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7章
“嗯——?”女人蹙起眉毛,一臉驚疑,“怎麽看你有點眼熟?是來紋身的嗎?”
“啊,不,不是。”寧珵钰笑着擺擺手,讓她的話給噎了一下,“看我眼熟啊……我剛剛給你小孩剪的頭發。”
女人一聽,面色略顯尴尬,“不好意思,忘記了。你來紋身嗎?進來吧。”
寧珵钰不打算進去,猶豫着,悄悄觀望一圈室內,沒見到古鷹,女人察覺到他的神色,便說:“老板買吃的去了,坐會兒?”
說罷,女人拿起茶壺,眼神問他喝不喝,寧珵钰搖頭,“那我之後再來吧。”
寧珵钰前腳剛走,便聽見身後女人在大聲訓罵小孩,“古桓!你再亂塗亂畫,我讓你爸來收拾你!”
沒多久小孩爆發出驚人的哭聲,寧珵钰幾乎逃也似的,加快腳步離開。
沒走幾步,遠遠的看見古鷹,他手裏拎了一紅色塑料袋,是街前頭一個小賣部的包裝袋,寧珵钰見到他,又驚又怒,古鷹朝他揮了揮手,寧珵钰瞪他一眼,扭頭就進了自己的店。
古鷹腳步一頓,心裏不大舒服,這寧珵钰有這麽讨厭自己嗎?就因為他是同性戀,因為他喜歡他?
他駐足停在寧珵钰店門前,玻璃門反光,只倒影出他這悠閑的模樣,古鷹不得不湊前一些看,隔着門,沒見着寧珵钰,他不在一樓鋪面。
古鷹擡頭瞧着那招牌幾個大字,金玉理發店,钰。神色滿是缱绻,讓隔壁正理花的花大娘通通看在眼裏。
花大娘沒吭聲,低下頭給門口的百合噴水,沒幾分鐘她就聽見古鷹沉沉的嗓音:“大娘,有沒有黃色的玫瑰?”
花大娘:“有的。”
她進入店內,擡高聲音問他,“要多少支?”
古鷹說九支,花大娘便精心挑選了九支開得正茂的玫瑰,淡黃色,撒上點水,看起來嬌嫩欲滴,朵朵飽滿,花大娘順便配了幾簇滿天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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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花店老板這麽多年,她當然知道各種花的話語,黃玫瑰,常常是那些小情侶或者好朋友之間用以致歉的花束,古鷹既然點名道姓地要了黃玫瑰,想必他也清楚這其間的含義,倒不必她來多言了。花大娘配好黃色玫瑰與奶白色滿天星,又夾了幾株尤加利,圓圓肉肉的小葉子,整個花束做好,用牛皮紙包起,銀色絲帶紮一個小蝴蝶結。
花大娘将花束遞給古鷹,這花束讓古鷹眼前一亮,滿意地付了錢後,問花大娘要一張賀卡,龍飛鳳舞寫了幾個字:別生氣。
也不避諱花大娘,直接捧着花進了寧珵钰的店,把它擱在了收銀臺,滿懷誠意的小卡片讓他小心翼翼安插于花朵之間。
再路過花店,古鷹朝花大娘笑了笑,大娘意味深長看他一眼,目光移至他的手腕,古鷹穿的長袖衛衣,衣袖卷了起來,手腕內側的彩虹非常鮮豔。
花大娘小聲道:“古鷹,你是同性戀吧?”
古鷹沒說是,也沒說不是,呵呵笑起來,花大娘嘆息,“咱珵钰不是。”
“我知道。”古鷹聲音輕如浮毛,他順着大娘的視線,低頭打量手腕內側的紋身。
“你們認識很久了?”
“瞞不過您啊。”
花大娘胸有成竹,哼哼一笑,古鷹說:“姜還是老的辣。”花大娘驕傲極了,揚起下巴。
古鷹甩甩塑料袋:“走了。”
古鷹推門而入,聽見小孩低低的哭聲,他把零食擱桌上,那小屁孩立馬不哭了,打着哭嗝,溜到他身邊悄聲問:“舅舅,是零食嗎?”
