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2章
招待完紋身大哥,寧珵钰縮在店內玩手機,從門口看過去,店裏像是空蕩蕩的,沒有人。這理發店不是每周都這麽清冷慘淡,尤其是周末,通常是門庭若市,來的人大多是小區住客,小孩老人都有,大夥兒都愛寧珵钰這理發店,不為別的,就為他為人熱情,而且開的年限久,寧珵钰就住這,跑不到別處,充卡也安心實惠。
這周算是例外,寧珵钰在門口挂了個牌子,“休息中”。
他感冒還沒好全,一早上連接了好幾個客人,他吃不太消了,點份外賣,打算吃完飯就打烊,住的地方就在門店樓上,麻雀雖小,五髒俱全的小房間,方便。
“你好,有人嗎?外賣。”
寧珵钰擡起頭,手機沒提醒他外賣到了,他剛下單十分鐘,這就到了?
他高高“诶”一聲,踩着拖鞋穿梭過飄滿碎發的白瓷磚地,外賣員戴着藍藍的頭盔,頭盔上印寫“餓了麽”。
餓了。
寧珵钰默默回答。
可他點的是美團。
“祝你用餐愉快。”外賣員把飯袋交至寧珵钰手中,騎着小電驢一溜煙飛了。
飯袋上的白條訂單,密密麻麻許多字,手機尾號寫的不是他的,名字也不是他的,可地址就是他的店——金玉理發店。
“古鷹。”
寧珵钰看了看這名字,目光下移,備注長長一串電話號碼,用的是中文,不是阿拉伯數字。
寧珵钰打開包裝極好保溫的飯袋,一碗湯一盒快餐,湯還是熱的,燙手,寧珵钰拎着飯袋,想了半天,只覺得古鷹這名字,有點熟悉,但到底是誰,他實在想不起來,可能是哪本武俠小說裏的。
寧珵钰沒有吃,他等來自己的飯,吃完後,連着這餓了麽的飯一并丢到不遠處的垃圾箱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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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店鋪總閘一打,金玉理發店內頓時一片漆黑,寧珵钰給店門扣上長鎖,又嘩啦啦拽下閘門。
他回到二樓,悶頭大睡,床邊的櫃子上放了亂七八糟的感冒藥,寧珵钰剛合上眼,一陣糾結,坐起來燒壺熱水,靠在廚房門邊,垂着頭,靜靜聽燒水咕嚕嚕的聲兒。
手機鈴聲一響,寧珵钰本能地摸摸口袋,沒摸到手機,他懶得接,那聲音響了一會兒,停了,寧珵钰的熱水也燒好了。
他倒半杯滾燙的水,熱氣騰騰,蒸得他面頰發燙,又接了半杯涼的自來水,碰碰水杯,溫度正好,寧珵钰端着杯子進卧室,掰下幾顆藥,就着溫水喝掉。
他鑽入溫暖的被褥,手機他媽的又響了。
寧珵钰有點煩,拉高被子捂住耳朵,好不容易鈴聲停了,他總算睡着了。
一覺睡醒就是傍晚六七點,期間手機響了好幾次,間隔時間沒有規律,到底誰這麽锲而不舍,寧珵钰不必多想就知道,是他那妹妹,寧珵欣。
睡醒之後寧珵钰精神好一些,起床去客廳把手機從桌面一堆雜物裏撈出來,給寧珵欣回電話。
“哥,你怎麽不接電話!吓死了,我還以為出事兒了。”
他妹妹在北方讀書讀久了,不知道和誰學來的京腔,說話跟唱歌似的。
寧珵钰清了清嗓子,“有什麽事?”
寧珵欣:“也沒啥事,哥能不能借我點錢?我會還你的。”
寧珵钰安靜片刻,從桌面找到一盒煙,抽出一根咬嘴裏,一邊翻找打火機一邊問她:“你要多少,用來幹嘛?”
寧珵欣沉吟低語:“哥你別抽煙了。”
不知道的以為寧珵欣在他這裝了監控,其實只是寧珵欣太了解寧珵钰,她在手機那頭都能聽見寧珵钰翻找東西,打火機發出“啪嗒”脆響。
寧珵钰沒理,點燃煙,火星子跳躍,“偶爾抽一下。說吧,什麽事?”
“我想去學紋身,一萬五學徒費,你看看能不能——”
寧珵钰一愣,“多少錢?”
寧珵欣急切道:“一萬五,但是我會留在店裏工作的,很快也就回本了,師傅說是包會的。你借我一萬就好,我自己有一些存款。”
寧珵钰沒吭聲,他不反對妹妹花錢學東西,他妹妹讀的這雕塑系難道還不夠燒錢嗎?他從不反對,只要寧珵欣樂意,只要不是什麽亂花錢,只要寧珵钰能給,他一定會給,給她買材料畫具給她生活費給她錢出去玩,都給。
他爹媽在他十二三歲時候意外去世,兄妹倆住在舅媽家,舅媽有個女兒,和寧珵欣差不多大。
舅媽對他們也不賴,基本的讀書錢和吃食,她都供給,但對寧氏兄妹自然沒有對自己老來得一女那女兒這般好。
寧珵钰那侄女和寧珵欣上同一個小學,但他侄女用拉杆書包,肩膀甚至不用受沉沉壓力,寧珵欣用他用舊的奧特曼書包,侄女每逢周一國旗日穿學校統一購買的禮服百褶裙,寧珵欣每逢周一不去學校,她沒有百褶裙。
不過寧珵欣從來不抱怨,他們寄人籬下,舅媽家條件不是很好,舅舅是個跑長途的司機,舅媽是個商場小收銀員,給寧氏兄妹倆花錢都得花在刀刃上。
一直到寧珵钰成年,他爹媽留給他們的錢都讓花的七七八八了,還剩個幾萬,寧珵钰毅然決然放棄了高考,他成績本來也不太理想,出來打工,賺錢,自己供寧珵欣讀書,寧珵欣成績比他好,寧珵欣值得更好的前途。
寄人籬下那麽些年,寧珵钰知道妹妹嘴上不提,很多東西,心裏是想要的,渴望的眼神是藏不住的。她和自己不一樣,自己小時候童年蠻快樂的,有求必應,但寧珵欣沒有,她連爹媽長啥樣可能都記不得了,寧珵钰希望自己能替爹媽管好育好這個妹妹,所以寧珵欣每回找他要錢做什麽,只要正兒八經,寧珵钰基本都滿足她。
但是紋身,這有點超出寧珵钰可以接受的範圍,而一萬五學紋身,聽起來也有些荒謬。
“哥……?”寧珵欣小心翼翼試探,“你在聽嗎?”
“你讓我想想。”
寧珵钰挂了電話。
嘴裏的煙騰起一陣迷霧,寧珵钰呆呆坐了許久,煙灰越積越長,撲簌簌落在他膝蓋上,燙得他一把取下煙蒂,掃開膝頭的煙灰,皮膚上留了一塊紅色的印子。