽關系還算不錯,沒有生的恩也有養的恩,在他成長路上,舅媽很少苛責怠慢寧氏姐弟,雖然關心也少,但寧珵钰還是感謝她的。反而對舅舅沒有太多印象,舅舅常年在外跑單,有時候送一筆大訂單就得跨越好幾個城市,一個月也沒見人歸家幾次,恐怕不止是寧珵钰,連舅媽那親生閨女估計都和爹不熟。所以寧珵钰不願麻煩他舅接他,還是自己親自來好了。
寧珵钰輕車熟路将摩托停在了居民樓下,這幾年樓下的轎車多了不少,比他小時候住在這兒時起碼翻了一番,尋一個位置放摩托不是什麽容易的事,不過他看見了舅舅的大貨車,便将摩托放貨車後了。
他猜着舅媽一家子應該都在,上去拜訪前,特地繞了個彎去超市買了一水果籃子,拎着沉甸甸的禮品,上了樓。
還沒敲響舅媽家的門,寧珵钰在樓道裏就聽見屋裏頭熱熱鬧鬧的談笑聲,似乎是一群男人,大概是舅舅的客戶。
“舅媽,是我,珵钰。”
屋內安靜一瞬,門被舅媽給打開,老花鏡後的小眼睛笑眯成一條縫,“怎麽今天就來了啊,進來吧,舅舅和他幾個老客戶抽煙喝茶呢,你也不用太拘謹,當自己家就行。”
寧珵钰把水果籃子遞上去,笑吟吟進了屋,聞到一大股煙味,他是會抽煙的人,還是嗆到了,強忍下喉嚨的不适,喝了半杯舅媽遞過來的紙杯水。
“哥哥好!”侄女高聲朝他打招呼,蜷縮在沙發裏,身裹厚厚的被毯,捂住口鼻。
“嗯,給你的紅包。”寧珵钰從口袋裏掏出一紅通通的壓歲紅包,小姑娘巴巴兒瞧了一眼,沒收,讓舅媽給拿了去,說替她存着。
寧珵钰知道會這樣,趁舅媽去燒水的間隙,悄悄往她被褥裏塞了五十塊錢。
“舅舅新年好。”至此寧珵钰才得了空給飯桌上那幾個抽煙的男人問好。
“新年好。”舅舅沒看他,寧珵钰便坐沙發上和侄女聊聊天、嗑嗑瓜子,忽然被一個男人喊住了——“欸?欸,他就是——你就是寧珵钰吧?!”
寧珵钰往那邊看去,手裏的果脯還沒拆開,愣愣點點頭,“啊,我是。”
問他話的那個男人本背向他的,興奮地轉過腦袋,盯着寧珵钰,目光在他身上梭巡一圈,“嘿,長這麽大了啊。”
寧珵钰沒認出來這人是誰,看起來和舅舅差不多大,五十多歲的模樣,頭發是染過的死黑,耳垂很長,大拇指戴了一只金戒指,牙齒蠟黃的,穿着扮相卻不算邋遢,黑色休閑西服。
“啊,嗯,你是——?”
“咳咳。”舅舅給了寧珵钰一個意味不明的眼神,咳嗽一聲,賠笑着喊過那人名字,“小孩兒嘛,長得很快,不記得也正常。”
“哎呀,這怎麽都忘了。”男人瞧着寧珵钰的目光越發犀利露骨,嘴角噙着笑意,剝了個瓜子,“真不記得我啦?寧珵钰小朋友?你舅舅喊我接你去吃飯,結果你說身體不舒服自己回去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