眼珠子都快給他看直了,古鷹解開塑料袋,裏頭全是什麽旺仔雪餅啊,玉米腸,小孩愛吃的東西,古桓拿起一塊巧克力,扭過頭問他媽媽——他媽正鐵青着臉,不情不願點了個頭,小孩撕掉包裝安安靜靜含着糖,坐在了木椅子上,離他媽媽遠遠的。
“你媽會吃了你不成啊?”古鷹拎起小屁孩的衣領,拽他到他媽媽身邊,女人斜睨這小孩,古桓嘴角沾了黑黑的巧克力,眼神可憐巴巴,她臉色稍緩,說:“知道錯了吧?”
古桓點頭,“知道了。”
“哦喲行了,別吵了,啊。”古鷹丢一包麻辣魚,噗一下,落入女人懷中,“古桓還小。”
女人一邊撕包裝,一邊罵罵咧咧,“小小小,你和他爹一個德行,哪兒小了?我是他這麽大的時候,我都洗衣服做飯了。”
女人是古鷹的姐姐,大不了他幾歲,名叫古臻,說話做事向來很沖,古鷹習慣她這一作派,這嘴總得理不饒人,心腸倒不壞。加之他也知道古臻上半生都過得很不容易,古鷹對她可謂言聽計從,能順着絕不逆着。
古鷹家裏爹媽都慣他這個兒子,重男輕女,對大姐不聞不問,古臻小時候恨死了古鷹,那眼神恨不得生吞了弟弟——不能怪她,古鷹闖禍,挨罵的永遠是古臻,古鷹夾在他爹媽和他姐之間,裏外不是人,也不敢有什麽大動作,聽話懂事,一直到十五六歲叛逆期——這叛逆期如龍卷風般襲來,從他撿到一把貝斯開始,到他無意間發現自己性啓蒙對象是個男生,再到紋了個中二彩虹紋身(他本人卻從不試圖掩蓋這些中二往事),這些事兒也不知怎麽回事(事實上是古臻說的)就讓爹媽知道了,爹媽被氣昏了,古臻,相反,居然看這弟弟順眼了些,某種意義上的同仇敵忾,關系慢慢緩和。他這一家四口人,關系別扭得像那中國結,緊密卻無解。
室內飄着淡淡的麻辣味,古鷹無奈,“時代不同了嘛。”
“不是你孩子你當然說得輕松。”古臻吃完麻辣魚,抽紙巾擦嘴,紅油蹭到她嘴巴上,像是抹了胭脂,眼神冷冷冰冰,“你什麽時候去看看你爹,你娘快煩死我了,天天打電話問我,我說她就不能直接聯系你嗎?”
“最近忙。”古鷹從塑料袋裏掏出一包雪餅,自顧自吃起來,吃得嘎嘣響。
“借口。”古臻剜他一眼,沉默半晌,空氣裏只有古鷹吃雪餅的聲音,喀喀喀像只大老鼠。
她想起來小時候家裏經濟條件不好,一個月只能吃一次零食,當時有一種餅幹,一包有六片,薄薄脆脆的,香蔥味,古臻很喜歡。每次開一包,都是她一片,爹媽各一片,古鷹三片。但古鷹會偷偷留一片給她。
古臻瞧一眼坐在一旁安靜吃糖的兒子,弄得滿手都是,她嫌惡地抽出一張紙巾塞他手中,緩緩問古鷹,“最近有啥情況沒有?”
“什麽情況?”古鷹擡頭,蹭掉嘴角的粉渣子,“哪方面?”
“......”古臻翻了個白眼,“三十多了吧你,怎麽還沒個對象呢?非要我說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凄凄慘慘戚戚是吧?”
古鷹讓她這繞口令給弄暈了,躲開他姐赤裸裸質詢的目光,打哈哈,“哪有三十多,這不才剛過,急什麽。”
古臻狹長的眼睛輕輕一眯,“你從小到大沒什麽事兒能瞞得過我,快說。”
古鷹讓人咄咄逼得沒辦法,清了清嗓子,喝一口茶水,“寧珵钰。”
“寧什麽钰?”古臻疑道,“誰啊?”
“......寧、珵、钰。”
隔了幾秒,古臻恍然大悟,驚得下巴都要掉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